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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爱情

有一种东西

它会在整个夏天的夜晚

像风一样突然袭来

让你猝不及防

无法安宁

与你形影相随

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能称它为爱情

——余虹

每一节课都有很多女生是卡小卡想认识的。3月末的一个下午,在上“庄子哲学”课时,卡小卡就成功地认识了一个。她叫旸,那节课偶然坐在卡小卡的旁边。卡小卡看她没带书,便把自己的书放在两人中间一起看。下课时,旸说有很多问题没听懂。卡小卡看她长得很漂亮,于是声情并茂地给她长篇大论了一通。卡小卡讲得兴致勃勃,看样子连续讲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旸说抱歉,我下节有课,你能不能以后再给我讲?卡小卡说好,那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于是,旸在卡小卡的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QQ号和手机号。卡小卡看着那娟秀的小字,怦然心动。

走在绿意渐浓的校园路上,卡小卡陶醉地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幕:她的声音温柔,说话口音很奇怪,似乎每句话都要拐好几道弯,实在好听极了;她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甜;她的身高中等,刚刚到卡小卡的肩膀。卡小卡只知道这些,其他的还没来得及观察。不过没关系,这些就足够了,卡小卡决定要追她。

回到寝室,卡小卡首先打开电脑,加了旸的QQ。卡小卡看到她的网名叫轻舞飞扬,签名档上写的是“一直很安静”;而自己的网名是KKK,签名档是“妈的不爽”。卡小卡觉得自己的太丢人,配不上人家,于是他苦思冥想,参考了四书五经和牛津词典,并综合了古今中外文学哲学名著和经典电影,终于灵感迸发,把自己的网名改成Flyyying,签名档改成“君子以厚德载物,自强不息”。然后,他考虑到以后要给旸讲庄子,便关掉电脑,开始看《庄子》。无奈庄子的吸引力没有美女大,他眼睛瞪着庄子,思维却在逍遥游。他想起自己还没有问她是哪里人呢,也不知道她学什么、现在大几。又担心刚刚自己的表现是否太白痴—就像自己一贯在女生面前所表现的那样?是否自己说话时语速太快,让人感觉不舒服?是否自己着急的时候又开始胡编乱造,不争气地脸红?她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呢?忽又想起,她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呢?这个念头让卡小卡很不安,脸上有点发热。

为了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卡小卡晃了晃脑袋,按按太阳穴,趁着寝室没人,大声地读起来: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晚上,卡小卡和旸在网上聊天了。以下是聊天记录:

Flyyying:你好啊!

轻舞飞扬:好:)

Flyyying:你说话真好听哪,一句话要拐三个弯,跟唱歌一样。

轻舞飞扬:汗……你说话也拐弯呢,只是一句话只拐一个大弯。

Flyyying:呵呵,东北人嘛~你看我体型这么彪悍,轻轻松松就能把你拎起来揣兜里~

轻舞飞扬:呵呵,觉得你好高哦。我是海南的,呵呵。

Flyyying:难怪,我听说海南人天天吃鱼,所以长得都很漂亮(其实卡小卡在瞎编)。

轻舞飞扬:啊?你听谁说的啊?

Flyyying:听一个师姐说的啊,她也是海南人,我只见过你们两个海南人,果然都很漂亮的。

轻舞飞扬:晕倒……你可是哲学系的啊,怎么还会相信这种话呢?

Flyyying:ft……第一,我不是哲学系的,我是实验班的,嘿嘿;第二,其实我很笨,盲目相信了伪科学,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呵呵。

轻舞飞扬:呵呵,我是中文系的,我看你给我讲的那么好就以为你是哲学系的呢。

Flyyying:过奖过奖~你是中文系的为什么要学庄子呢?

轻舞飞扬:因为我们大一的要求必须要选修两学分的哲学课或历史课,我什么都不会,就随便选了庄子,以后你要多给我讲讲哦。

Flyyying:这样啊,没问题,虽然我也是大一的,但是我以前读过几遍庄子,算是比较熟悉吧。

轻舞飞扬:呵呵,可真是谢谢你哦:)

Flyyying:小生莫大的荣幸,还望姑娘多担待~

轻舞飞扬:呵呵,flyyying是什么意思?

Flyyying:你看过王家卫的“阿飞正传”吗?那里有一句台词:“我听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只能够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中睡觉。这种鸟一生只能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flying是普通的鸟在飞,表示一种状态,flyyying是这种无足鸟在飞,那是一种生活。

轻舞飞扬:呵呵,我没看过,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一定会去看看的。

Flyyying:王家卫真该好好谢谢我,给他拉过来一位这么漂亮的影迷~

轻舞飞扬:sigh……我以前看过他的《重庆森林》,感觉完全看不懂……

Flyyying:呵呵,我一开始也看不懂,不过他的几部电影我都反复地看过好几遍了,所以多少算是懂一点了吧~我觉得《重庆森林》里面阿菲的角色就有点庄子的味道,他们都是那种能很好地生活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特殊生活中的人。

轻舞飞扬:听起来你真的很适合学哲学哦,看电影都看得这么深刻~

Flyyying: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Flyyying:要不要我现在给你讲庄子?

轻舞飞扬:快断电啦,我晚上没智商,以后再讲好吧。

Flyyying:呵呵好的,明天是周六,你有事吗?我们一起去自习吧?

轻舞飞扬:明天早上我要去开个会,大概九点半结束,然后我再去自习,你先给我占座好吗?

Flyyying:好的好的,我占了座之后给你发短信。

轻舞飞扬:嗯,3X:)

Flyyying:那明天见,晚安。

轻舞飞扬:晚安:)

旸竟然答应了和卡小卡一起自习,这差点让卡小卡喜极而泣。为了明天那伟大的自习,卡小卡决定早早上床睡觉。哪知因为太过兴奋,他很晚才睡着,以致第二天一醒来就已经九点半了。卡小卡想完了完了全完了,然后垂头丧气地去洗脸,回来时看到旸给自己发了条短信,道:“猪头,还没起吧?我给你占座了,在图书馆二楼××××。 ”

看到这儿,他简直再一次喜极而泣 —“猪头!嘿!我是猪头!嘿嘿,这么暧昧的称呼!有戏!哈哈!”他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那是初春的时候,正是北京一年中难得的温暖时节。卡小卡看那天风轻云淡,心情那叫一个—爽!

找到旸,卡小卡先是朝旸咧嘴傻笑,表示歉意,然后坐在旸的旁边。P大图书馆坐落在园林区的边上,它被高大的梧桐树围绕着,很多不知名的小鸟在树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图书馆自习室靠窗户的位置最能享受到这样春意盎然的美景,在学习累了时听听风吹鸟鸣,甭提有多惬意,所以靠窗户的位置是最抢手的。无奈他们去晚了,没抢到好位置,不过离窗也不远。卡小卡一边想着美事,一边看窗外的美景,不知不觉间看呆了。

这时,旸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朝他甜甜一笑,卡小卡方知自己刚才失态,不禁觉得有点脸红,于是狠命地把思绪收回来,继续读《庄子》。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他们就近去一家食堂吃了午饭。吃完饭,旸提议先去散散步,她说:“我刚吃完饭就爱困,先去走走才能清醒一点。”

卡小卡想女孩都柔柔弱弱的,男人应该好好照顾她们才是。

卡小卡本来没有这习惯,但是今天也顺口说:“是啊,我也是,今天天气好,走一走对身体也好。”说完,卡小卡又后悔起来,好好的,干吗说什么身体好不好呢,这不是让旸误以为自己身体不好吗?

旸似乎没太在意,她想起今天早上的事,于是笑着问:“你不是要给我占座吗?怎么那么晚才起来?”

卡小卡想到昨晚因为太兴奋睡不着觉,觉得很不好意思,只是说:“昨天睡太晚了,对不住对不住,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边说边朝旸傻笑。

“我知道你们男生一到周末就很晚才会睡觉的。 ”旸抬头看着卡小卡,眼神很澄澈。

卡小卡忙说:“是啊是啊,周末晚上不断电,我们要看看电影讨论讨论问题什么的,呵呵。”其实,看的多半是“不健康”的电影,讨论的也不过是哪个女生屁股翘哪个女生会发嗲之类的问题。

那时,他们正漫步在一个古朴的大院子里,院子中央是一块比足球场还大的草坪。草坪中间有歪歪斜斜的小道,草坪两边是一个一个的小四合院。这些四合院是一些小型院系和小型研究所的所在地,哲学系和中文系都在其中。

当他们走到哲学系门前时,旸问卡小卡为什么要选哲学,卡小卡照实说了一通。

旸想了想,说:“我要是在实验班就好了。我本来想学新闻,因为我在高中时一直是校报的记者,可是我高考分数不够,只好选中文了。”

“那为什么不去别的学校呢?”

