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明明睡得很晚,却还是很早就醒了。程帆没有跟我约具体时间,但我知道他约的是中午,因为去年,我们就是在那个地方一起吃午饭,帮我庆的生。
那是个郊区农场,有大大小小的池塘,后来有商家看中那个地方,包起来开发了农家乐,倒是引起不少城市人过去玩耍。去年我过生日那天并不是有意去那里的,因为程帆那段时间正好在谈一个客户,那个客户喜欢农家乐,程帆找了好久才找到那里,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就叫上了我,我觉得挺好玩的。后来我们有时间便经常去,比起整天在城市里呼吸污染的空气,这个地方,可是真正的大自然风光,空气自然清新很多。
程帆喜欢钓鱼,一坐一个下午不动,我觉得无聊,手机玩没电了就开始给他捣乱,往水塘里扔石子,把到手的鱼全部吓跑,他气极了就过来揍我,我上蹿下跳,好几次险些掉进水塘里,程帆也没有真的紧追,我蹦来蹦去,最后就把鞋子掉进了水塘里,好在水塘不深,他帮我捞上来了。但鞋子整个湿透了,没办法穿,整个下午我便只能乖乖坐在旁边看他钓鱼,他怕我无聊就陪我聊天,这样一呆就呆到太阳落山。
回去的时候鞋子还是没办法穿,他搀着我,我一只脚踩在他的鞋子上,跟着他的节奏往前走。那时候心里美滋滋的,真希望那条路越长越好,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可那样美好的日子,终究成为了回忆。七年了,我和他的友谊是不是从这天开始,将要划上句点。
手机铃声响了,是李霞打来的电话:
“生日快乐!”难得她倒还记得。
“谢谢!”
“今天什么安排?”
“程帆约了我吃饭,你一起去吧?”我诚心邀请。
“不去了,不去了,我可不想做电灯泡,你们还是好好过二人世界吧。”
“什么电灯泡,什么二人世界,明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还这么挖苦我。”我故意埋怨她,也知道她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玩笑。
“好好,算我说错了,你好好过生日吧,今天我就不陪你了,等下要去医院做产检,改天等有空了,我再给你补。”
“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吗?不如我先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我老公会陪我去。”
“这样,那就好。你们现在还好吧?”我关切地问。
“就这样吧。”李霞压低了些声音:“最近倒是当起了二十四孝老公,一有时间就陪我,还主动陪我去医院做产检,比以前可勤快多了。”
“他肯改变是好事,你也别想多了。”我宽慰她。
“我知道,你也别操心我了,好好过生日去吧。”
“好。”
我挂了电话,李霞的状况还是让我心安的,至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有时候有些东西只有比较了才知道,哪一样自己更在意,爱情也是一样。
第二个电话是刘国栋打的,他很实在,问我喜欢什么,要什么礼物,我开玩笑说我只喜欢钱,直接包红包就好了,他倒像是当真了,还问我包多少合适。我算是被他的实在打败了,也不跟他开玩笑,只说有心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第三个打电话的是王典,接起电话就听到他说:
“我在你家楼下。”
我打开窗户,果然看到他的奥迪,然后跟他说:“我这就下来。”
大早上的,也不知道他想干嘛,我顾不得许多,穿着拖鞋就跑了下去。
“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我站在他面前,有点没好气,他却笑盈盈地看着我说:
“今天是你生日,我想做第一个当面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啊,怎么样?我是第一个吧?”
