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默默回想着有关他的资料,心里不由暗赞:不愧是个人才啊。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而众人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副使大人不知不觉就把他们玩弄在鼓掌之间。同时心里不由有些惊骇,这年少无知的副使大人真的只有六岁吗?他对人心的透彻掌握以及熟稔利用,简直称得上是妖孽啊!竟然连在座的十几个久经考验的结丹期高人也是中了招,这等手段就仿若心魔一般恐怖啊。众人越想越寒渗,有些人还不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其实,林然也没有这么大的神通,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恰好说出了诸人心中的一些想法,都说当局者迷,就算是修真者也是难以免俗的,乍一听别人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任谁都会惊恐莫名的。
“董长老留步,本座自然是有要事与诸位相商的,还请耐心。”林然却也不焦不急,淡然开口挽留。
董桑平也不好如此就离去,遂顺着这个台阶就下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回过神来的众人都是重新转向林然,死死地盯着林然,就怕他又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诸位,绕弯子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打算跟各位前辈商议一下刑殿改革的事情。”林然语气平静地说话了,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众人耳边响起。
什么?刑殿改革?凭什么?这是许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对。刑殿需要一场彻底的改革与变化。”林然略带威严的目光扫过大殿之中众人,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抗拒和不容商榷的决心与决绝。
“哈哈哈。”长须飘飘的董桑平突然大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众人中也有的跟着大笑了起来,这副使大人还真的是天真无邪啊!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吗?简直不自量力,不知所谓。
“董长老,你笑什么?”林然皱着眉头,不悦地道。林然不甘心自己可以营造的气氛被他一次又次地破坏掉。
“没什么。董某只当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觉得好笑而已。”董桑平止住了笑声,却看也不看林然一眼,右手拈着胸前的长须。
“哦,原来如此,我也听过一个笑话,在这跟诸位分享一下。”林然旋即微笑了起来,看着下方那一张张苍老的脸。“话说有一个宗门的外门弟子在练气期时天赋很好,身负水、金双灵根,却被门内一个长老欺压,不但扣压了原本属于他的筑基丹,还把他排挤到了宗门的角落,默默无闻,一待就是两百二十多年啊。哈哈???不知道董长老觉得这个故事是否好笑啊?”
听着林然的讲述,原本坐在一旁捻须而笑的董桑平不复应有的儒雅温和神色,脸色不住变化,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青后变得发紫。
林然好似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着:“听说,一百七十三年前还有一个弟子原本拜在碧丹峰二长老门下,筑基中期时就达到了三品炼丹师的水平,却因为师兄的陷害,被二长老赶了出去,从此不得不窝在小小的灵药堂混日子。不知道庆空离长老认不认识那个人?”
灵药堂堂主气得全身发抖,一张老脸羞得通红,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他一些人看向林然的眼神都是有些躲闪,已经有很多人想要在此时找个借口溜出大殿去,虽然很丢人,但是保不齐下一个丢更大脸的就是自己呐?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类似的遭遇,而有这些类似遭遇大多都是清闲派的,所以此时绝大多数清闲派的人心里已经恨透了林然,若不是杀了林然就意味着背叛宗门,这些人绝对会立即出手毙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子。
“还要我再讲几个笑话吗?”林然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思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当下便是沉声开口道。
众人默然,即使是陆云霆他们几个也是不敢接话,他们也不清楚林然到底会不会抖落出自己的一些丑事来。大多数人心里都冒出一个这样的念头:这小屁孩太狠了!完全是诛心的路数啊!谁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是被大庭广众之下抖落出来,那可是非常丢脸的事情。而修真者越是地位高、实力强的,越爱维护自己的面子。
“哼,你们现在还觉的我很可笑吗?”林然冷哼一声,“啪”顺手在紫檀木几上拍了一下,右手执掌着鸠头权杖,站立了起来。
“而让得你们当年蒙羞、今日丢脸的原因是什么?是你们本身的懦弱,还有刑殿的不作为!”
“如果,你们本身强硬抗争一下,还会是当年的结局,现在的窘境吗?你们没有这个胆子!”
