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霞各推着一个推车在超市边聊边逛了一个多小时，留下了各自的联络方式，她开车出来的，问我需不需要送我回家，我指指不远处小区的方向说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再坚持，跟我挥手开车离去。热哄哄的汽车尾气又喷出我一身汗水，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小大众汇入车道中，才抬脚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将买来的东西逐一放好，胃里虽然空空如也，不停地叫唤作出反抗，却还是一点食欲也没有。一个人的日子总是懒得下厨的，偶尔心血来潮做一顿饭，摆上桌边看电视边吃完，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发呆，然后再收拾干净，日子有时候看起来就是这样没滋没味。
今天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了，程帆这会应该跟他心仪已久的女孩子相对而坐，吃喝谈笑，再不济，初次见面少些话题，也总是强过我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电视，看爆笑的综艺节目也牵不动一丝嘴角的笑容要好得多。
这顿晚饭，泡了个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吃完一抹嘴，将残渣仍进垃圾桶，省了独自站在厨房洗碗闻着对面人家厨房飘出的饭菜香却只得咽口水的凄凉，有些感受，经历多了，也就麻木了。
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台湾的综艺节目比内地的要开放许多，很多提问都指直问题核心，不像内地的访谈节目，一个小时的访谈结束了，说的全是场面话，一点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浪费观众的时间，仅供娱乐，想要从中获取什么信息，大概是很难做到的。
渐渐也有了困意，原是可以踏踏实实去睡的，可总觉得有什么事牵绊着，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只是不愿意去细想，不想对自己承认。程帆这个晚上的约会总得有个结果，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有个结果，所以我一直等着。
倦意最终替代了所有，在他的电话还没有打来之前，我还是沉沉地睡去了，终究是睡得不够安稳的，电视里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惊醒过来。
揉了揉眼睛，再看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读短信，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讨厌手机的清静。
想来他的这次约会是十分成功的了，不然怎么会玩至深夜，音讯全无。
我起身关了电视，关了客厅的灯，空调，然后扑倒在卧室的床上，身体是疲劳的，大脑却无比清醒，这样的精神折磨，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什么时候我可以不再对他的事情挂牵。
窗外明亮的月透了进来，洒在床脚，这是一个什么日子，该是月中了吧，月圆月缺总有时，悲欢离合也是人之常情。可我没有悲欢离合，一段被扼杀在萌牙中的爱情，只有一个人的苦楚，一个人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程帆是极珍惜我与他之间这段友情的，否则，毕业时，我选择留在A市，他本有机会去北京发展，可他放弃了，陪我一起留下来。他说，在哪里都可以发展，而朋友是一辈子的，我不希望距离疏远了我们的感情，现实太残酷了，如果能够握住，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面对这样的他，我差点泪流满面，差点将隐藏在心里四年的感情向他合盘托出，可他脸上是太过坦然的神态，我也就明白，他想要珍惜的只是我和他之间的友情，一旦这感情变了质，那么什么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我的感情在他的坦然面前升华了，爱一个人，不求得到，只要能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幸福便好。
他终究是打来了电话，在我陷入回忆中差点要抱着那些回忆再次沉入梦乡之前。
“你睡了吗？”他试探地问，声音轻轻柔柔的，毕竟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睡一觉醒了。”我清了清嗓子，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怎么着，约会到这个点，看来挺融洽的呀。”
“还不错吧。”他呵呵的笑，声音里是掩饰不了的得意：“我也没想到我和她居然会这么聊得来，吃完饭又一起去湖边走了走，不知不觉就晚了。”末了，又补充说：“她的个性应该属于有点娇气任性那种，不过还好，女孩子偶尔有点任性也挺可爱的。”
