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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不会死

我们有胆量直视死亡,然而却少有勇气面对真相。

警察们破门而入,整个房间漆黑如洞,岑寂地让人胆寒。

明烈的电光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如无数只瞪得巨大的眼睛,正在急切地搜索着……。

霎时间,这些射出黄色的白色的光‘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屋子角落的地面上,又聚焦于一张木雕泥塑般呆滞而惨白的脸上。强光下竟是一张给任何人都不会带来伤害的,却又俊朗中透着几分清秀的脸。而此刻它已麻木的没有一丝生机。它的下方,是另一张散乱着长长黑发的更加惨淡的面庞。她将头枕着郭家唯已僵硬的臂弯,紧闭着双目宛若沉酣在自己的睡梦里,极深,又极远。深的见不到任何的色彩,远的仿佛正在飘向无尽的尽头……。

她永远不会也不愿再次醒来……。

眼前的景象令刚刚冲进来的每一个人的那颗依旧亢奋的心,如同与他们一同相伴涌进的空气一样,骤然冷却到了冰点。

刘苏像这样‘睡’在他的怀中不觉已整整两个昼夜了。两天里,郭家唯毫厘未动地坐在冰似的水泥地上,他感觉不到饥饿与寒冷,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变化及自身有存在;他忘记了夜与昼更迭轮转;他的眼中失去光明与黑暗。当一片月光把它阴淡的暗影移到刘苏的脸上时,他竟于恍惚中看见刘苏微颤的明眸正在轻轻地张开。她好像还有万语千言想要对他倾吐。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下一双紧紧闭着眼睛。或许,在这一刻里唯一能给他带来那如游丝般温存的就是还悬挂在墙上的那一帧蒙着厚厚尘埃的巨幅照片了。那是曾经他们去郊外游玩时所留下的美妙瞬间。照片被挂在墙中央最为明眼的地方,洗放的几乎与真人同样的尺寸,占据了整个面墙。在光阴的侵蚀中相纸边角已经有些卷曲,泛出淡淡的乳黄色的光。而在它上面的那些景色、人物却似往昔鲜亮宜人,栩栩如生。那湛蓝如洗的碧空深邃宽广,一望无垠的草原连绵于天地之间仿若一席绵厚的绿绿长毯,上面铺满了诗一般的浪漫美轮美奂中处处焕发着勃勃生机。郭家唯庄严地跨在一匹昂首扬蹄的洁白的马背上,身姿英武挺括的他模仿出拿破仑征战穿越阿尔贝斯山时的威武身姿,高高抬起的右臂指向远方。眉宇间英气十足,微微扬起的唇角展示出昭华赋予他的骄傲与自信;在大自然的召唤下激情四射的刘苏她将纤纤的柔指充满幸福地轻轻地搭在郭家唯的肩上。她侧着上身,又将左手反卡在腰际,俏皮地,平平地抬起两条均直修长的腿,草原的风翩然撩起她柔美如夜色般的长发,显出娇如满月的颊和一对浓浓可人的笑靥。

此时的郭家唯睖睁地望着他们爱情的永恒瞬间,仿佛又一次身临其境般的回到旧日那依稀的浓浓的欢快情景中了。

“她没有死,她不能死,她不会死……她只是想再睡一会儿,不是吗?她仍像过去那样娇依在他的怀中静静地静静地,再多睡一会儿”,郭家唯的在脑子中反复重复着这个念头。他又伸出冰冷的手轻抚着她同是冰冷的前额和她长长的黑发,哽咽地轻呼着她的昵称:“酥酥······酥酥·····”他乞望着幻想着下一声的呼唤中,她沉酣的双眸能给他一个最微弱的回应。也只有这如此,郭家唯才能觉察出自己的存在,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及眼眶中始终饱含的泪水以及冬夜的黑暗与寒冷。在偶尔清醒时,他极力抗拒着内心的煎熬,逃避眼中所见到的现实。他幻想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一场刘苏为他制造的无数恶作剧中的一个。但任凭他如何呼唤,刘苏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为自己的得意之作偷偷地’坏笑后再送给他一个得意之吻。她紧闭的眼像个如影随形又挥之不去的梦魇正在啃食着他的心,他的骨,他的整个的肌体。

然而,真实怎能在虚妄的幻像中长久的寄居呢?是他?就是他!是自己的一双手断送了原本美好一切,埋葬了他曾经为之魂牵梦绕,为之抚拭伤痕的,又带给过他铭心刻骨的欢快时光的生命。在伤痛与欢乐同时坠入了万劫不复的这一刻,真实,令人不堪的真实,像淌在掌中殷红的血,化成支支染着斑斑血泪的箭锋,一寸一寸地戳入郭家唯泗泪交替的时而模糊,又清醒的心。

