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儿,又在熬银耳莲子羹啊,不会再放巴豆吧?”
“啊?怎么会呢,嘻嘻。”
哎呀,看来,真的被他知道了!上官琢想道。不过,这次,当真不放巴豆的,只想献点殷勤。这两天,上官琢向虚梁子打听过,知道只有两个同门师兄和两个师叔;他好像没有亲人,问他的时候,他神色很黯然。嘿嘿,亲情攻势,B计划。
“不要总想着吃,师父让你静心养气,你怎么不听啊?快坐下来,调息吐纳。”
“师父,这是本门武功心法吗?”
“当然不是,我们不会武功,我们是相士,不是剑侠。”
“啊?那我们算不算在闯江湖呢?”
“当然是啊,我们也是四海为家的。”
啊?这算哪门子事嘛。一下把我拖入江湖,却又没有武功,这不是逼着我做下等人吗?上官琢一阵郁闷。不行,以后还得弄些上等的蒙汗药,以备不时之需。
淝水,自六安起,过肥西,至寿阳,入淮河,途经八公山。就是著名的淝水之战中谢石安营扎寨、草木皆兵的那个八公山。自古是兵家必争、南北要冲之地;素有“淮右襟喉,江南唇齿”之称,为历代文人墨客和知兵好武之人所神往。
船行至寿阳境内,虚梁子说,他要到八公山上会故人。让上官琢待在船舱里,修习他刚教的鬼谷派静心调息之法。很好,可以睡睡懒觉了,嘿嘿,上官琢想道。
第二天,一大早,虚梁子就上了岸。本来已起来了的上官琢,又爬进了被窝。
过了很久,好像到了午时,突然,船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剧烈地荡了荡。船老大在船尾叫了声“哎”!接着,听见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船家,地方窄,往那边挪挪。”很快,就觉得船移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停稳了下来。
看来,是给某人的船挪了停靠的位置,听那口气,八成是官家或者大户了。上官琢在舱里觉得有点厌恶,不过,也没有动什么太多的想法。这是十四世纪,等级森严,特权都是公开允许的,更何况,牛逼一点?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光,就闻得一阵很香的烤肉和醇酒的味道传了过来,而且,听得一阵清脆的金玉之声传来,接着,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和着唱道:
“投鞭断流兮,意气飞扬;
草木皆兵兮,心神已丧。
以弱击强兮,国之砥梁;
纹秤谈兵兮,引人神往。”
听起来,应该是有人在弹剑而歌;而歌的意思,则是在感慨淝水之战中苻坚的色厉内荏和谢安的名士风流。上官琢虽然来自后世,对诗词的造诣有限,但是,还能听懂;当然,这歌词本也很浅显易懂。不过,那男声的低沉有力和节奏清晰,配上宝剑沧然的金玉之声。听起来,倒颇有气势和意境,有一番豪迈慷慨的感觉。
于是,上官琢也禁不住从舱中探出头,想看看这到底是何等样人。那船果然不小,足足大了这边二倍有余,是座舫船,虽非雕梁画栋,也是相当精致。船首支着一个行军大锅,旁边燃着盆炭火,有人在烤乳猪。看这架势,应该是艘官船。炭火前,面对八公山,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白衣男子,就是他在弹剑而歌。
此时,白衣男子也见到了上官琢,盯着他看了会。突然,站起来,抱着拳朗声道:“这位公子,还有那边的公子,何不上我船来,共饮几杯?”
上官琢这才发觉,自己的船旁边,还有个乌梢船,船上抱膝坐着个青衣男子。在二十来岁的样子,此时也正在看着这边。国字脸,额宽,剑眉星目,颌如铁,面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刚毅甚至彪悍的神态。身型精干剽健,应该是习武之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青衣男子很爽快,一步跨到上官琢的船上;又对上官琢抱了个拳,说道:“见过!”说罢,跨步到了舫船之上。
上官琢一看,自己再戳着不动,就有点小家子气了。于是,也抱拳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接着,过到了白衣男子的舫船之上,走到了船头。
近处一看,这白衣男子,也是国字脸。面上有四分儒雅,似儒生却未穿儒衫;六分强悍,似武夫却未带刀;看这船是官船,他却未穿补服,身上着直衫,好像用的也是常见的嘉兴西塘布;倒是脚下穿着皂靴,看来,的确不是庶民百姓。
这白衣男子,给人的总体感觉是:温和谦冲又蕴涵深沉威势。
而那青衣青年,和自己一样,也是松江葛布直衫,着云履,看来,也是白丁。
可能是见双方在相互打量,白衣男子身边一个魁梧侍从越众而出,主动介绍道:“这是密云指挥使平大人,回滁州探亲,神往八公山这兵家圣地,顺便一游。”
指挥使,正三品。果然,眼前这个白衣人,并不是普通人。而听声音,这侍从就是刚才让船老大移船的人,中气很足;这条舫上,他这样的人,有四个。
两人听罢,欲行跪拜,却被平指挥使拦住了:“哈哈,相逢是缘,不必多礼。”
“有僭了,小民怀远人朱士弘见过大人,做生意,路过。”青衣男子抱拳道。
“见过大人,在下桐城人吴琢,访亲,路过。”出于谨慎,上官琢没说真话。
“呵,适才见朱兄弟抱膝看山,而吴老弟则闻剑歌而动,想必皆是好武知兵之人;这里有烤乳猪,有美酒,愿与两位在这八公山下把酒谈兵,不知可否?”听罢两人的介绍,平指挥使笑着盛情邀请道。语气爽朗,看来,兴致极高。
“大人抬爱了,只是,小可并不知兵,唯恐扫您雅兴。”朱士弘抱拳推辞道。
不过,看这指挥使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和朱士弘的样子,只怕这邀请不好拒绝的。而且,上官琢倒也无心推辞。嘿嘿,你娘的,有乳猪不吃,去啃脚趾头啊?
“指挥使平日出游都带行军锅,看来,您极喜军旅之事。在下陪您看山尚可,只怕小子之言,难入方家之耳,会贻笑大方!”当然,谦虚一点,也是应该的。
“哈哈,两位过谦了!耳灰,倒酒。”平指挥使兴致却很高。
很快,刚才那侍从在船头又摆了两个蒲团,置了酒碗,倒了酒。
“请坐,船上就简,两位不介意吧。”平指挥使笑道,说罢,又坐在了船头。
朱士弘也看出了,无法拒绝,就没再多推辞了。上官琢的感觉,倒很不错。嘿嘿,第一次见三品以上的军官,就有机会把酒畅谈!不过,看朱士弘的意思,这酒可以喝,但是,要谨慎地喝。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得吃就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