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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石殿里说前事

先说李荣之看到紫泉道人散发符诏,心中激荡不已。历朝历代都有道士呼风唤雨的传说不假,但是真正见过的没有几个。野志怪传上的妖怪在杂书上也见过,就是狐妖化成美人,诱惑书生的隐**,自己也偷偷看过。不过自己读的是圣贤书,讲究的是“亲亲尊尊,孝悌友爱”,在实处着手,不信这个虚无缥缈的。就是族里读过书的长辈,说起这种事,也都是听说过,没见过。至于那些不读书的,无知多畏,智慧不开,保不准就是看错了,或者没看懂平常事。李荣之心中激荡的另一个原因,是机缘来了。各地的道观、佛寺不少,多数是糊弄那些愚妇的,朝廷供养的钦天监,是有几个有真本事的。可是,那是朝廷名爵,不跟民众往来,就是想求指点都找不到门路。不知道多少民众、官宦想得到指点,能祭祀供奉神仙,荣华富贵不说,家族努力加上运气好,没准还能得到爵位呢。这可是能保住几代人家门不坠的大事。说道本朝的祭祀供养规矩,与前朝没什么不同。民众最多能祭祀三代祖先:父亲、祖父、支脉先祖。其他的先人,都不许祭祀。这个规矩有体谅民力的意思在内。祭祀耗时耗力,还要消磨粮食畜力,祭祀的越多自然民力衰败。民众荣耀了祖先自己就过得凄惨,要是再遇上点灾害,就要卖儿卖女,祖先血脉都保不住,祭祀也就不再有了。还不如少祭祀几次,多多繁衍血脉,总能保住祭祀不会断绝。其二,就是世家大族,举族祭祀多代先祖,动辄万人,族民互为一祖之亲,关系亲近,互相保障,多有对抗朝廷的事。朝廷减了他们的祭祀,族民不祭祀同一个祖先,自然就疏远了,朝廷也好办事。说起来也是,规矩是规矩,世家大族绵延百年,根深蒂固,这条规矩在大族里执行的不严。各级官员们一般也是只祭祀三代祖先,但是有特殊功勋的,会允许多祭祀祖先,不过也只是多祭祀一两代,这已经是殊荣了。就是皇帝也不过祭祀七代祖先。超过七代,就是做过皇帝的祖先也要迁到祧庙去,由支脉祭祀。但是官宦终究与民众不同,朝廷的山川地祗诸神仙,都是由官员祭祀的。山川地祗诸神仙,总比小家祖先大得多,才能庇护官员福禄安康。虽然不像祖先能代代绵延,在任一方,受了祭祀,总是能庇护一时的,要是得了青睐庇护一世也是可能。自己荣华富贵一生不说,族人子孙也能多有受益。其三就是有爵位的家族了。本朝的规矩是爵位由朝廷供养,不许直接在地领民,持有爵位的人,也不许再封地长期驻留。只需要按照礼仪制度,定期在封地举行祭祀即可。这爵位祭祀和民与官又不一样,除了可以祭祀更多的祖先,最重要的是,持爵者要祭祀天上的星辰。本朝开国太祖,就是前朝祭祀计都星的持爵者,前朝也是祭祀飞廉星得了星神入命,才做皇帝开了数百年的朝廷。不少持爵人的家族,都延续几个朝代,朝廷更迭都没用断绝。

李荣之正在内心激越,就听到紫泉道人的声音响起:“两日之内都要进入神域,考察风情,下个月的十五日都要找到水府,领取职司,过时不候。”道人的声音顿了一下,见没人疑问,便接着说“都下去吧,注意好生炼化符诏。”台下的道士们,都面试肃穆,见紫泉道人没用其他要说的,都行了一礼,匆匆退出大殿了。显然是有事情,比较急切,没有心思逗留。这是大殿里就剩下了先说话的紫袍道人,和刚刚从法台上下来的紫泉道人。这是紫袍大人向李荣之招了招手,李荣之赶紧站起来,可能是坐下的时候,没做好,血脉不通,一下没站稳,同时一阵麻痛传来。李荣之知道现在不是顾惜自己的时候,忍着一步一下的麻痛,赶紧到紫袍道人跟前,行礼问好。这时紫袍道人手里正拿着李荣之交给知客道人的黑色铁牌,紫袍道人面色和蔼,脸型圆润,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我就是这天宫寺的监寺,道号楚安。缘分是你曾祖时结下的,你祖父也来过这里几次。你去年中举时,李全就来信告诉我了。我高兴。”李荣之听到这儿,想起祖父要自己在天宫寺里尊重、无论听到遇到什么都要谨慎行事的话,就没做声。这是李荣之觉得楚安道人失礼了,楚安道人看年纪,最多也就是自己的父辈,直接称呼自己祖父的名字,就是失礼。楚安道人接着说“你祖父说的让你给临沂宁氏承祧的事,我也同意了。虽然是有私心,但总归只是避祸留血脉的意思。现在告诉你,你宁氏三年后会有一个老来子降生,你这承祧的就有些尴尬。所以承祧之后,另寻他地,买些田宅吧。”李荣之听到这里,心里不免疑惑、惊讶。原来李荣之的祖父李全曾经把女儿许配给山东临沂宁氏。这宁氏一位祖先,是曾祖李信好友兼生意伙伴,薄有良田,只靠着田里产出过活。曾祖李信在京城与江苏淮安之间贩卖货物。有一年商队从京城带货回淮安,路过山东临沂,在野外受了癔症。(癔症,俗称的就是鬼上身。)家族顾老相传,曾祖李信可是个有本事的,从不受这些怪异侵害,这也是为什么淮安李家能有这条商路的原因。商队里小半是族亲,不可能抛弃祖父离开,其他的伙计,在临沂也是举目无亲,更不敢独自离开。荒郊野外也不是安排的地方,商队里的老人就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上路投宿。李信的癔症虽然吓人,但是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晕倒了。族人们怕他再伤人,也怕他伤了自己,赶紧把李信用绳子困了起来。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往常投宿的小店。商队投宿都是有规矩的,从来不去陌生的客栈,宁可多花钱,少麻烦店家相关的事情自己干,也要交好店主,图的就是个安全放心。

这客栈就是宁氏先祖开的,客栈在各小村里,旁边就是他家的宅子。远处就是他家的田地。是守家在地的地主,一般来说最是安全。因为这种人守家在地跑不了,也怕麻烦,开个店面只是想挣点小钱而已。商队也喜欢这种店家,一来知根知底,二来,商队也不少吃素的,这种地方出了事,总有个说法。这种小客栈也不繁华,接待商队算是很有油水的生意了。宁老板自己出来迎接,看到李信被捆着,忙问是怎么回事。族中老人正愁没人问主意。商队每次都住这个客栈,打交道也有十几次了,总算个熟人。而且这种癔症,总是当地人才知道点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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