他自问自答式地表述我早已经习惯，此刻他需要的不过是个听众，而我自然是最佳选择。
“唉哟，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有自家人护着自家人那种语气了。”我故装吃醋的语气，却又尽量轻松地表达。这个度，其实很难拿捏，只是这些年，我已将它炼就得炉火纯青，他绝对难辩真伪。
“我倒是想护呢，恨不得一步到位。我甚至有一种她就是我下半生伴侣的那种感觉，可能她长得比较贤妻良母吧！”
“改天领出来见见，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没有那么老吧！”我避重就轻地故意调侃他。
“沈倩，拜托你这是什么思维，谁说长得贤妻良母就肯定老了，我说的是那种气质。”他加重了语调：“气质你懂吗？就是，就是那种…”他词穷了，想半天又说：“就是那种好女人的气质，你懂吗？”
我点头如捣蒜：“我懂，我懂。”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只在我妈身上见过那种气质。”
他被我气得开始结巴：“沈倩，你，你这个人，这个人怎么现在，只有这种觉悟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夸我觉悟高吗，什么事情都一点就透，心跟明镜似的。”我收敛了笑容。
“社会这个大染缸终究是把你污染了，可悲呀！”他一副长者的口气，在电话那端开始故意夸张地长长地叹气，表示他的无奈。
“好了，就逗你玩。不过，哪天带出来见见倒是真的，身为你铁友的我，怎么也得给你把把关吧，你这还对人产生了后半辈子的念头了，影响深远，我可得好好考察一下。”
“这不用你说，我后半辈子的伴侣肯定得过你的眼，你沈倩的话可比我家人的话还重要，你要是说不行，我哪敢轻易把自己交待出去！”他说得郑重其事。
“说得跟真的似的，别没事消遣我，你嘴皮子一溜说话又不负责任，我全当是你酒后胡言乱语了。”我赶紧撇清。
“我说的是事实……”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困了，你也折腾一个晚上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他极不情愿地跟我道了晚安，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我不需要他对我作任何的承诺，如果我是他的恋人，我会很愿意听他的承诺，可我不是，我只是他的朋友，要好的朋友，知心的朋友。而朋友，越简单越好，越纯粹越好。承诺只会给它增加负担，让友情变得沉重，最后负荷不了，唯有放手。
我在一家电器公司做仓库管理，当初选专业的时候是迫于无奈，分数没有达到我想学的那个专业，只好退而求其次，却不知道，这个选择却有可能陪伴我一辈子，在我真正走入社会，我才意识到选择的重要性。
程帆学经济，可刚毕业，毫无工作经验，也只能委曲求全，进了装饰公司做业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拉单，谈单，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能够挣几千或上万，运气不好，挂零也是常有的事。
不知不觉毕业也有一年了，A市只是个小城市，当初同系的同学除了我和程帆，没有人留在这里，李霞是个意外，她不过是夫唱妇随，对她来说，这个城市是她的归宿，对我们来说，这只是我们人生的过站，下一站去往哪，没有方向。
程帆为什么会留下来？论专业，论能力，他都该跟学校其他同学一样往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发展，可他留了下来，最初我并不知道内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得知了真相。
刚找到工作那会，我和他同住在一个小区，那天晚上他请客户吃饭，喝醉了，迷迷糊糊地给我打电话，我打车过去找他，他还一个人躺在包厢的沙发上，念念叨叨。都说酒醉三分醒，他是有意识的，只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人处在比较亢奋的状态。见我去了，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下，乱七八糟地说话，跟我痛诉做业务看人脸色的心酸，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说：
“明知道做业务员苦，干嘛非要选这一行，不做这个，也饿不死呀！”
他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是个男人呀，总不能，找不到工作还伸手向家里要钱吧，再说了，当初我待业在家，天天，跟你蹭吃蹭喝，多丢人。”
“干嘛留下来呢，去大城市机会多，就不必在这里受这种气了。”
他酒气熏熏地看着我，一只手指着我：“你说你要留下来呀，所以我也跟着留下来了。”又搂住我的肩膀：“你是我的铁哥们，我们当然，得在一块。”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问他：“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
他咧开嘴笑了，接着就大笑，最后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