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鬼与酒鬼
“闹鬼？”李缘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小二哥，你确定是鬼，而不是醉鬼或者……色鬼吗？”李缘拍了一下小二的右肩，语气有些戏谑。
小二有些不高兴了：“诶，客官，你不信就算了，用不着笑的这么夸张吧。”
泪灵嫌弃地瞟了李缘一眼，转头对小二说：“你别理他，他脑子不好使。你继续说说，这闹鬼之事究竟是怎样的。”小二先去把两人的饭菜呈上来，然后给泪灵李缘说上了——
怪事是从两个月前的一个早上开始的，前一夜，夜里下过雨，地面很湿。天还不是特别亮的时候，城东的大憨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他是负责给城东的一些商铺和居民处理前一天的粪水和泔水的。
他收集一大车污物后，要推出城去处理，出城门的时候，还傻傻地和守城的官兵们打招呼，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回到城里。和大憨一起工作的刘三发现大憨不见，匆匆报了案，官府想着大憨本来就是个傻乎乎的人，而且长得又很壮，想着可能到哪里去玩了，过几天就回来，也没太在意。
然后是三天之后的一个夜里，也是城东，一家当铺，名字叫“吉祥当铺”，老板姓赵，是个不错的商人，从不干店大欺客的事。本来大憨也是帮他们家处理污物的人，这大憨失踪后，事情交给了刚才提过的刘三。这天夜里，刘三喝了点酒，跌跌撞撞地路过赵老板家时，听见家中似乎有惨叫声，他便偷偷地绕到后院，爬上了墙。他很熟悉这家的构造，毕竟是做了几天事的人。
在后院的墙上，他冒出了头，却看见了令人费解与震惊的一幕，赵老板在拿着屠刀疯狂砍杀自己的家人！吓坏了的刘三从墙上摔了下来，捂着屁股，大声地喊叫着：“杀人啦，赵老板杀人啦！”听到呼喊的周围邻居很快聚集，听完刘三的话，大家决定去制服赵老板。可当大家冲进后院的时候，看见满院的尸体，吓呆了。而赵老板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众人，露出很狰狞的笑容，他的整个面部肌肉都已经非常扭曲，使得他的嘴巴包不住口水，唾液就那样恶心地顺着下巴流下来。
大家一时不敢上前，并且说实话，是完全被吓坏了。突然，赵老板提刀冲向人群，可没跑几步，猛地倒在地上，无力的抽搐了几下，死了。
大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点害怕，慢慢地走上前去查看情况，他们发现赵老板的身体都缩小了一些，整个人像是被榨干了一般，如同干尸。官府接到报案后迅速赶来，封锁了现场，至今没有调查出个令人信服的结果。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大概又过了半个月吧。这次是城北的驿站，时间是在下午。平时那里来往的人不是很多，可那天那里却挤满了人，多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情况直到晚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多人，他们不是来驿站有什么事，单纯的，就在那里堵着，无论怎么疏散，他们就是不走。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驿站的小官员转头进屋喝水，然后立马出来回到门口，此时门口的人消失了。
“就不会是那些人离开了吗？”泪灵问到。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回答：“可是没有看见有那么多人从任何方向离开，正常情况即使跑的再快，那么多人要是四散逃开总的三五成群吧，可是没有人看见这样的情形。更恐怖的事情是，人群消失后，在地面留下一个人形的坑，冒着黑气，大家都不敢靠近，更不敢去填。那天晚上，坑消失了，当然这是第二天发现的，同时城东一家客栈老板深夜从床上消失了。第二天大家发现坑不见的时候，在那个人形的坑存在过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嵌在地面的大扳指，经家属指认，是客栈老板的。所以大家都推测老板钱氏一定是被填进坑里，然后扳指恰好落下，被留在了那里。”
小二说完时，已经是冷汗直冒。泪灵也听得入神，可是李缘却还是在那里饮酒，不时地打几个呵欠，一副很困的样子。
店小二好心讲了半天见李缘那种神情，不快地说：“反正情况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们。不过提醒你们，两位要小心行事啊，特别是戌时过后别出声。大家都在传，这一定是鬼怪作祟，加上当铺和客栈老板出事都在亥时，所以戌时后大家都不敢出声了。”
“为什么不出声就一定可以不被你们所说的鬼怪抓呢？”李缘淡淡地问了一句。
小二回答说：“前几日来了几个抓妖的道士给我们说的。”