“因为当时的分还挺高的,老师、家长都说去别的学校可惜,就来了这里。”旸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

卡小卡想安慰安慰旸,可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卡小卡说要给旸讲《庄子》,旸说还有作业没写完,写完再说吧。于是,两人就回去自习了。

自习的时候,卡小卡一边看书一边重温刚才和旸的一席聊天。卡小卡想,旸是那么温柔优雅,自己则是那么粗鲁;旸也爱笑,可是人家笑起来是那么好看,而自己的笑则显得那么傻。想着想着,不禁自卑起来。卡小卡转念又想,自己毕竟是男生,男子汉应该有冲天豪气,不应该在乎这些小情小调,以后应该多照顾旸一点。就这样,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自习。其间,卡小卡几次帮旸去打开水,他觉得自己脚步轻飘飘的,似乎比平时额外多出一分力气。旸写完作业之后,已经是晚上了。卡小卡提议去有名湖边散步边讲《庄子》。他讲得滔滔不绝有声有色,旸静静地听着,时而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讲着讲着,已经快到熄灯的时间了,卡小卡便把旸送到寝室楼下。分手之前,旸开玩笑说:“真是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哦。”卡小卡颇有些不舍,只是傻呆呆地问:“明天还出来自习吗? ”旸爽快地答应了,并笑着说:“这回轮到我占座喽。”卡小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明天一定早起。

卡小卡洗漱完毕就上床准备睡觉,寝室的人颇觉诧异,伟哥问:“你丫今天怎么这么痿?”强哥抢过来说:“今天坦哥跟一个 MM约会了哦,我在图书馆可都看见了。我跟你打招呼,你小子都不理呢。”卡小卡无奈地摊开双手,说:“怎么可能?我真没看见你啊!”刀哥不知在干啥,突然缓过神来,问:“谁?谁跟谁约会了?”伟哥在那边又是尖笑又是叹气,说:“我这么帅都没泡到妞,你倒是勾搭上一个!怎么样?上了没?”

那边强哥回刀哥道:“是坦哥啊,那女生长得蛮漂亮的哦。 ”随即转向卡小卡说:“算你小子有福气!”随即又转向伟哥说:“你小子当上地球首富之后,那美女还不一堆堆地往你怀里钻啊!”

伟哥又开始贱不啦叽地爆笑。卡小卡半天插不上嘴,此时只能无奈地说:“你们就编吧……”刀哥又问:“她是哪个系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卡小卡以大事化小的口气说:“就是上课认识的啦,她问我问题我给她讲,就这么简单。你们这帮小处男还是老实点,别没事就大惊小怪的。”伟哥不爽,说:“我靠!你丫没事睡这么早干啥?小心晚上做春梦湿了小内裤。”

强哥一脸猥琐地坏笑,说:“对对!伟哥说得好。”

刀哥叹息道:“看来我们寝室有人要‘脱光’(“脱光”是 P大通用语,意思是“摆脱了光棍儿的生活”)了。”

卡小卡无奈,不理他们,蒙头欲睡。被窝里难免又听到这帮小子意淫一番,伟哥自然要叹息自己这么帅为啥没有美女来表白,强哥依然是大道理—男人就应该如何如何,泡妞也应该泡怎么怎么样的妞。刀哥一般不跟他们瞎掺和,但是偶尔也会一鸣惊人。

被窝里的卡小卡自然睡不着,星期六的晚上不是用来睡觉的:伟哥的电脑几乎是个游戏机,平时别的寝室的哥们儿都爱来他这儿消遣,星期六的晚上不断电,岂有不玩的道理?即使打游戏打腻了,还要看看A片,总之星期六晚上伟哥断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强哥经常声称自己大志在胸,然而现实与理想往往差距太大,所以每每也和伟哥一起打游戏;刀哥倒是比较安静,或者看书看电影或者玩只有他自己喜欢的游戏。卡小卡平时也很安静,他基本不玩游戏,只爱看电影,而且一旦看到喜欢的电影便会反复看上几遍甚至十几遍。当然,卡小卡也爱看A片,不过不像伟哥那么痴迷,他很少主动找来看,多是随着伟哥一起看。强哥是“正经人”,看 A片的时候也正儿八经地评论说:“这个强势,好! ”“那个太痿,不好!”刀哥连看 A片的时候都比较安静,默默地端着一杯铁观音,一边品茶一边看,偶尔会稍稍评论几句。而伟哥和卡小卡都喜欢边看边大声嚷嚷,或评论或感慨或模仿,不一而足。

卡小卡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一边想着明天必须早起,不能让 旸失望,一边却脑袋转个不停,异常清醒。在卡小卡的想象中,旸早已变成了一个天使,她圣洁却脆弱,容不得一点伤害。卡小卡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她受委屈。卡小卡想,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危难的处境,英雄救美简直都不算功劳 —那可是救旸啊!

“可是,她是否有男朋友呢?”卡小卡感到困惑。复又想:“有男友又能怎么样?朋友不是一样吗?”又想:“如果她没有男朋友,她是否就真的会喜欢我呢?”随即自答道:“没关系,只要我对她好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她做这做那呢!”卡小卡想到了“当你老了”那首诗,不禁默背起来:当你老了,头发灰白……可他只想起了这一句,他痛恨自己太笨 —以前读过好多遍的怎么还不会背?!莫非是自己也老了?想着想着,不禁伤感起来。于是下床,打开电脑,把那首诗搜索出来,然后,富有感情地默读了几遍: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灰白,满是睡意,

在炉火旁打盹,取下这一册书本,

缓缓地读,梦到你的眼睛曾经

有过的那种柔情,和它们的深深影子;

多少人爱你欢乐美好的时光,

爱你的美貌,用或真或假的爱情,

但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

在燃烧的火炉旁边俯下身,

凄然地喃喃说,爱怎样离去了,

在头上的山峦中间独步踽踽,

把他的脸埋藏在一群星星中

卡小卡下床的时候少不了受伟哥几句奚落,卡小卡也不愿搭理他,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读完诗,卡小卡又想起《马丁·伊登》a和《少年维特之烦恼》b来,自己会不会像维特或伊登那样傻呢?忽又想起《挪威的森林》,旸会不会像直子那样早有一个深爱的人呢?还是像绿子那样有一个正在相处而自己却不喜欢的男朋友呢?自己又会不会像渡边那样把事情做得很地道呢?忽又想起《小王子》 c,旸是否是自己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呢?他们何时才会互相驯服成彼此的唯一呢?

a穷水手伊登偶然遇到一个上流社会的女孩,很快爱上了她。最开始伊登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于是,伊登努力地提高自己的修养,自学了很多的书。最后伊登变成了大作家,却发现自己爱的那个女孩是一个非常俗气的人。后来,伊登跳海自杀了。

b维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男孩,他爱上一个已经和别人订了婚的女孩。他们的爱情不可能有结果,最后维特自杀了。

c小王子住在一颗小行星上,他爱上了一朵娇生惯养的玫瑰。后来他们吵架了,小王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小王子去了很多别的小行星,后来又去了地球。在地球上,他看到了一个玫瑰园,那里的玫瑰跟自己爱的那朵几乎一模一样,自己却对它们没有什么感觉。这时候,小王子领悟到只有自己星球上的那朵玫瑰才是自己所爱的,她是唯一的,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他便回去了。

有人说,每个处于热恋中的人都是抒情诗人,他们的神经异常敏感,看到什么都想情绪激动地或赞美或忧伤一番。这话用在卡小卡身上一点也不错,此时,他正处于诗意盎然的状态,读诗和自比小说中的人物并不能令其得到满足。于是,他干脆打开笔记本,一气呵成写下了一首诗:

致木棉

一株木棉

!?。

那坚韧的远山啊!

我依然恋你。

但此刻,我必须把目光转向自己。

我像个孩子,总在一个人游戏。

别人的远去,也让我忧伤失意;

他们的空虚,却是我探索的动力;

我总在微笑。

我从未哭泣。

那么,我是只独行的老虎?

他呼啸山林,他毫无畏惧;

他满身伤痕,他勇猛不羁;

他欲统治一切。

他从不同情自己。

抑或,是只无足鸟?

他的一生只能在空中飞来飞去,

饿了,就吸风饮露;

困了,就睡在风里;

只有死亡才能让他踏实落地。

我也可能是座火山。

那么安静,让人担心;

一旦爆发,会壮丽无比?

他拥有巨大的内在热情,

却只能找到少数知己。

我愿意是棵橡树。

他们的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他们相互致意。

我说的是木棉,

那柔软多姿的自己?

这诗的标题“致木棉”是反用了舒婷的情诗《致橡树》,最后一段“橡树和木棉互相依偎”的意象也完全是从“致橡树”中借用过来的。但是,在诗的主体部分,卡小卡用几个意象对自己所做的一番观照却也有一些意思。显然,卡小卡在试图从不同的视角来思索自己,想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写完之后,卡小卡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了,因为他一想到自己和旸在不久的将来会像“橡树和木棉”那样互相依偎的样子就心跳过速,恨不能立马就与旸白头偕老。可以想象在诸位看官眼中这诗写得实在很一般—如果它还能被称作诗的话,然而在我们情窦初开的卡小卡的眼中,这诗简直就成了他和旸伟大爱情的伟大见证,神圣得要比圣母玛利亚还要不容侵犯。要是谁敢当着卡小卡的面说这诗的坏话,我相信卡小卡准会找他拼命!

