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后视镜看到赵乔娇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车子开动了，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车子拐了个弯，她就消失在我眼前。
我并不想打探王典的私事，可这事与程帆又密切相关，我没办法装作没看见。
“你们一直还有联系？”
王典一脸云淡风轻：“我以为你不关心呢。”
“你知道我担心的另有其人。”我赶紧撇清了关系。
“从上次在火车站碰到之后，她来找过我几次，她说我欠她一份该担的责任。”
“她说的是那个孩子？”
“是的。她想要我用一辈子来担那个责任，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她和程帆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还会来找你。”我觉得疑惑。
“我不太明白她的想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她并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样单纯，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提出要见我的父母，要跟我结婚，我拒绝了，所以才分的手。”王典看了我一眼：“在我看来，她和叶小菲和我身边那些我交往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看上了我的家世才接近我的。”
不得不说，我并不了解赵乔娇。我只是拒绝相信，程帆选择爱护的是这样一个功利的女人。
去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第一件事，我点开了程帆的QQ，可是半天，也没有敲出一个字。我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情，从别人嘴里听说自己女友对前男友穷追不舍，无论怎么措辞含蓄，事实也是赤裸裸地让人寒心且难堪的吧。
在我犹豫地关掉他QQ时，他的头像又闪起来，我迅速打开。
程帆：你升职了还没喝到你的庆功酒呢，什么时候补请我？
原来他还在纠结这事，我敲过去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就好了，忙的是你不是我。
程帆：择日不出撞日，就今天好了，请我涮火锅。
他一点也不客气，跟以前一样，我给他发了一个OK的手势，跟他约了时间，结束对话。
我终究是没办法开口，这样的事实对他来说太残酷吧，尤其当他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又算什么呢。我突然想到了赵乔娇，也许可以找她谈一谈，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这么做呢。前几天她还在勒令我和程帆保持距离，如今，事情摇身一变，换了一种姿态。
当我还在纠结的时候，赵乔娇却理直气壮地找上了我，居然是一种问责的姿态，让我愕然。
她到底是沉不住气，兴冲冲地跑过来我公司找我，午饭时分，我和她在公司附近的KFC碰了个面。
我觉得好笑，她三番五次地找我，竟为两个男人。
“你和王典同居了？”她直白得让我诧异。
我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地解释：“没有，昨晚是个意外，我只是去他那借住。”
“意外？”赵乔娇冷笑一声：“我记得他从来不带与自己没关系的女人回家。”
“信不信由你。”我只好这么说。
“真可笑。”赵乔娇挑眉冷眼看着我，似是鄙夷，似是不屑：“为什么我身边这两个男人都和你有扯不清的关系。”
“你为什么看不清自己所拥有的，非要去追求那些不属于你的呢？”
“我拥有的？你指程帆？”
我不说话，看着她，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懒得开口。
“他在乎你这个朋友甚至超过我这个女朋友，这算什么？”
“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算了，我不想跟你说了，我只是想求证一下你和王典的关系，至于我和程帆，如果你想告诉他就告诉他吧，我无所谓，反正这些日子，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能再僵了。”赵乔娇说完这番话就扬长而去，我愣了一会才回过神。
赵乔娇甚至已经不在乎我告诉程帆她反追王典的事，看来他们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而程帆一直没有跟我提过。我觉得沮丧，他有事已经不再和我商量了，我们的关系，毕竟回不到从前。
下午有个领导层的会议，王庸难得出席，自从王典空降成总经理之后，王庸很少出现，大有放手让他一博的姿态，而又似乎听说是在开拓别的事业，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文思怡也没提过，也许她也不知道。
我和文思怡并排而坐，她认真而严肃地看着王庸在台上侃侃而谈，就像真的是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领导，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情商之高。而这场会议上，王庸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他的目光高高在上，让我疑惑的同时又觉得不安。