“如果,当年刑殿各堂不互相倾轧争权,还会有你们这些蒙冤受苦的人吗?可惜,没有如果!”
“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你们修的什么真?悟的什么道?”林然的声音咆哮在大殿之上,气势非凡,震得众人耳膜发颤,心头一震。
许多人开始回想起了自己在门派遭遇的一些不公和不平,同时心里不得不承认:对啊,若是凡事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我们还修什么真啊?修真不就是为了踏足大道,逍遥自在吗?如果得不到大自在,那么又何必违拗本心地做事做人呐?如果凡事真的要如此降低身段、低三下四,那还不如不修真,不悟道!而门派里原本应有的执掌司法,赏善罚恶的刑殿都没有发挥作用,那么要它何用?我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难道不都是在重蹈覆辙,再让别人步己后尘吗?许多人都开始反思自己的道心,反思自己的作为。
“黄口小儿,简直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资格妄谈大道?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出言不逊。须知,你这执法副使来得不清不白,可曾有你自己半点功劳得到?尊你一声副使大人,是给你面子,不要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分不清这刑殿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陆云霆“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勃然大怒,指着林然的鼻子就骂。林然方才的话分明是指桑骂槐,影射他们三家争权夺利,败坏法纪,这岂能忍?也顾不得这小子会拿私事来堵自己的嘴了,就算他如此做了,也是落于下乘。现在争的不是自己个人,而是大是大非的公事,他若拿私事攻击,那么只能说明他黔驴技穷了。
林然笑了,终于来了。就怕他不跳出来。
“陆长老说的对,这刑殿可一直是你们陆家做主啊!我林然算什么,只是一个黄口小儿罢了。”林然话一出口,陆云霆便愣了一下,而后便是看见秦震海、呼延森二人对着陆云霆怒目而视。
陆云霆万分委屈,谁不知道刑殿是三家执掌,至于谁是执法使,那都是影响不大的事情。之前确实是陆家的陆擎苍执掌刑殿,但却也是受到其他两家的掣肘和牵制的。而林然的话无疑是将秦家、呼延家和陆家对立起来,虽然秦震海、呼延森明知道是林然故意挑拨三家的关系,但若就此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只怕传了出去,就会有损自己家族的形象。更何况三家原本就有一争高下的意思,而陆云霆跳出来的表现也不乏有着将陆家作为三家之首的显示。
“我可不是说笑,这刑殿之前本就是陆家的人来执掌,难道不是吗?”林然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冲众人说,而后旋即转头冷笑地看着陆云霆,“不过,有人可是在刻意针对你们陆家啊!”
说完,林然就将一块玉简“刷”地丢到了陆云霆的身前,悬浮在空,这一手也颇显神识控制力的不凡。
陆云霆收起了怒气,大胆地一把捞过玉简,他可不怕林然有什么手段。
大约过了片刻,陆云霆就将玉简收进了储物袋中,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
“多谢副使大人,这份恩惠我陆家感激不尽,之前是我放肆了。”陆云霆压抑住胸腔中漫天的怒气,转身对着林然行了一个恭敬的鞠躬礼。这可是在正式场合,晚辈对前辈才行的礼节,平常时刻或是上下级之间顶多稍微弯腰拱手一番都是足够了。
可以想见,陆云霆是怀着诚意的感谢的。这一礼,林然坦坦荡荡地受了,只是双手虚扶了一下,以示还礼。
整个大殿中,都是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下巴惊掉了一地。
秦震海、呼延森两个也想不通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怎么就突然对那小子如此低三下四了。
“我陆家完全支持林副使的改革。”陆云霆站起身来,冲林然拱了拱手道。
“什么!”呼延森是个暴烈脾气,当下便是喝问,一双铜铃大的牛眼瞪向了重新落座的陆云霆。可惜,陆云霆完全不予理会,一副沉神闭目、神游虚空的样子。