我鄙视地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不是。”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给。”他递过来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盒子:“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我心领了,不过我不需要礼物。”我垂着双手,没打算去接,而他就那么往我身上一推,便撒了手,我情急之下双手捧住了。
他转身便走,我喊住了他:“喂,你这人怎么老这样子啊。”
他回头说:“慢慢你就习惯了。”然后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绕着我掉了个头,扬长而去。我愣在原地半晌,只能对着空气骂了声神经病,然后捧着那个盒子回了家。
回到家,我拆开那个盒子,包装得很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他那种贵公子哥,从来都是这样。盒子里是一条裙子,淡紫色的低胸裙,裙身的花纹似乎是手绣的,一针一脚都显精细无比,这是一件晚礼服。我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送我晚礼服,我平常也没有需要参加晚会,他这不是给和尚头送梳子嘛。我没时间去猜想他的用意,把裙子按原样叠好,重新放进盒子里,心想下次找个机会还给他就好了。
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所谓的收拾,不过是换上一身像样的衣服,入秋了,必须穿薄外套。我从来是懂得照顾自己的,小的时候上学,一旦见天气转凉,前一晚就问妈妈是不是该添衣之类,所以,出门在外,妈妈很少担心我的日常起居,只是这两年才开始操心起我的婚姻大事。
程帆不止一次地说我就是太让人省心,让男人没有保护欲,所以才没人敢追,因为在我面前,他们没有存在感。他说这话时我送过去一个白眼,骂他歪理邪说,如今想来,也不无道理。
出门从我住的小区走出去几百米的公交车站坐车,到农场有二十来个站,我可以在车上眯一会,晒晒太阳。但这一天的阳光有些羞涩,躲在云层里不肯见人,天空有些阴阴的,像要下雨的样子。
上车后我给程帆打了个电话,他没有接,也许是没有听到吧,看时间还早,我也没有继续打,坐在公交车上打起了盹,可能是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竟就那样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觉到车走走停停,最后停了下来,听到司机在喊到终点站了,我才睁开眼睛,车上已经没有人了,我连忙拿起自己的包包跑下车去。
天气似乎比出门的时候更差了,北边的乌云正黑压压地朝这边压过来,我朝农场走去。程帆提前订了小包间,服务员带领我进去,帮我泡了茶才离开。
从小包间的窗口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一间一间的小草屋,是给钓鱼的人遮阴用的,这会有少数的男男女女在那里玩耍。只能说玩耍,因为他们虽然也正经八百地摆着钓鱼竿,却没有人真的安安静静地守在那钓鱼,而是在水塘旁打闹。虽然不钓鱼,倒也不失为一种娱乐的方式。像程帆那样的年青人,少有像他那样真的沉得下心来享受钓鱼乐趣的,我一直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这个社会完全背离的沉静,夸张点说,不染尘埃。
文思怡打电话找我要一项数据,她周末总是加班,她说她已经习惯了,不工作,反而会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真正只为自己而活。
“你在哪呢?”伴着她的说话声,还有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传过来。
“郊区农场。”
“怎么去那了?”
“约了个朋友,你要的数据直接去我电脑上找吧,开机密码是我的生日。”
文思怡似乎起身去开了我电脑:“你先别挂。”
一会,她问我:“你生日是几号?”
我如实报了,听到她敲键盘的声音,又听到她唉呀了一声说:“今天是你生日呀?”
“嗯,是。”
“生日快乐!不好意思,我这个做领导的太失职了,居然连你的生日都忘了,赶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去买。”我正想说不用了,她像是猜到我可能会拒绝,又加了一句:“不准拒绝,这个是命令。”
“可这么突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呀。”
“你慢慢想,没有时间限制,什么时候想好了,直接告诉我。数据我找到了,你今天有约会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玩吧。”
文思怡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忍不住笑起来,有些人,总是要靠近之后才能发现她的可爱。文思怡就是这样子的人,用冷漠的外表隐藏炙热的情感,想想,替她觉得心酸。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程帆还没出现,服务员又一次敲门过来问我是否点餐,我说还有朋友没到,她微笑地帮我关上门出去了。
我再打了程帆手机,还是没人接。这就有点奇怪了,他做业务平常手机都是不离身的,很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再拨过去,铃声响了一会,被挂断了,最后就关了机。
情况太异常了,我正猜测着各种可能性,也许手机坏了,也许在公交车上被扒手扒了,也许正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接,所以挂掉了。
我正不安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以为是程帆打过来的,拿起手机一看,却是赵乔娇。
接起电话,只听到赵乔娇一改往日甜美的形象,怒气冲冲地说:
“沈倩,我拜托你跟程帆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