且说卡小卡正处在这样的神志恍惚状态中时,伟哥又开始看A片了,并且为引诱他故意把声音开得很大。卡小卡不想亵渎旸,于是免不了又胖揍伟哥一顿。不过,这 A片传出来的声音倒是把他从刚才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卡小卡不禁想,旸的裸体会是什么样的呢?旸也有性欲不曾?跟旸做爱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旸是否也看这么奇怪的 A片?进而想到,旸也会做错事不成?旸也应该是个普通的女孩,她跟我一样也是在应试教育体系中长大的,她和我其实是同一类人。也就是说,她的所想也应该和我大同小异。这样思来想去的时节,卡小卡觉得坦然了许多。

那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刀哥已经睡下了,伟哥和强哥仍然毫无睡意,卡小卡也一点都不困。于是,卡小卡又把《庄子》拿了出来,读了一会儿,突然睡意袭来。于是,他定了早上八点半的闹钟,上床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被闹钟吵醒时,卡小卡的脑袋昏昏沉沉。然后,看到旸的短信,卡小卡登时清醒过来。于是洗漱过后,他带上昨晚写的诗,按照旸的指示去找她,并顺路买了两个大苹果。卡小卡来到旸身边时,旸正在专心看书。卡小卡轻轻地拿走旸放在凳子上的书,并把苹果放在书桌上。旸看到卡小卡,仍然是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后把苹果装在卡小卡的书包里,并向卡小卡做手势表示图书馆里不让带吃的。卡小卡这才想起来,于是咧嘴傻笑,表示自己忘了。卡小卡开始预想该在什么时候把诗给旸看,可是我们的卡小卡太紧张了,在两个人默默看书的时候、在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在一起散步的时候,他都惦记着要把诗送给旸,可是都没鼓起勇气。

下午,卡小卡有点困,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旸也睡着了,便轻轻地把自己的衣服给旸披上。旸睡醒了之后,卡小卡约她一起出去吃苹果。

在旸去洗苹果的时候,卡小卡从远处打量了一下旸。只见旸的身材匀称,上身穿着粉色格子衬衣,下身穿着白色休闲裤,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在他的审美眼光下,旸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这是最自然的样子;穿着普通,打扮简单,这是最纯洁朴素的象征;举止温柔,声音好听,这是他最理想的女孩儿。想着想着,他不由得看得痴了,以至于旸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还在呆呆地看着,待反应过来,卡小卡才突然把手放在太阳穴上,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旸轻盈地走了过来,把苹果递给卡小卡,问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啊,我在想爱因斯坦为什么不接受不确定性原理呢。”卡小卡的语气有点慌张。

“爱因斯坦?是编高中理科习题册的那个老头吗?” (旸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很多高中理科习题册都是用爱因斯坦的肖像作为封面的。)

卡小卡一本正经地说:“不是,他是我们东北的一个卖臭豆腐的。”

旸咬了一口苹果,说:“哦,我家里那边都是王致和的呢。”

“王致和的臭豆腐不好,里面有添加剂,不利于身体健康。 ”卡小卡神态自若,一副专家模样,“爱因斯坦的臭豆腐是纯天然的,做这种臭豆腐很费劲的,要把刚出炉的新鲜豆腐放到农村的厕所里发酵,放的时间越长就越臭,也就越好吃 ——这跟‘酒是陈的香’是一个道理。根据专家论证,吃了这种臭豆腐,有利于美容养颜,延年益寿,以后我回家给你带点来,怎么样?”

旸差点没把嘴里的苹果吐出来,只见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卡小卡,喃喃说道:“不会吧,原来臭豆腐是这么做的啊。”

卡小卡终于忍不住了,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来。

旸明白过来,气得直跺脚,一边说:“你这个坏蛋,就知道欺负我是文科生!”一边伸手要打卡小卡。

卡小卡下意识地抓住了旸的手,足足握住有 3秒钟。待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进行肉体接触的时候,两人就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迅速放开手。

后来旸说,她本来又气又恨,那一刻却突然感觉到了心动。卡小卡说,他不只是心动,他的不听话的“小和尚”也跟着动了一动。

晚上送旸回寝室的时候,憋屈了一天的卡小卡终于鼓起勇气把诗送给旸了。临别的时候,只见他跟个贼似的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张纸,然后红着脸用颤抖的手把它递给旸,说,这是给你的。旸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旸拿稳,他就赶紧松手了,导致那诗掉到了地上。不过,他根本没注意这一切,因为那时他已经像躲炸弹似的大步流星地走开了,连声再见都忘了说,这就是卡小卡给旸送诗的情景。后来,旸对他说这诗写得本应该挺让人感动的,但是她一想起卡小卡送诗时那滑稽的行为就想笑,以至于把那诗里蕴含的诗情都给冲淡了。

如此这般,两个人渐渐熟悉了起来。4月 23日是卡小卡 19岁的生日。根据对旸的了解,卡小卡推测她的家境可能不是很好。为了不让旸给自己买礼物,卡小卡就没有告诉她自己马上要过生日了。殊不知,在生日那天晚上,他们刚一见面旸就笑着对他说生日快乐,并送给卡小卡一件礼物。他着实吃了一惊,想自己前几天可是特意瞒着来的,她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愣了一下,然后连说了一大串谢谢。旸说把它拆开吧。卡小卡便傻笑着把礼物拆开。原来是一个黑色的钱包,钱包里面有旸写的一张小卡片,卡片的正面写着:

如果真的喜欢

就要坚持下去

背面写着:

祝卡小卡生日快乐!

旸 4.23

后来,卡小卡对一切都厌倦了,也就没什么可坚持的了。然而,当钱包被卡小卡弄丢了的时候,这张卡片却是钱包里所有东西中他唯一不想丢的东西。

且说那时,卡小卡把这钱包拿在手里,恨不得痛洒几滴热泪。

旸说:“我看你平时把学生证、身份证、饭卡、银行卡和钱乱七八糟地往兜里一揣,怕你弄丢了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送你一个钱包,以后把这些东西都放在钱包里就好了。”旸的笑容很安静。

卡小卡一味地傻笑着答应道好、好、好,他突然想了起来,便问:“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今天过生日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猜猜看?”

“是你偷偷看了我的身份证?”

“非也。”

“是你问了我的某个朋友?”

“亦非也。”

“那是月下老人托梦告诉你的?”

“想得美!”

“莫不是你就是个仙女转世吧?”

“哈哈,有可能。”

“实在猜不出了,快点告诉我嘛。”

“那你过来低下头。”

卡小卡便在旸的面前低下头。旸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天机不可泄漏。”然后,旸朝卡小卡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容变得很诡异。

卡小卡成了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想以后旸自然会说;如果她永远不说,那这件事就会成为自己心中永远的神话—就像后来真实发生的那样,于是便不再追问。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朝有名湖走去。那时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天气温暖,晚上也只需穿一件长袖单衣。湖边的树大多开了花,有了绿意。树林里有三三两两的鸟鸣,却不似夏天那般聒噪,而且此时的湖边还没有讨厌的蚊子 —这正是一年中最适合有情人制造美好回忆的季节。卡小卡和旸随便地聊着,因为心情好,两人的话也多。他们开心地聊着以前的生日,聊着旧日的朋友,也聊到了儿时的往事。他们坐在一处长椅上,做好了慢慢聊奉陪到底的架势。当聊到父母时,旸突然不说话了。

卡小卡发现了旸的异样,想把话题岔开到别处去,可是,旸悠悠地说:“我以前都没有跟你聊过我爸爸妈妈的情况,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很少跟人提起。 ”旸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爸爸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说着,旸低着头,声音哽咽了。

卡小卡心里咯噔一下,不曾有过的悲哀和疼痛。卡小卡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旸的胳膊。

卡小卡看到旸哭了,这更加让他不知所措,于是一动也不敢动。

旸继续说:“那时候我一直都不相信爸爸没了,总觉得爸爸会在某一天重新出现。所以最开始,我都没怎么哭。后来渐渐懂得了爸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才会偷偷地哭。我哭的时候不敢让妈妈看见,怕她也跟着哭。”