“那他们有捉到任何妖魔鬼怪吗？”李缘表现出一副很无聊的神情，侧目对着小二，继续问道。
“这个，没有，不过他们倒是在城外荒山发现了大憨的尸体，大家在钱老板死后找了很久大憨，都找不到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了，虽然大憨已经死了。所以我们觉得他们是有些本领的，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小二回答。
“这样啊。”李缘想了想，转头对着泪灵，他挑了挑眉毛，做出一副奇怪的笑脸，“那你要不要留几天玩玩呢？”
泪灵没有理他，对小二说：“小二哥，我们吃完了，你收拾吧，来，这是打赏你的钱。”泪灵放下钱，上楼了。
“留不留嘛？”李缘探出头向楼梯方向望去，“喂，你说句话啊！”没人应他，他于是转头，看着有一丝嘲讽笑意的小二，李缘起身，拿着酒葫芦，走到小二旁，一屁股撞走小二，腾开一条路来，摇头摆尾地走上了楼。
街上没有打更的，夜特别的静，死寂。
李缘带着酒葫芦，坐到了屋顶上去，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星星，像之前一样。久久，那样呆望着星空，时而喝点酒，傻笑一下。
大概子时了吧。街上似乎有些奇怪的动静。李缘立刻警觉，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有。虽说李缘是个胆大的人，可一阵阴风刮来，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什么人！”李缘敏感地察觉到不远处的街角有人影，他轻声说了句，接着立刻落到地面，前往查看。什么都没有，街角那里一点生物的气息都没有。突然，一把飞刀嗖的一声飞来，李缘侧身躲过，飞刀钉入墙壁中，李缘拔下飞刀，发现竟是纸做的刀。
李缘摸了摸墙上的刀留下的痕迹，疑惑了一下：“这是何人，如此厉害？”打开那张纸，李缘咬了咬右手大拇指指甲，一笑：“这是在邀请我加入这场光怪陆离的鬼怪作祟盛宴吗？”李缘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接着说到：“哼，有点意思。”
“既然有种破坏了我观星的心情，那么给我做好准备吧。”李缘看着星空，“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说着，他低头、跃步、腾起，飞回到了客栈里面。
夜很平静，一晃眼，第二天。
“早啊，姑娘。”小二哥在楼梯上遇见了下楼的泪灵，笑嘻嘻地说道。泪灵点头示意了一下，继续下楼，走了两阶，回头对上楼的小二说：“那个和我一起的邋遢男起来了吗？”
“你说那位客官啊，客栈才一开门，他就出去了。”
泪灵有些好奇：“哦，他有说他去哪里了吗？”
小二回忆了一下：“嗯，你去问账房吧，那位客官出去的时候好像与他说过话。”
“好的，你去忙吧。”
“好勒。”小二快步上楼去了。泪灵下了楼，找到账房先生，询问李缘的事。账房先生匆忙拿出一张纸交给泪灵：“姑娘，那位客官出去时说如果你问起就把这张纸交给你，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有点好奇，泪灵打开了那张纸，上面只有很简短的几行字：
嘿，酒鬼你好，我是金陵城中的噬人之鬼，交个朋友吧。游戏，继续了。
“这是？”泪灵脸色一变，一把将纸捏成一团，然后右手紧紧握着那纸，愤怒开始暴涨，“是你们！”手一挥，纸团飞出，瞬间燃烧！
泪灵转头问账房先生：“知道我和一起的男子去哪里了吗？”
“这个他没说，只是说去见一个重要的老朋友。”账房先生还没从泪灵的行为中回过神来，痴痴地说，被吓着了吧。
泪灵想起来李缘察觉到城楼增兵，所以应是来过这里的：“朋友？会是谁呢？”泪灵决定看能不能根据李缘的气息找到他。
果然很难找到他啊，大街上人太多了，气息弱得无法分辨。泪灵只得在街上问问路人，毕竟李缘那样的外貌太引人注意，穿的颇具儒道气质，可是外貌跟乞丐无异。
路过城南的一家赌坊时，一个被打的很惨的男子被从赌坊里扔了出来，落到泪灵面前。泪灵一看，是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外貌虽然属于不引人注目一类，可是那脸颊的大黑痣格外显眼。
“狗日的，等我有钱了，弄死你们这群兔崽子。”男子啐了口唾沫，“给我记得，我刘三不是好惹的！”
刘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这人身上的臭味那么重。
是那个人！泪灵想起来了，她叫住了准备走开的刘三，问到：“喂，你是那个和大憨一起工作的刘三吗？”刘三转头，一见是个大美女，说话便支支吾吾的了，半天没吐清楚话来，只有傻傻点了头。
“你紧张会口吃？”
刘三狂点头。泪灵忙说道：“你别紧张。我只是来这里后听说了一些事情，听说你知道的挺多的，要不给我说说，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有的是时间听，没关系的。所以，你愿意给我讲讲吗？”