会议结束后，同事纷纷走出会议室，王庸还坐在那里和王典小声说着什么，我和文思怡出去的时候王庸突然叫住了文思怡说：
“文经理，这就是上次提拔上来的仓库主管吗？”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着我。
“是的，沈倩。”
我上前微笑着说：“王总。”
王庸点了点头，脸上有略有似无的笑意，却让人感觉很冷，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地开口说：“我欣赏有干劲的年轻人，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不过年轻人要懂得把握好分寸，有些时候稍不注意，就会走岔路，知道吗。”
我有些一知半解，却也只能听着，然后王庸跟文思怡说：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王典还有事情要谈。”
我和文思怡一起出了会议室，走进了电梯，我才问她：
“王总那话是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不懂？”
文思怡神情有些凝重：“大概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你和王典的事，让他以为你是借着王典的关系坐到仓库主管这个位置，所以他才出言提醒你。”
我这才意识到，所谓人言可畏，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过你也不用过份担心，因为你并不是靠王典的关系走上来的，往后他自然也明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做好你的本份就好，王庸并不是事非不分的人。”文思怡安慰我道。
我突然觉得压力倍增，升上领导层的成就感不过是一时，而这工作压力和心理压力却一层一层压过来，让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毕竟自己已不仅仅是个甚层员工，办公室政治到这一刻我才领略到，其中的勾心斗角，往往深不可测。
我出电梯的时候对文思怡说：“到这个地步，你还在念他的好，照这样，你怎么能放得下。”
她淡淡地笑了笑：“我就事论事而已。”
她一脸的云淡风轻，像是看透了，或者说伤透了，所以开始波澜不惊，变得顺遂。
我请程帆涮火锅，外面北风呼啸，温度又降了好几度，这个时候，吃火锅倒真是不错的选择，像是可以从身体一直暖到心底，从而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在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餐馆里，我心底洋溢起一种小幸福，一种活着并且还能享受着这一切的小幸福。
人到底追求什么呢，最基本的，吃饱穿暖后就足以让人觉得幸福。只不过因为物质条件的上升，人开始有太多的欲望，想要的太多，因此计较，因此开始不快乐。
我在跟程帆感慨这些的时候，他却像是好几天没吃饱的样子，涮着大块大块的羊肉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嗯嗯地应付我，我觉得好笑，涮了一把青菜夹到他碗里说：
“你也太挑食了吧，光吃肉，营养不均衡的。”
“你为什么不说你抠门呢，光想着要我吃青菜。”嘴上这么说，他却把我夹的青菜塞进嘴里，一边用手往嘴里扇风：“太烫了，太烫了。”
“拜托，你看清楚了，现在青菜比肉贵。”我拿着菜单指着上面的图片给他看。
他一手拍下菜单说：“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说完，拿起啤酒倒满自己的杯子，也给我倒满了，举起酒杯说：
“庆祝你升官，干一个。”
他把杯子与我的杯子碰得叮当响，我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滑稽，笑了笑说：“说得这么官方，可不像你。”
“那怎么样才像我？”他喝光杯里的酒，又倒满了，认真地看着我。
我想了一下，学他以往的样子，端起杯子与他的碰了碰说：“升官发财，多赚点钱，天天请我吃香的喝辣的哈，我们走一个。”
他大笑起来，那笑，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有多久了，他不曾像那样在我面前开怀放肆。而这笑里，似乎还隐藏着另一种感受，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笑完，他独自喝完了杯里的酒，有点落寞。
“怎么了你？”我开口问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眶是酒后的红，似乎还有些湿润，嘴角牵动一丝微笑：“我怎么了？没怎么呀！”
“程帆。”我严肃地看着他，他也抬眼看着我，我说：“如果我们回不到从前，不能无话不谈，我想就没必要这样强装下去了，这样你累，我也累。”
他看着我，神情变得柔和，是卸下了面具后的软弱的真实。
我说的话他是完全懂的，不仅懂，而且理解得十分透彻。所以我知道什么话能够触动他，能够击碎他的假装。他曾经说这样了解他的我，就像是一面镜子，不论好与坏都无处可躲，无处可避，有时候他会觉得害怕，因为他一旦丢失了这面镜子，恐怕将永远也再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解他的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