此时,旸已经泣不成声了,而卡小卡因为一个姿势坐得久了,屁股奇痒,但是他强忍着不敢挠。

慢慢地,旸不再哭得那么厉害了。她转过头对卡小卡说:“我已经好久都没哭过了,谢谢你。”旸的笑容很勉强。

卡小卡连忙慌慌张张地摆手说:“不!不用!”说完,他后悔自己语音太突兀,悔恨不已。

旸继续说了一些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两人方回去了。

那晚,卡小卡再一次失眠。他躺在床上,一件件地回想今天的事:旸出其不意地送自己一件生日礼物,这说明旸很在乎自己;旸跟自己聊了心酸事,这说明旸很信任自己。他可以感到旸并没有男朋友,然而旸的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旸是否爱自己呢?什么是爱情呢?对于这些问题,他没有一点把握。卡小卡只知道自己喜欢旸,喜欢跟旸在一起,喜欢跟旸一起自习,一起聊天,甚至想要以后一起生活一辈子。但是,旸呢?旸在乎自己信任自己,就代表旸爱自己吗?把这说成旸想把自己当作知己不也可以吗?庄子“子非鱼”的魔咒仍然在起作用,让他陷入了痛苦的煎熬。一方面,卡小卡绝不想伤害旸,他怕旸并不爱他,那样的话他向旸表白就只会伤害他们的关系;另一方面,他感到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用在了对旸的爱中,他害怕如果旸也同样爱着他,那么他不给予积极的回应只会让旸心灰意冷,这也同样会伤害她。就这样,我们敏感多情的卡小卡陷入如此奇妙的悖论中,好像他怎么做都会伤害心爱的旸。卡小卡多想有人能帮帮他啊!警幻仙姑在梦中帮助贾宝玉了解了人间情事,她怎么就不在梦中也帮帮自己呢?忧伤的小王子来到地球逛了一圈儿之后,才知道他和玫瑰仍然彼此相爱,而自己要去哪儿逛一圈才知道旸是否爱着自己呢?无可奈何的时节,卡小卡决定向寝室的兄弟们求助。

第二天晚上,卡小卡买了一大堆啤酒拿回寝室,说请兄弟们开一场“泡妞战略战术研讨会”。这会开得和谐又奋进,卡小卡做主题发言后,伟哥以快刀斩乱麻的口气说:“我看,干脆来个霸王硬上弓算啦!”

卡小卡怒,说:“你丫给我滚出去,啤酒给我吐出来!”

强哥说:“你小子考虑的也太多了吧,男人就应该强势一点,想啥就说啥,她不同意就拉倒,男人嘛!”

伟哥连说:“强哥丫有道理,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卡小卡无奈,说:“你们俩给我闭嘴,现在请刀哥发言。”

刀哥说:“依我看,强哥说的也有道理,你说总要有一个人先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伟哥连说:“对,丫的先捅破这层纸,然后再捅破那层膜。”

然后,卡小卡把伟哥胖揍一顿……伟哥不服气地说:“你丫就跟我有能耐,怎么丫一到人家面前就变娘们儿似的婆婆妈妈磨磨叽叽了呢?”

卡小卡说:“你滚蛋!你丫啥也不懂。”

强哥说:“你小子平时挺好,这时候真不像男人。”

刀哥说:“马上‘五一’了,你可以约她出去玩啊,到时候不就有机会了。”

卡小卡想对啊,我要和她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几天,那接触多了自然就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了。

于是卡小卡问,你们都知道哪里好玩?伟哥说拉斯维加斯,强哥说华盛顿,刀哥说你小子自己上 BBS旅游版查查不就行了?

然后,卡小卡宣布散会,便去逛 BBS了。

BBS旅游版有很多学生自己写的对各个旅游景点的介绍,诸如怎么坐车去啊,要多久啊,有什么景点啊,旅店多少钱啊,哪家旅店好啊,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啊之类的问题,很全面也很实用。卡小卡要找那种既便宜又好玩的地方,找了半天,看中了京郊的几个景点,卡小卡准备晚上和旸说说。

下课后,卡小卡和旸去散步。两个人闲聊了一阵儿,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马上‘五一’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旸说,她要在五月一号去京郊的一个乡村支教一天,剩下几天就没什么事了。

卡小卡向来也喜欢教教小孩儿些东西,于是说:“我也想去支教,能不能算我一个啊?”

旸说她做不了主,这是一个社团组织的,明天帮问问社长吧。随即,旸又说:“不过,我估计是没问题的哦,因为这是自愿性质的,估计‘五一’会有很多人不想去,人手不够啊。”

一想到既能整天和旸在一起,又可以去支教,卡小卡不禁暗爽不已。

卡小卡又问了些关于支教的具体问题,旸说:“教的就是一些贫困地区的小学生,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特长讲一节课。我呢,主要是教作文,很简单的,你可以教数学哦。”

卡小卡如愿去跟着支教了。给小孩儿讲课并不辛苦,辛苦的是来回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回来的时候,社长邀请卡小卡加入社团,卡小卡立即就答应了。他们一行七个人,大家一路笑声不断,漫长的山路轻飘飘地就过去了。他们回到 P大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大家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寝室,卡小卡若有所失。他给旸发短信,问过几天还有什么计划。旸回说马上期中考试了,要多看看书。他想这自是正理,然而又颇为不甘。于是,他壮着胆子给旸发了一条信息,道:“听说十渡最近在闹鬼!我可是蠢蠢欲动哦,你有什么想法?”旸回:“你这是邀请我还是吓唬我呢?抓鬼找钟馗去,别找我。”

卡小卡发:“我不是要你去抓鬼,我是要你去看我抓鬼,抓回来给你煮了吃,美容养颜,千年一遇啊!”

旸回:“那好吧,但不许抵赖哦,抓不来我把你煮了吃。”

就这样,旸答应了和卡小卡去旅游。

第二天一早,他们准时见面了。他们边坐车边聊天,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十渡之后,他们找到了一家口碑比较好的农家院。可是,他们到达时,那个农家只剩下一个大床单间了。旸抗议,说换一家。那家男人说现在是旅游旺季,别人家也没有啦,要不然你们其中的一人可以和我们一家三口住,不算钱。卡小卡看那男人很厚道,就跟旸说,没关系啦,晚上我跟他们一起住。旸无奈,只得接受。然后,他们收拾好东西,背上背包,就去登山了。晴朗的天气,轻松的心情,把气氛烘托得格外美好。两个人边走边聊边照相,卡小卡很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话了。

在一个瀑布前面,卡小卡让别人帮两人照了一张合影。照片上,两个人笑容灿烂。卡小卡看着照片,笑道:“我以前也经常登山,但这次绝对是最开心的一次了。”

旸笑而不答。

卡小卡继续说:“我以前以为旅游的意义在于饱览山河,现在才知道其实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旸回头看看卡小卡笑道:“大哲学家,这是什么意思?”

卡小卡做捋胡子状,故作高深地说:“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名胜古迹名川大山都是死的,如果它们不对人产生作用,那它们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而人也不过是通过名胜古迹想到另一些人的故事。这样说来,名川大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等待被赋予价值的小角色,而只有人才能为其赋予价值,这就是说关键的问题在于人怎么看。古人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山水不足乐,相伴有佳人’(这一句其实是卡小卡自己瞎编的)就是这个意思。就比如说现在,跟着旸大美女你一起登这破山,我觉得这山简直比五岳还要雄伟秀丽。”

旸笑道:“欺负我不懂哲学,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是在胡编乱造,不理你!”遂继续登山。

卡小卡仍旧变着法子胡诌八扯,不知不觉中,卡小卡觉得体内突然冒出一股豪气壮大了自己的胆量。卡小卡看到路旁有一朵不知其名的漂亮的花,便偷偷把它采下来。卡小卡背手拿着花,跟在旸的后面,脑海中预演着表白的情节,心在扑腾扑腾乱跳。旸见卡小卡半天不说话,问他怎么了?

此时,卡小卡走到旸的前面。按照预想的情节,他应该单膝跪地,送上花,以严肃的口吻说: “旸,我爱你!”哪知实际的情形是卡小卡一时僵在那里,傻呆呆地把手里的花送到旸面前,既没有单膝跪地,也没有说那三个字。他只是一边脸涨得通红,一边小声嘟囔着:“这是给你的。”

旸看到卡小卡这个样子,自己也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旸低着头,也红着脸,接下花,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继续向前走。

卡小卡懊悔不已。痛恨自己太傻太无能,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个嘴巴子。他不知所措,只得悄悄跟在旸的后面走,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

是旸先开的口,她轻轻地说:“谢谢你,不过以前有很多人送过我花哦。”

听到旸这么说,卡小卡有点发蒙,因为这可是卡小卡第一次给别人送花啊。卡小卡嘴里嘟囔着:“是吗……”

旸笑了一下,说:“我们高中每年元旦班会的时候,男生都会送女生花呢。记得有一次,我们班里评十大美女,我以高票被评为第一哦,然后班里的男生送了我好多红玫瑰呢。”说完,狡猾地看了卡小卡一眼。

卡小卡舒了一口气,语气恢复了正常,笑道:“你们班还选美啊?怕是谁学习好谁就评第一吧?”

旸也笑了,说:“才不是,我们那是民间选举的,很公平的哦。”

卡小卡定定地看着旸的脸,说:“想必海南人的审美眼光很拽很抽象。”

旸瞪着卡小卡,娇嗔道:“你是说我长得抽象喽?”

卡小卡忙说:“诚惶诚恐,死罪死罪。”

旸做劈斩式,说:“杀无赦!”