刘三绯红的脸低下去了一点，期期艾艾地回答：“没，没，没问，问题。”
“那我们到那边的茶馆坐下说吧，我请你。”泪灵轻声地说。于是泪灵带着刘三进了茶馆，开始了解一些事情，她必须查出来谁是那个作怪的鬼，还有，游戏的操纵者是谁！
金陵城南郊，鲁家大宅。
鲁家，金陵城中的机关师，闻名天下，相传为公输班后人。当家的人是三个神秘的老人，江湖上只有关于他们的传闻，从未有活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家族事物都由一个叫七哥的人来打理。
鲁家大宅没有大门和围墙，周围全是奇门八卦，唯有行家或者有人引领才能进去。对于李缘来说，两者他都可以选择。
李缘突破的大门前四个阵型，进了宅子。一个小女仆迅速走上来，拦住他，道：“你是何人，闯入我宅院作甚？”李缘轻轻弹了一下女仆额头：“幽微，不认识我啦。”
李缘把脸递给小女仆看，幽微半天才反应过来：“李哥哥！”幽微兴奋了起来，“李哥哥，你回来啦！”
李缘摸摸幽微的头：“是啊，回来了。”说着，他用手开始来回弄乱幽微的头发：“你也长大了不少啊。”幽微捂着头：“你还是喜欢欺负我，要是……”突然，幽微停下了话，什么也不说了，抬头看看李缘，愣了一下，忙说道：“我去告诉七哥吧。”
李缘拉住正要跑开的幽微，摇摇头：“不用，这个时间点，他一定在‘却步阁’吧。”幽微点点头，李缘看着前面：“我自己去找他吧，你去忙吧。”
“嗯……”幽微像个犯错的女孩，杵在那里，然后说道，“那我去通知厨子老黄做你爱吃的菜。”
“嗯。”李缘拍拍她的头，“去吧，”幽微抿着嘴唇，走开了。李缘深呼吸了几口气，看着这对他来说没有变化的庄园，又露出那种悲伤的笑容，慢慢地，走向却步阁。
却步阁，一处只能背退着上去的阁楼，楼梯近乎竖直。阁楼下面是十二根大柱子，上方有很大的木板平台，平台正中是间琴室，四方多余的平台各有用处，东方有一处望日台，南方是花草区，西面是通往另一处阁楼的长廊，北面平台小一些，主要是可以看远方的树林。西北角的平台上开了个洞，楼梯的尽头就是那里。
有脚步声。阁楼里的人正在翻阅琴谱，听见有人上楼了，脚步轻却有力，来人呼吸平缓，武功高强。阁楼里的人似乎猜到是李缘了，立刻奏起了一曲高山流水。
弹琴者二十来岁，正冠束发，豪气干云。
李缘听见琴声，便停在了那竖梯之上，闭着眼，静静聆听，如痴如醉。久久，余音尚在绕梁，屋中人说道：“你进来吧，只需像以前一样即可。”
李缘走上楼，进了屋：“七哥，我……”
七哥向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今天不提那些，许久不见，来，坐下，饮酒。”
李缘走过去，坐下，然后说：“我现在只喝淡酒了。”李缘敲了敲自己的酒葫芦。七哥打量着李缘，然后突然笑了一下：“我说，你就这副模样从蜀地回的这里？”
“有什么不可以吗？”李缘把酒葫芦里的酒斟到酒杯中，抬头问道。
“没什么。”七哥饮下酒，“呀，这么淡！你真的把酒戒了啊。”
“当然。我说过的，”李缘也喝下那杯酒，“就一定会做到。”
“这次来金陵干什么？”
“路过。”李缘回答。
“路过？那就是说，你一开始不打算来看我了？”七哥放下酒杯，问到。
李缘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你。说实话，我真是没脸见你。”
“那说说吧。找我的理由。”七哥直截了当地问到。
李缘再饮了杯酒，然后语气开始变得严肃了些：“七哥，你认识的人里面，有精通傀儡术的人吗？”
“有不少。”七哥想了想，“大概六七个吧。”七哥看着李缘：“当然我也会。对了，问这个干嘛？”
“我在想，那个被鬼怪附体的赵老板会不会是被傀儡术控制的。”
七哥神色一变，猛地起身，关掉屋门，看着一脸迷惑的李缘，说道：“你管这件事干嘛！这干你屁事啊。”
“七哥……”李缘放下酒葫芦，“你这是怎么了？”
七哥面对着墙壁，久久，说了句：“李缘，你是我兄弟，我不想你也死。”
李缘被这突兀的一句话给惊住了，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然后似乎明白点什么，凝重地问：“七哥，你知道些什么？”七哥没说什么，就那样面对着墙壁，什么也不说了，气氛十分奇怪。打破这一僵局的是幽微，她急匆匆地上楼声让两个沉默的人被吸引。
“咚咚咚——”幽微在敲门，“你们在干嘛呢，还锁门，黄叔说饭菜就快好了，快下来吃饭吧。”
“好的，幽微，我们马上下来。”李缘回答道。幽微站在门口，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听到李缘回答后，翘了翘嘴巴，边走边说：“奇怪了，感觉七哥和李哥哥都没怎么说话啊。”
李缘开了门，对着七哥说：“喂，去吃吗？”
七哥长叹了口气，转身说道：“给我说说你管这件事的理由吧，你不爱管闲事的。”
“没问题。那你愿意帮我吗？”李缘看着七哥，在等着七哥的回答。
凝视了好几秒，七哥终于回答了李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