“为什么?”秦震海虽然性子阴沉狠辣,却也心思缜密,他感觉,肯定是那个玉简说服了陆云霆那个老匹夫,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林然会在里面有什么杀手锏,竟然让的陆云霆都临阵倒戈,要知道,那可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决定的,那事关陆家千年基业。
而满大殿都没有人猜得出来玉简中到底说了什么。
陆云霆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却是在想那玉简里的信息:
“首先,陆擎苍副使是主动要求辞掉副使之职的,并无他人逼迫。小子也只是做了一下小动作而已,并没有外界猜测的那样,联合宗主及各大峰主逼迫陆老下台。这是其一。”
“其二,陆飞云身边的那个练气后期弟子贾申很是可疑,他屡次挑唆陆飞云犯事犯错,你们陆家应该比外人更清楚陆飞云是什么货色,本心不坏,做事无脑却又行事乖张,是没有好好约束导致的。而屡次解开陆飞云约束就是贾申。贾申,练气后期,玉清峰座下外门弟子,一直跟随在陆飞云身旁,充当跟班与手下??????此次针对小子的挑衅就是贾申挑唆引起的,这点相信陆家可以查的出来。而更重要的是,贾申背后的那人却是一位内门长老,此人几年前就已布局贾申接触陆飞云,难道真的只是针对小子吗?小子几年前可还没在南清门呐。而这次的阴谋,整倒了陆老,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其三,陆家已经岌岌可危。这并非小子耸言听闻,相信陆长老也心中有数。若非小子在一旁压制,秦家、呼延家以及其他人早已对陆家下手,这并非小子居功自傲。陆家的情况,相信陆长老比小子更清楚。但是,小子想提醒的是,最大的威胁却来自陆家本身。陆家小辈几乎全无一些上进之心,从贵侄子陆飞云即可看出一二,这样青黄不接的家族,陆长老说句实话,真的还能长久吗?”
“其四,变通之道,生存之机。小子改革刑殿并非要夺取三家实权,而是要重组权力,建立机制防止争权夺利。小子自然知晓,争乃生存之道,不争即是唯有破败一途。小子清楚,有江湖就有争斗,更何况是修真界?但小子更清楚,争权夺利、互相倾轧,长此以往,必是灭亡之道!而不争是死,争也是亡,只是时间长短罢了。陆长老扪心自问,若是大家都不争,陆家还要去争吗?每个人安安心心地探索大道,不是更好吗?陆老未尝不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去了剑冢。小子私下里设想改革的具体措施有三,第一,陆、秦、呼延三家子弟都可以保持着进刑殿入职的机会,但是必须经过刑殿考察才可。第二,刑罚堂、执法堂、暗幽堂三堂不能都是三家各自的人,须知三堂不是三家的私产私地,各家的势力必须整合起来才能防止一家独大或者相互倾轧,今后刑殿上下必须唯才是用、唯才是举,有真正能力的人必须优先得到录用、提拔。第三,刑殿下设议事会,必要时由执法使召开,各堂推举两人参与,一人一票,而执法使占据两票,副使占据一票半,遇重大事情,必须经议事会投票决议方可决定,若争议不决,可报宗主及各峰主议决。此举可最大化规制争斗,将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争化为明面上光明正大的争,为公事公利,争的坦坦荡荡,争个问心无愧!”
“好一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啊!可叹我陆云霆与人争斗了一辈子,自认为是为了刑殿,为了家族兢兢业业,惭愧啊!惭愧啊!我终于明白,擎苍族叔为什么要推举他当副使了。”陆云霆紧闭的双眼此时睁开,却流下了一滴浑浊的老泪。
林然此时在大殿之上才讲完三点改革的举措,大殿下方的一群人此时已经炸开了锅了。清闲派的一些人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些用武之地,唯才是用啊!多么诱人的语汇!这改革看起来对我等完全有利啊!
“我赞同副使大人的改革!”
“我也赞同副使大人的举措!”
“我支持改革。”
“我支持!唯才是用!”
“我也支持!”
??????
陆陆续续有十几个清闲派长老发言表态,无一不是支持赞同林然的改革主张。
剩下没有表态的就只有几个顽固分子了。秦震海、呼延森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个人焦急地屡屡传音商讨应对之法,改革对于他们两家来说,就是和他们做对,和他们抢肉吃,他们怎么会乖乖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