卡小卡赶紧双手抱拳连连做万福,学着太监的声音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下辈子托生做个哑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姑娘您就饶了奴才吧!”这时,旸已经笑得蹲地上了。卡小卡也连忙凑上去蹲下,不知是真想笑还是假装出来的,反正是陪着笑了一通。

过了一会儿,旸跟卡小卡解释说她确实被评过第一,不过那都是同学之间开玩笑乱玩的。旸还挨个给卡小卡介绍了她的死党、她的老同学。

卡小卡专心地听着,偶尔也跟着说自己的老同学的一些事儿,还顺口说自己曾暗恋过好几个女生,但是一直没敢跟人家表白。

很快就要天黑了,他们循着袅袅炊烟回到租住的农家。吃过晚饭后,旸喊累,他们便回去休息。卡小卡还在后悔自己白天的表现,想着该怎么重整旗鼓正式地表白。他看旸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这不是适合表白的状态。于是,他去问那农家男人晚上哪里好玩。那男人说,这附近有一条河,河边有公园,那里很适合散步。他回来,好歹哄着旸一起出去了。

从农家出去步行十分钟,就到了那条河。借着月色,那河显得很清澈,河岸的一边是荒山,一边是低矮的荒草地。这草地上有几条被脚印踏出来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河边的几座古亭。不远处的路灯,把亭子照得微亮,卡小卡想这就是那人说的公园吧。近处的亭子里有一对男女在安静地聊天,稍远的几座都没有人,旸便挑了一个清幽的亭子坐下。彼时是晚上八点多的光景,凉风徐徐,远处有人围着篝火玩闹,隐隐传来喊叫的声音。

卡小卡又开始紧张起来,心跳不止。旸倒显得非常自在,她把头发披下来,任其随风而舞。两个人都面对着河,不时地会有几条小鱼儿蹦出河面。旸看得兴致勃勃,一会儿为它们鼓掌,一会儿咯咯地笑。这倒是提醒了卡小卡,他调整了一下,说道:“我想起《庄子》里有一则‘子非鱼’的故事,说有一天庄子和惠子在一条小河旁边散步聊天,庄子说你看那小河里的鱼多快乐啊,惠子说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庄子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儿的快乐?惠子说:我不是你,所以不知道你;你不是鱼,所以你也不知道鱼的快乐。庄子说你刚才所说的‘你怎么知道鱼的快乐’的话,就已经是知道了我知道鱼儿的快乐而问我,而我就是在这小河边知道的。这个故事好玩吧?它有几层意思,最直接的意思是说一个人不能完全地知道另一个人的想法。”

旸笑道:“我现在就觉得这些小鱼儿很开心啊!你这个大哲学家,不要太苛刻了哦。”

卡小卡舒了一口气,说:“是啊,日常生活中很少有太极端的情况,然而,有时候人也是能遇到的。”

旸似乎明白卡小卡想要说什么,她用手捋了捋头发,望着远方,说:“你暗恋的那几个女生现在都在做什么呢?”

卡小卡有点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便急着说:“我们早就不联系了,只是做过几年同学而已。”

旸笑道:“所答非所问。”

卡小卡颇有些狼狈,又红了脸,喃喃地说:“她们好像都在上大学吧,具体我也不太知道。”

旸觉察到了卡小卡的不安,对卡小卡微微地笑了笑,整理了下头发,然后低头摆弄手指,悠悠地说以前有几个同学追过她,但是她那时候觉得要以学习为重,就都给拒绝了。

卡小卡觉得这时候必须要表白了,不然可真是枉做一回男人,于是,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慌乱,纠正自己变了调的声音,轻咳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说: “旸,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感觉到我的生活已经不能没有你。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说完,卡小卡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旸的手,不再脸红。

旸看着卡小卡的眼睛,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轻地说:“嗯。”

卡小卡随即把旸搂在怀里,不打算再放开……

这就是说,两个小时后,卡小卡已经“脱光”120分钟了。

回到农家,卡小卡说想和旸一起住在单间,旸说不可以。在卡小卡发誓说自己不会做“不该做的事”之后,旸才勉强同意。

洗漱之后,他们便躺下了。卡小卡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自在地拉着旸的手海阔天空地聊天。卡小卡述说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说旸正是自己理想中的那种女孩,说想要好好照顾旸一辈子,说两个人永远都不分开;旸也述说着自己的爱意,她说自己已经失去过亲人,永远也不想再一次失去。

当卡小卡问旸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时候,旸回答说:“当注意到你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像一棵大树的时候,呵呵,跟你在一起感觉很安全。”后来,每当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旸总是要追着卡小卡,像爬树那样爬到他的身上。这时,卡小卡会说:“给我一个理由先? ”旸便笑呵呵地说:“攒人品啊!根据人品守恒定律,你让我爬上去,你的人品值就会增多,那么你早晚会人品大爆发的,知道不?嘿嘿。”这样算来,后来卡小卡的人品值攒到几火车都装不完,却从来都没有爆发过。

不知不觉间,已经很晚了,他们互相劝着早点睡吧。过了一会儿,卡小卡轻轻地问旸:“睡着了吗? ”旸张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他也笑了,然后轻轻地说:“我爱你! ”旸说:“嗯,我也爱你!”卡小卡把旸抱过来,轻轻地吻了旸一下。旸没有拒绝,但是显得有点慌张。他把自己的屁股往后挪了挪,以防止自己那早已硬邦邦的东西碰到旸。他何尝不想和旸做爱呢,只是他实在害怕因此而伤害了旸。旸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他依然握住旸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终于面带微笑地睡着了。

从十渡回来之后,卡小卡和旸天天腻在一起,伟哥、强哥骂他有了妹子就忘了兄弟,非要卡小卡请客吃饭不可。

兄弟找到女友之后,请大家吃“脱光汇报餐”。这本是 P大不成文的规矩,卡小卡没意见。况且他正处在甜蜜恋爱期,也正想向大家好好显摆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是,伟哥还得寸进尺,说哥儿几个都光棍着呢,应该让卡小卡把旸的室友一起叫来,搞个寝室大联谊。

强哥也跟着起哄,说这样最好,中文系的女生值得期待。刀哥不置可否,看样子也是有欣然之意。

卡小卡衡量了一下自己卡里的银子,发现还是有些余裕,请八个人去西门烤翅大餐一顿至多也就三四百块钱,还承受得起。他估摸着,根据旸的性格,她会大方地同意来聚餐,但他不确定她寝室的姑娘们会不会愿意。

卡小卡叹了口气,对兄弟们说:“真拿你们这群饿狼没办法,我去问问吧,能不能成要看天意。等你们“脱光”了,看我不狠狠地宰你们一顿!”

俗话说,人不八卦枉少女。旸不但乐于参加这次聚餐,而且她还极力劝说室友们也来参加。

旸寝室的四个女生都是学中文的,只有一个叫贾敏的女生有男朋友,是从高中延续到大学的那种青涩恋爱,剩下两个也都是单身,其中一个叫李依米的是系花级别的美女,经常有男生给她写情书、送礼物,但她都不为所动;另一个虽然长相普通,白白胖胖,但是官二代小姐出身,也高傲得很。

旸费了一番口舌劝说,三个人才同意参加。其中,系花同学李依米最冷淡,这种成天有一堆男生围绕身边的女孩对寝室联谊什么的肯定兴趣不大。官二代小姐对理科男有点好奇和向往,所以愿意参加。贾敏则是因为跟男友异地恋,很苦恼,所以也愿意跟大家一起聊聊天散散心。

伟哥得知旸的寝室有个大美女,春心勃发,连觉都睡不好了。伟哥说,狮子出击之前必须要先探察好形势,方能保证万无一失。于是,他让卡小卡多向旸打听打听李依米大美女的种种问题,好提前做好准备。在夜聊中,伟哥灵机一动,说为了增加一点浪漫氛围,我们应该向旸的寝室下一个邀请帖,这也符合中文系女生的行事嘛。

卡小卡说:“人家都已经答应了,你还费那么多事干吗?”

伟哥说:“这你就不懂了,礼多人不怪,人家答应的仅仅是吃饭,又没答应跟你上床。”

三人同时“我靠”了一声!

强哥感叹说:“猥琐屌丝男真无敌了,看见个像样的你就往上扑。你小子别得意太早,没准人家会看上我呢,到时候我可不让份啊。”

伟哥仰天一叹,冲强哥说:“你丫给我滚!这个是我先看上的,没你啥事!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丫都不懂吗?”