煎熬折磨中的郭家唯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猛地将睡梦中的恋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感觉到有一个力量正在和他较量,好像立刻会将心上人从他的怀中夺走。他越加拼命地把她搂的更紧了,就好似烈火般爱恋的一对情侣久别后的意外相逢。他双手捧起她美丽,熟悉的一生难以忘却脸,却是恍若隔世的陌生感觉。他像是第一次见她,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他疯狂地吻她冰冷她的唇,吻她精致鼻翼,吻她太阳一般此刻却惨淡的额头……他僵硬地十指插进她瀑布般的黑发,不住颤抖的指尖晃动着她的头,夺眶的泪低沉地呜咽哽着无尽的爱与忏悔。他在黑夜里悲鸣,在竭斯里底的叫喊:是无助、悲伤;是爱也有恨、是恐惧也有绝望。

突然,在郭家唯麻木的脑子中出现一个幻觉:他看到的刘苏已不再做任何挣扎。她在笑,笑的如此甜美,目光仍如往昔婀娜柔顺,好像是对他们共同渡过的那段最值得留恋日子的无限希冀,里面包含着她真挚的爱与脉脉温情。她还在那般笑望着他,可是眼竟里没有半丝的埋怨和嗔怪,爱与恨的纠结这时已不复存在了,情与愁思念也已随风飘远了,世间的一切仿佛已然静止了,唯剩下了永恒的宁静。幻象让他出了神。猛然间,刘苏的眼睛睁开了,马上在欲言又止中又慢慢的地闭上了。只见她的面容一下即失去了刚才的宁静,双目紧紧地闭在一起,仿佛在告诉他永远也不想再睁开了。他觉得,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那一定是让她感到最恐怖最不愿也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呢?死亡?别离?伤害?背叛?是仇恨?报复?无情无义?他不敢再想下去。她累了,不愿继续生活在那些让他既爱又恨,既恐惧又无奈的人群当中了。她真需要好好睡上一觉,那样就可以远离那些令他厌恶却无法逃离的纷争世间了。看哪!她睡的如此的甜美。也许,当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看到的将是那个她曾无比向往的人间,那里没有恨只有爱,它美好的叫人不忍离去,到处都是善良的及那个让她永远放不下的人。

“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快的睡去呢?”。

郭家唯无望地看着她。

她的眼又睁得大大的,饥渴目光似乎想最后看看周围的一切,似乎还要留住什么?留住什么呢?他们的爱情吗?郭家唯空洞的眼中淌着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刘苏的面额上,滑入她瞪得圆圆的凄绝的双眸。

历经数次停顿后的我,湿润心境慢慢平复下来,才得以促成上面这简短的文字。原以为可以置身于外地讲述别人的故事,而当那纷杂沉闷的心绪哪怕只做片刻喘息,笔端便不自主地凝滞了,犹如钻入了一条黑漆漆的地洞,又像掉进一口沉寂的枯井令人窒息。每至此时,我便打开窗子,让鲜冷的风吹进来,吹在我的面颊上,或索性走出这到处伤感的房间,选一条空无人迹的僻静小道,让自己沉浸其中难以疏解的神经渐渐地松弛些。

已是暮秋时节,残叶干干厚厚的地铺满我的脚下,沙沙作响,飒风刮过阵阵深秋凉意。仰观天幕,已日薄西山,触景而生情不禁生出几许苍然悲凉,嘈杂无章的记忆碎片如灰色万花筒在脑海中交叠、相聚、即刻又斑驳支离,虚幻又真实,灿烂后又迅速破灭。茫然中的我遐想万千:如果将这世事更迭、尘凡的无常尽皆归源于种种机缘偶合。而我,“有幸”于一处非寻常之所结识了几人并亲闻亲历了他们中的几段悲欣互见的曲折故事。

今日,当我舒适地卧在洒满了阳光的沙发上,看窗外蚁般穿梭往来的人群时,展现眼中的则是一幅流动的鲜活红尘卷。闭目凝神之际回首往昔,思绪即刻如潮水般汇集成一股涌涌洪流,一遍遍冲刷在情感的脆弱长堤,拍击深藏心底隐隐的伤痛。最后,全部积聚于我波澜起伏的心潭。

另有一层原因,则是为消弭失眠所给我带来的折磨困扰以避免积郁成疾,我做了这个决定,借用文字涓涓的细流将存积于胸中的徘徊与惆怅整理出来描述给他们,也给你们。或许,这就是我此生的真正使命。

尊敬的读者们,如果下面的故事曾在某时某地真实地发生过,那么就让你们与我共同祈求!

祈求它!永远不要重演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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