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花四岁那一年,为了生活而操劳成疾的爹就撇下自己的老婆和一双儿女,不舍地撒手人寰。
父亲走了,走的很干净,唯一能让孤儿寡母念记的,除了几张因治病写下的借据,其余什么都没有留下。不幸的是做了寡妇的女人依旧还是那么年轻,于是便有'好心'的乡亲领了个媒婆上门劝说寡妇趁着现在尚有几分姿色时尽早再寻一个好的人家,要是再耽误上几年的话,真成了放蔫了的鲜桃就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看着怜人吃着无味。再说还是一个,他想说是一个丧夫人,话到嘴边又了口,因为在农村,丧父是不吉利的人。再说你也要为孩子想想,你一个女人家,唉,真是的。
媒婆凭一条巧舌触动了年轻寡妇心事,像一块石子丢入她的纷乱无序的心海激起一波微澜。话是实话,道理也对,但儿女毕竟是娘的心尖,儿子刚满五岁,男人临走之前已答应过继给了大伯了,可女儿呢,如果改嫁是绝不能带在身边的。一是那边不允许,二是长大了不知要受人家多少的气呢?寡妇的眉头结成扣拧在心里,左右思忖。刚才下了决心,但一看到女儿缺少营养瘦小的身体,发黄的小脸时,坚定马上又软的一塌糊涂
。媒婆的一双眼睛好似长在寡妇心里一般,骨碌转动的一瞬间已猜到了她的顾忌。婆子在男人生前常坐的那张木椅子上盘腿坐下来,翻了翻小而精神的眼珠儿,露出几颗东歪西斜牙齿笑了笑。媒婆没有说话,吧嗒完了一袋烟,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第二天还还未亮,媒婆子就跑去了县里,她在城里转了一整天,直到吃过晚饭,才涎着满脸的酒晕又敲开了寡妇家的门。
婆子踏进门槛,拉起寡妇冰凉的手,鼓动起发了硬的舌头说道:“我的好妹子,真真是你命好,别提多巧了。我那当家的在县城里有一房远亲。两口子八年前就成了亲,可怪的是那女人就是不争,气快三十了还不能下个蛋。俗语道:‘病急了乱投医’可怜公母俩不知求了多少的先生,服了多少副方子,花出去的钱更没个数了。现在,别说吃药,就是一提药字都能吐出渣子来。一赌气药罐子都砸了,并起了誓,就是这辈子断子绝孙绝不再提一个药字了。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前阵子去山里还愿听说西边林子里有个仙儿会一手算未来断今生的奇术,还没有不灵的时候,两口子于是备了份大礼进了山。你猜咋的,公母俩回来后逢人就说那仙儿如何如何的不凡和给他们扶乩占卦的事。那仙儿说:‘你二人命中本应有龙凤二子,至今无果皆因宅内阳火太炽伤了阴气所致。但化解的方法不是没有,只需先得一女娃衡了宅气,后必得一子。’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我把你家的事刚一开口,把公母俩喜得无可不可的,马上就要见见孩子。我可没说你要改嫁的事,所以他们还说要再给一笔钱呢。我替你想了想,还上你男人拉下的饥荒还能余下几个呢。你也甭想多了,虽说是那种钱毕竟也是你应得的,况且那家还算殷实,这也是你闺女前世修来的。但有一点,这件事现在还只有我知道,要记住夜长梦多,你可别误了妮儿子又苦了自己。”
这一回寡妇再没有任何的犹豫。
女儿离开的那天,寡妇想起至今也没有给她取个名字。寡妇抬起头一眼望到满山遍野开放的白兰花在风中摇曳飘零无依无靠,它的生命力是那样顽强,那样旺盛。白兰花啊白兰花,妈妈永远爱你,愿你一生平安。
爸爸的离去了,妈妈为啥又要如此的心狠,忍心撇下自己的女儿啊。小兰花稚嫩的心灵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她怎能理解一个女人的难言苦衷,一个母亲的痛苦抉择呢。妈妈的离开在小兰花生命的土壤了买下了一颗灰色的种子,直至成年后,童年的记忆还时常乌云般在她感到孤独无助的时候黑压压地笼上心头。
从那一天起,妈妈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小兰花到了新家不久,林中仙儿的谶语果真的得到了应验,她为这个家‘招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弟弟。而弟弟的加入也让她彻底成为了家中‘无用’的人。看到其他同龄孩子背上新书包走进了学校,而她却要不分昼夜的清洗衣服尿布,一双手冻得如透明的小萝卜。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突然间长大了,再不是别人眼中的小孩子了。以前想妈妈的时候他还会偷偷落泪,在梦中奢求妈妈温暖的怀抱听到妈妈的呼唤,如今连梦都碎了,也不会在梦中喊妈妈了。母亲的爱成了小兰花永远的记忆。她盼望时光的飞逝,自己能快些上大。长打后就可以离开这里,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成为别人的妈妈。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暗暗发下誓言:将来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得到世上最多的母爱,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