刀哥很无语地插了一句:“你们俩无聊不无聊啊,实验还没开做呢,就开始争论实验结果了。”

强哥说:“我不管啊,公平竞争,谁有能耐谁说了算。”

伟哥说:“发请帖的主意是我先想出来的啊,我先赢了一局。”

卡小卡说:“要弄你自己弄,我可不参与啊。”

伟哥说:“用不着你们参与,我保管会弄出一个超级无敌好的请帖来,当时就把依米同学给迷上了,嘿嘿……”

伟哥果然行动起来了,第二天,他去买了个淡粉色带有玫瑰花图案的请帖,百度了一整天的文案资料,最后从各处东拼西凑,用工工整整的字写上:

文友叙谈会请帖

时为五月,序属盛夏,小雨过后,月色如洗。因爱美景难逢,未忍就卧,夜已深沉,犹徘徊阳台左右,忽然想到历来古人即便身处名利场,犹常邀请三四志同道合之士,于山中水旁吟诗颂词,虽因一时之偶兴,每成千古之佳谈。弟虽不才,幸闻室友同仁偶谈雅音,些许识得几个字,更慕贵室诸才之文采,遂诚意邀请 37楼 416寝室,于周六下午五点于西门烤翅共叙文坛雅事,兼贺卡小卡与旸之良缘结成,务请诸位女侠赏光出席。谨启。

42楼 303寝室四大才子

写完之后,给另外三人看了一遍,三人均表不屑,骂伟哥假惺惺,酸得离谱。但伟哥意兴正浓,哼着小曲把请帖包好,递了出去。

很快,比武招亲的日子到了,一群饿狼即将闪亮登场。

伟哥买了古龙水,还抹了头油;强哥特意洗了澡,借刀哥的指甲刀剪了指甲;刀哥也穿得比平时阳光帅气。

男生们在“公主楼”下兴奋地等着,旸和贾敏、官二代小姐迟到 15分钟,伟哥心心念念的依米同学却没来。旸给她打电话,她说有点事,让大家先去,她一会儿就到。伟哥高涨的士气受到不小的打击,心不在焉地跟大家一起走进了饭店。

还好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依米同学就来了。

依米一出现,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她衣着打扮虽然简单,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女人味,尤其是那身材,足以让303寝室的爷们儿爆喷鼻血。依米和大家打了招呼,找了个位子坐下。卡小卡偷偷打量着依米,果然是个天生丽质的尤物,不像有些美女只可远观,近看之下只能看见化妆品。卡小卡吞了下口水,猛地想到自己已经是“脱光”的人了,才将目光转到旸的身上,发现旸也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卡小卡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对旸献媚地笑笑。

伟哥来了精神,给女生倒上饮料,男生倒上啤酒,然后说:“来,为了此次文友叙谈会胜利召开干杯。”

旸打趣他说:“谁跟你成立文友叙谈会啊,你够格吗?”

强哥反应很快,笑嘻嘻地说:“就是就是,明明是为了坦哥和旸美女的伟大爱情干杯。”

旸有一点不好意思,好像她故意要大家为了这个来祝福自己似的,便转移话题,说:“还是为我们两个寝室的友谊干杯吧。”

伟哥接过话,精神亢奋地说:“你们俩说得都对,首先为坦哥和旸的伟大爱情,然后是为了咱们大家的伟大友谊干杯!”

大家也不好再说他什么,于是碰了杯,男生们一饮而尽,女生只稍微喝了喝。

官二代小姐问:“你们那个帖子是谁写的啊?”

伟哥赶紧接话说:“怎么样?写得有水平吧?”

“是你写的吗?”官二代小姐见伟哥赶紧点头,说,“真幼稚。”

伟哥脸上有点挂不住,说:“没有啦,其实是我们大家一起

想出来的,我其实是很低调的人。”

卡小卡和刀哥面面相觑。

强哥做了个很夸张的无奈表情,说:“我没听错吧?你要是低调的人,全天下还有高调的人吗?你小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不像个爷们儿啊。”

贾敏同学很厚道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意思啦。文友叙谈会,虽然做作了点,但是听起来很有趣呢。”

伟哥找到了知音,赶紧说:“就是就是,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你们四个都是中文系的才女,我们这几个虽然稍微差了点,但也是读书万卷,下笔成风啊,以后我们就定期搞活动吧?”

伟哥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偷觑着李依米的表情。只见李依米冷冷的,并无任何回应的意思。贾敏同学问伟哥:“你平时都读什么书呢?”强哥抢答:“他读的最多的是《知音》《女友》《故事会》,期期不落,真是饱读诗书的好青年。”

卡小卡和刀哥也跟着起哄,大家笑了一通。

伟哥极力想要辩解,但越辩大家越踩他。他实在无奈,便找到卡小卡来救场,说:“对了,咱们今天的主题是庆祝坦哥和旸“脱光”成功。来,你们俩讲讲你们都是怎么“脱光”的吧?”

旸瞪他一眼说:“你说得那么难听,我看你这样永远都找不到女朋友。”

卡小卡知道伟哥对依米有意思,想帮帮他,于是说:“其实,小伟同学内心还是很纯洁的,只是偶尔表现得幼稚了点。只要你从今以后改邪归正,重新做人,认真学习,努力上进,十年以后还是有“脱光”的机会的。好好加油吧,兄弟!”边说他还边拍拍伟哥的肩膀。

“十年之后?”伟哥推开卡小卡的手,说:“你没搞错吧?你小子是走了大运,旸姐姐才会给你机会,考验考验你,旸姐姐你说是不是?”

旸说:“这个嘛,肯定是要继续考验的,不过他的诚意还是有的。”

卡小卡很得意,“你看吧,哥哥绝对靠谱。我告诉你,要追女生,最重要的三点,第一是诚意,第二是诚意,第三还是诚意。依米同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依米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是的,我同意,女生不会喜欢没有诚意的男生。”

伟哥正了正身子,准备要发表长篇大论,说:“其实关于诚意,我是非常具备的,我小时候—”

不料刚说到这里,依米接了个电话,打完电话后,跟大家说有事,就提前走了。

伟哥说了半截话,被卡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从那以后,伟哥开始疯狂地喜欢上了依米。卡小卡、强哥和刀哥都认为伟哥有受虐狂倾向,人家对他越冷淡,他就越喜欢人家。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伟哥连续半个月每天给李依米送玫瑰花,千方百计打听依米的上课地点和生活习惯,一次次地制造“偶然”的相遇。

按照伟哥自己的说法,人生要不为了爱情疯狂一回,简直就是白活。

但从旸那里得到的情报却是,依米对伟哥不感兴趣,她说自己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想专心于学业。

大家都不相信这话,他们经过数次夜聊会分析之后,认为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伟哥的诚意还不够,还没打动她;第二就是听说她家里负担比较重,这个时候真的不想谈恋爱,等学业有成之后再考虑。大家认为第二种可能性偏大,但伟哥偏偏认为是第一种。他把从依米那里得到的所有信息都转化成自己爱她的动力:她的家庭条件不好?那才更应该好好爱她!她有虚荣心?那是他的家庭给她造成的影响。伟哥虽然是个屌丝,但在他的想象中十年之后他就是大款,会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依米来打理……

功夫不负有心人,伟哥终于等到了一个展现自己诚意的好机会。

这几天,北京连续的雾霾天气,搞得人都病恹恹的,伟哥却精神百倍地尾随着依米上了一节全校通选课—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课程结束之后已经晚上九点了,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依米没带伞,伟哥也没带,但他赶紧去商店买了一把,递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依米说:“你好,你忘了带伞吗?我这儿有一把,你打着回寝室吧。”

依米推让了推让,伟哥坚持要借给她,还说自己有避雨用具,然后她说声谢谢,就拿去了。她打着伞在雨中行走的时候,伟哥就淋着雨跟在她后面。她看到之后,便问他:“你不是说你有避雨用具吗?”

伟哥指了指自己穿的帽衫的帽子,说:“这就是啊。”

依米哭笑不得,说:“那算什么啊,你来跟我一起打吧。”

伟哥欣然应往,拿着伞把,往依米那边偏,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被淋湿透了,但把依米保护得很好。

依米像是被感动了,在送到依米寝室楼下的时候,依米说咱俩去车棚聊聊天。

伟哥以为依米终于要接受他了,激动得不行。

没想到依米却直截了当地对伟哥说:“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很谢谢你喜欢我。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适合我,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伟哥回到寝室,湿衣服也没脱,就直接扑倒在强哥的床上。强哥从电脑桌前跳起来大吼,你小子给我滚起来。他走过去把伟哥往床下拽,却只拽掉了伟哥的外套。

伟哥一把拉过强哥的被子裹住自己,然后哭丧个脸说:“你丫住手,我再点儿背也不想被你脱光。”

大家都被逗乐了,强哥幸灾乐祸说,瞅你那副衰样,肯定又被甩了吧。

伟哥把经过跟大家说了,大家都不以为然,说,其实按照你的本性,即使她答应你了,你也不大可能一直爱她!伟哥反驳大家说,你们根本就不懂我的心,其实我是很专一的。大家差点没吐了。

过了几天,卡小卡还在为伟哥的事打抱不平,好奇地问旸:“依米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们伟哥哪里配不上她? ”旸一本正经地说:“伟哥看着也太不靠谱了。依我看,依米是真的不想找男朋友。”她还告诉卡小卡,自己和依米关系一直不错,后来她家里出了事,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在校外打工赚钱,经常见不到她。上次联谊,依米本不想来,不过她知道自己有了男朋友,所以才特地来帮自己把把关的。

卡小卡又说:“那你姐妹对我的印象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气场给镇住了?”

