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还未亮,白兰花背着丈夫回到了老家。
结婚后还是第一次回家的白兰花对这块土地没有一丝的亲近感,如果不是为了孩子的事,她永远也不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的。她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路,绕过了会遇到熟人的地方,悄悄地走进了自己家族的墓地。白兰花把出门时准备的几样供品规矩地摆在长满野草的坟头前。然后慢慢地跪下,自言自语般的向地下先人们说出自己的心事。从小至今,在白兰花的记忆中除了这里好像没有任何人会听她说话。只有在荒野,在躺在下面静静听她说话的先人面前,她才能感觉到从未真正属于她的亲情。她羡慕坟前的野草,至少它们是生长在亲人的身边,有亲人的陪伴。这里从未让她失望过,拒绝听她说出自己的孤独与辛苦,这里也是她唯一能感觉到有亲人陪伴,向他们倾吐心事的地方。
整整一个白天了,她就这样跪在坟前。当她看到空旷的原野笼上一层冷冷的夜色,这才站起身,拭去脸上的泪痕。白兰花向前走了几步,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最后又看了一眼先人安息的土包包,便静静地离开了。
进村时天已完全黑了,炊烟加杂着田间粪土的气息是她唯一留恋的。每次闻到这熟悉的气息,她总会想起这个她生长的地方,这气息每天都在伴着她直到嫁给了城里人的郭嗣书。白兰花选择天黑进村有她自己盘算。她实在不想让人看到,避免成为村里好事者茶余饭后的话头。
她选了一条小道,竟直来到村东的娘娘庙。在庙里几只闪烁不定烛光中,送子娘娘端坐在高高的供台上,慈祥地看着下面的女人。
白兰花的心在进门的一刻便平静了,想到夭折的女儿也不觉得悲伤了。她带着满心满眼的希望无比虔诚地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把心里许下了愿望说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将身上所有的钱包括回家的路费都掏了出来请了一尊木头佛揣在怀里,又磕了头才满意地离开了。
白兰花一路步行回到家时已是后半夜了,饥肠辘辘的她看到桌上摆着的饭菜和不知啥时睡着的郭嗣书心头一热眼泪夺眶而出。家,无数次在她梦中出现过的温馨无比的地方,现在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这里是属于她的,她要用生命去保护她。白兰花小心地取出木佛,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准备好的龛座上,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天明。
在经历了女儿离去后,白兰花更坚信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主宰的存在。她能控制一切,决定着每世上所有善的、恶的、好的、不好的都在他的掌心中就像如来佛那样。她的想象只限于此,至于那些如命运、未来等抽象的东西她虽然说不清,却丝毫不能减少她对这个主宰的信服与虔诚。
那就是‘神’吧!
从这那天开始,白兰花早中晚三次的膜拜以证明她的诚心。“阿弥陀佛“你是有善缘的,别人说过,庙里的和尚也是这么说的,她更加坚信不疑。跪在佛龛前时,她的身心宁静,无限虔诚,她相信佛祖神仙们都会收到她的供奉,听到她的祈祷与宿求,察看到她虔敬善良的本心。每颂一句经她的心便会获得一份力量,每磕一个头便会多一份平静与希冀。能量无数次小小汇聚,缘起缘落的潜移变化,一次次虔诚完整的礼拜点燃了自己的同时也许真的感动了上天神灵。
不到一年,白兰花感觉到又有一个小生灵正在蠢蠢欲动地和她在一起了。
夜深人静时,夫妻俩躺在床上。
郭嗣书自从失去了女儿,整日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与妻子之间那道无形的精神之墙也在一天一天的在加厚。他索性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尽量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来化解对女儿的思念,同时治疗失眠带给他的折磨。做为妻子,白兰花用她本性的的善良来安慰理解丈夫,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关心郭嗣书。而做为女人,她也需要一个男人在寒冷的深夜在身后给她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或一个深深爱抚啊!
“书哥?“恋爱时他喜欢她这么叫他,她也一直没有改变过。
“嗯,没事就睡吧。“他显得很累。
“你转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她的声音格外温柔。
“说吧,我听呢。“
“你转过来,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她的娇嗔让郭嗣书觉得新鲜。他转过身,妻子的眼睛亮亮的,温柔如水如窗外的月光。他情不自禁想去抚摸她的脸颊,伸出的手却停在妻子的肩上,捏了捏,爱抚着.....
白兰花的眼睛从未像今夜这样妩媚,她情深地望着丈夫。郭嗣书抚摸她的脸颊时,她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她抱住丈夫,唇贴在他的耳边,激动地低语:“我们的孩子,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