旸笑说:“她对你的印象还在其次,我看你对她倒是很在意,一个劲地偷瞄人家。”

卡小卡忙分辩:“才没有呢,我的女朋友是个天使,我怎么还会去看别人。”

说完又用嘴堵住了旸的嘴,这事才算作罢。

后来,卡小卡在校园里也碰到过几次依米,不过都是点头之交。就这样,依米渐渐淡出了卡小卡的生活圈子。

在临近学期末的时候,实验班主页贴出一则通知,下学期哈佛大学和实验班有一个交换生项目,大家可以自由申请。入选者去哈佛大学学习一个学期,学分通用。

P大虽然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但在跟国际上一流大学相比,还差得很远,实验班的绝大部分人几乎都想出国深造,但 100多个人只有两个名额,着实需要一番激烈的竞争。

系里领导下了指令,说与哈佛大学做交换生是巨大的荣誉,不管是谁最终入选,都代表 P大的整体形象,所以此事非同小可。为了保证选出来的是最合适的学生,系里决定用综合素质考评,得分最高的两个人可以去。所谓综合素质考评,不仅要考评学习成绩,还要考虑过往经历、老师评价、发展潜力等各个方面。听起来很公正,但最终的评分权在系领导手里,学生自己只能被动选择。

卡小卡寝室中刀哥学习最好,他的成绩在整个实验班都名列前茅,而且还有国际物理竞赛获奖的背景,所以他的呼声很高。刀哥很珍惜这次机会,积极准备着各种考评。

卡小卡、伟哥、强哥也暗暗为刀哥鼓劲,自己虽然没机会,但是兄弟能去哈佛那也是件高兴的事。然而,他们也只能在精神上鼓励鼓励刀哥而已,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工作。

实际上,早已有人开始在背后做动作了。实验班有一个叫张诠贵的同学,他父亲是某部委的一名官员,正在为他疏通系里的关系,想得到这次机会。张诠贵平时一身名牌,开了辆宝马,经常翘课,为人蛮横,班里的同学大多不喜欢他。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他成绩竟然还可以,属于班里中等水平。

在系领导宣布哈佛交换生项目的第二天,张诠贵的父亲就通过教育局的一位姓许的处级干部,将实验班系领导薛仁宏约到了一家酒店的包间里。

薛仁宏是主管实验班事务的系行政部门的一把手,不到 40岁的年纪,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出身,是 P大很有前途的中青年干部。平时,学生们是不大有机会见到他的,日常工作都是下面的班主任来管。

薛仁宏虽然对于学生们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但在张父和许处长面前,则毕恭毕敬,谨小慎微。薛仁宏接到邀约电话的时候,对方虽只说是朋友叙旧,但他心里很清楚是为此次哈佛交换生名额的事。

这天,张父派人将薛仁宏从学校接到酒店。不一会儿,张父和许处长带着秘书也到了。许处长和薛仁宏请张父坐在沙发的正位,他们二人则斜坐在两侧的沙发上。大家寒暄了几句后,张父说:“小薛,咱们有段日子没见了。知道你是爱茶之人,前段时间去福建出差,带了几包好茶,给你带两包来品品。”

说完,张父的秘书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薛仁宏。薛仁宏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边恭敬地起身接下了。许处说:“这是张总的心意,你就接下吧。”张父说:“我很喜欢和小薛这样的才子喝茶聊天,以后咱们之间要多走动。”

许处赶忙接下去说:“张总一向最喜欢有学术功底、有文化修养的年轻干部,是难得的爱才之人啊。”

薛仁宏答应着:“是,是,若论文化修养,我要跟张总、许处二位领导学习的还很多。”

张父说:“客气,小薛太谦虚了。前段时间,我和教育局的几位老朋友见了个面,我们谈到了年轻干部的培养问题,像小薛这样有学历有能力的年轻干部不多,组织上应该多加培养。许处啊,你们也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

许处长连忙应声道:“是的,是的,前段时间 F大才提拔了一个年轻副书记,薛主任的个人情况也很受局里重视,我看薛主任很有潜力。”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秘书便来请他们入席。

一顿精致丰盛的大餐后,张父点拨道:“按说孩子在你们那儿上学,我应该常去看看才是,但是你也知道,我工作太忙,总也走不开。”

薛仁宏心领神会地接道:“请您放心,诠贵平时在学校表现还是不错的,在这届学生中综合素质很突出,将来一定能成为栋梁之材。”

张父满意地点点头,又闲聊了一会儿,说还有个会便走了。

薛仁宏在回学校的路上,心里一直琢磨:现在正是自己仕途的上升期,每一步都很关键。自己有个同学是清大的一位年轻干部,还是个海归,很有才干,但苦于上面没人帮他说话,结果好几年了还原地不动。想到这里,薛仁宏心中便打定了主意。

就这样,张诠贵入选了,刀哥则没选上。据说,张诠贵递交给哈佛的简历非常漂亮,说他是学生会领导,又是社团主席,在哈佛的审核官那儿竟然通过了。

交换生名额确定后,同学们都很意外。坊间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大家都感到不服气,暗中痛斥张诠贵卑鄙无耻,但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

刀哥落选后,303寝室的哥们儿都为他感到不忿。尤其是伟哥,他本来就和张诠贵有仇。上学期,伟哥曾经追求一个女孩,未遂,后来,那女孩竟然被张诠贵泡到手了,然后没过俩月又被张诠贵给甩了。伟哥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再加上此次哈佛交换生事件,他发誓非要教训张诠贵一顿不可。

刀哥虽然感到很遗憾,却很克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经伟哥这么一吵嚷,把卡小卡和强哥的火也挑了起来,纷纷表示要支持伟哥干他一顿,刀哥也有点蠢蠢欲动。

不过,大家分析之后,觉得伟哥的实力远不如张诠贵。如果正面交锋,被教训的那一个肯定是伟哥。伟哥痛苦地嚎叫了几分钟,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后天的思想品德修养课上,张诠贵要做一个 PPT报告,伟哥的计划正是要在这个 PPT上做文章。其他哥们儿闻得此计,大呼过瘾,狂笑不止。据称,只有伟哥这样猥琐之人,方能想出如此猥琐的妙计。众人将此计划暂定名为“猎犬行动”。

第二天,伟哥依计行事。他找到张诠贵寝室的一个哥们儿做内应,这哥们儿是伟哥的老乡,伟哥先将他与张诠贵的深仇大恨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番。这哥们儿一向讨厌张诠贵的为人,便欣然应允,加入“猎犬行动”。

强哥得知伟哥拉了外援,问道:“你小子找的内应靠谱吗?”

伟哥说,这人很靠谱,他绝对不会对老乡做出那种不仁不义的事。再说,现在必须要拼一把才行,不能顾虑那么多了,爷们儿做事就要当机立断!

晚上,内应果然带来了重要情报。他锁上门,悄悄地拿出 U盘跟大家说:“张诠贵的 PPT在这里面,今天下午还在寝室跟我们显摆来着,是他老子的秘书帮他做的。这会儿,他出去会美眉了,你们赶紧做,我一会儿再放回去。”

伟哥赶紧从电脑里找出了事先 PS好的五张劲爆图片,按照顺序插入 PPT中。做好之后,又向大家完整地演示了一番,大家窃笑不止,连说很好很好。

行动当天,强哥、卡小卡、刀哥跟着伟哥去上思修课,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气质古板的瘦小老头走上讲台,慢条斯理地讲起了开场白:同学们好!我们思修课是教育部规定的全校公选课,我知道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大多不觉得这门课有意思,认为这些都是说教。我想,我们应该在上课形式上做一些创新,要加大学生发言参与的成分。让我这个老头子在上面干讲两个小时,可能不如你们用十分钟的时间把自己的心得体会讲出来与大家分享。今天,我们请张诠贵同学为大家宣讲。

下面一片掌声,尤其是从伟哥、卡小卡他们那里传来的掌声最热烈、最持久。

张诠贵上台,打开 PPT照着念了起来:大学生的思想品德修养是人生观的根本,我们不仅要在理论上,更要在实践上懂得这些道理。比如,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我们应该做到如下的行为—PPT翻到下一页,画面上赫然呈现出一对浑身赤裸的男女在XXOO的图片,仔细一看,那个男主角的头像正是张诠贵。

张诠贵看到这里顿时呆住了,嘴就那么半张着,愣在那里足足有两秒钟。他下意识地连翻了几页PPT,都是这样的劲爆图片。这时,台下早已乱哄哄,男生吹口哨起哄,大部分女生红着脸掩面偷笑,有几个胆子大的也跟着男生一起起哄。至于那老师,脸都绿了。

卡小卡、伟哥、刀哥、强哥四个人笑得肚子疼,偷偷溜了出

来,庆祝“猎犬行动”圆满成功!

后来,这件事被好事的学生发到了 BBS上,并迅速被顶到十大热门排行榜,张诠贵在全校彻底出糗了。

学校认为这件事影响恶劣,声称要严肃处理,但实验班的同学都不大配合学校的调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没过多久,张诠贵去了美国。

恶作剧事件之后的一天,班主任把刀哥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系里知道你是非常有潜力的理科苗子,眼前有一个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的交换生机会,你愿不愿意?”

刀哥心里明白,学校是为了哈佛的事安抚他,虽然不大满意这所大学,但觉得学校还是重视他的,专门考虑他个人的情况,他也愿意领这个情,于是就同意了。

哥们儿都为刀哥感到窝火,说刀哥不应该就这么同意了,凭他的能力应该去更好的学校。刀哥大度地说,还可以啦,这只是一个学期的交换生而已,而且不管怎样,纽约州立大学总要比 P大好一点嘛,值得去看看。

虽然有这些小插曲,不过因为有旸的存在,这个学期后来的日子是卡小卡一生最幸福的时光。那时,他们天天一起自习,一起散步聊天,分享彼此的快乐和忧伤。他们还经常一起去支教,支教时卡小卡觉得自己的人生充实了许多。虽然卡小卡仍旧不时地会犯“不想上课,不想写作业”的毛病,但是为了旸,卡小卡觉得这点痛苦都是像蘸了蜂蜜的黄连一样甜丝丝的。

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卡小卡门门功课都拿了高分。暑假,旸本想回家陪妈妈,但卡小卡舍不得和旸分开,非要旸陪自己选暑假小学期不可。旸无奈,只好答应。小学期的课程很轻松,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课,剩下的时间两人要么看书、看电影,或者随便散散步,倒也过得轻松惬意。那时候,伟哥刀哥强哥都回家了,寝室里只有卡小卡一个人住。卡小卡三番五次地想让旸留下一起住,旸总是找理由拒绝。

一日,他们两个人在卡小卡的寝室闲聊。卡小卡把门反锁好,死皮赖脸地要给旸读《黄金时代》 。读到“小和尚”“长约一尺”“敦伟大友谊”等字眼儿时,卡小卡看旸脸颊微红,捂嘴而笑,还时不时用娇拳打他,这让卡小卡心情大爽。

读完后,卡小卡愤愤地长篇大论说这个时代太愚昧!人人都是伪君子!明明是每个人都有的欲望,却要被说成是罪恶,说成是道德败坏!常言说食色性也,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把吃饭也说成是道德败坏呢?这帮浑蛋一边指责别人道德败坏,一边却在背后玩弄女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卡小卡说,我们的文化有虚伪的一面,而这些又规定了人们的行为,规定哪些是正常哪些是不正常,难道只有结婚了才能发生性关系,只有婚姻内的性欲才是合法的?他们这么说,只是因 为他们想要让我们一心一意地为这个社会机器服务!这跟这篇小说里说的人们为了让牛专心工作而把它们都给阉割了是一个道理!他们想要驯服我们,把我们驯服成只懂为他们工作的奴隶!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屈服!

卡小卡说,现在离婚的人这么多,就是因为结婚之前两个人都不好好了解对方,仅仅在欲望的驱使下草草结婚,这样真是愚昧到家了!

卡小卡说,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的全部,我才不在乎她是不是处女。那些有处女情结的人都是变态,不是处女怎么就不纯洁了?难道林徽因、居里夫人结了婚以后就不纯洁了吗?有一个非洲部落恰恰还认为处女才不纯洁呢,成年处女在那里是邪恶的化身。难道爱一个人就只是爱那一层膜吗?在我看来,处女膜和手指甲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卡小卡深情地望着旸的眼睛,温柔地说: “旸,我爱你,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今晚……就依了我吧?”

旸咬咬牙,同意了,但是说不能在寝室,害怕被楼长发现。

于是,卡小卡先鬼鬼祟祟地去买了安全套,然后鬼鬼祟祟地去宾馆开了房。洗完澡之后,卡小卡便猴急地去吻旸。旸说,坏蛋!关灯!卡小卡乖乖照办。旸又说,坏蛋!你要爱我一辈子!卡小卡忙说,那一定那一定。然后,卡小卡便在黑暗中弄来弄去,却怎么也找不对地方。终于找对了地方,旸又一直喊疼。勉强算是进去了之后,不到一分钟卡小卡就缴械了。这让卡小卡沮丧不已,自信心备受打击。卡小卡愤愤地想,看来他母亲的那些A片都是骗人的,做爱根本就没那么爽!卡小卡忽然想到了那个师姐,想必在她列的清单的左边肯定没有做爱这一项。又想到自己,虽然此时正郁闷至极,但心有不甘。好在调整好状态之后,卡小卡又重整旗鼓,方愈战愈勇。不过,从那以后,卡小卡就不爱看 A片了。这倒不是因为经常和旸做爱而把性欲耗尽了,而是因为卡小卡觉得做爱并不具有 A片传达出来的那种欲死欲仙的肉体快感。甚至,就快感本身来说,卡小卡觉得以前和寝室哥们儿集体意淫或一起看 A片所产生的快感,某种意义上都比做爱时肉体本身的快感更强烈、更持久。古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它的意思不是说在外面偷情时做凹凸运动就比和妻子做时享有更强烈的肉体快感,而是说偷情这种被禁止的行为本身就很刺激吸引人,跟它相比,肉体的快感简直微不足道。单纯的肉体快感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魅力,人们之所以热衷于性,不是因为性本身,而是因为我们的文化围绕着性而建构起来的那些东西。这本是福柯至死都没有写完的书《性经验史》 中的观点,那时候卡小卡还没听过福柯二字,却切身地体会到了这位乖张的叛逆者最后的悲鸣。

后来,旸问卡小卡那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卡小卡笑着说其实是半真半假,假的地方在于自己主要是因为想要和旸做爱才事先设计好了那些话,真的地方是那时自己确实全心全意爱着旸,真的想和旸一生一世,丝毫都不在乎旸是不是处女。

第二天,从柔情蜜意的床上艰难爬起来之后,他们拉着手 走来来去,从食堂到寝室,从教学楼到体育场,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有名湖。卡小卡边回味着昨晚的一幕幕,边傻笑。旸不理他,只安静地看着湖对岸的垂杨柳。卡小卡突然想打个水漂儿,便在湖边找了一块圆扁石,使劲儿往湖面一扔,石头在水上蹦了三四下。

卡小卡高兴得大叫一声,然后说:“我对你的爱就像这水漂儿一样。”

旸笑了,说:“这怎么说,讲不通吧?”

“怎么讲不通?”卡小卡边忍着笑意边说,“我是这石头,你是这湖水,最开始我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后来石头掉到水里了,就是我们融为一体了。哈哈……”

“去你的, ”旸轻轻打了卡小卡一下,然后调皮地说,“那你说说,你爱我爱到什么程度了?”

“很爱很爱。”

旸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说:“就这么简单吗?”

卡小卡抬头看天,想了一两分钟,终于说:“春天,在绿油油的草原上,小熊说,我们一起玩吧,于是就和小熊抱着咕噜咕噜打滚玩,从早上玩到晚上……就这么爱。”

“嗯,这还差不多, ”旸有点满意了,笑意盈盈地问,“那么,夏天呢?”

卡小卡又看了看天,说:“夏天啊?夏天,在淡白的云层上,鹰说我们去玩吧,于是骑上鹰,从地中海飞到印度洋,从月亮飞到昴星团……就这么爱。”

旸咯咯笑着说:“飞那么远,鹰不会累吗?”

“别忘了这鹰是只无足鸟哦,饿了,它会吸风饮露;累了,它会睡在风里,不用落地的。”

“哦……”旸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这个夏天一定很开心,然后应该是秋天了吧?”

卡小卡已经想好了,“秋天,落叶说,我们来聊天吧,于是聊啊聊,从天黑聊到天亮,从小熊聊到鹰和月亮……就这么爱。”

“落叶一定很孤单,才会有这么多话聊的。”

旸在略显忧郁地看着卡小卡,看得卡小卡突然很心酸,他便赶紧说:“不过呢,落叶很快就会不孤单了。”

“是吗?那一定是因为她在冬天找到朋友了吧?那些朋友都是谁呢?”

“是啊,”卡小卡神秘兮兮地说,“可是这些朋友还有一个要求哦,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呢?”

“什么要求?”

卡小卡坏笑了一下,说:“他们要你亲我一下才肯和落叶做朋友的。”

旸脸红了,又打了卡小卡一下,说:“坏蛋,才不要!”

卡小卡倒挂着眉毛,脸上写满了沮丧,说:“这可怎么办呢?你不怕叶子孤单吗?”

旸无奈,只得用和解的语气说:“那这样吧,如果叶子真的不孤单了,我再……答应你……”

“好吧。是这样的,冬天,叶子、小熊和鹰成为朋友。可是小熊说,我还要打滚玩;鹰说,我还要去飞;落叶说,我还要去聊天;他们吵个不停。这时你说,我们还是去堆雪人吧?于是,大家就去堆雪人玩了……就这样爱。呵呵,你看叶子不孤单了吧?”

旸被打动了,用她那美不胜收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卡小卡,说:“你真的会这样爱我吗?”

卡小卡再也不想矜持了,他轻轻搂过旸,热烈地吻着他的缪斯女神。

他们吻得那样尽情那样忘我,好像世界上所有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P大的暑假有两个半月,小学期只上一个月,所以小学期结束后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两个人必须要分开了。上火车时,旸哭了。卡小卡看到旸哭,自己眼圈也红了。卡小卡想,难怪古人说“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滋味真他母亲的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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