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
罗杰斯和玛吉分别在星港城赌场两头奔走,他们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老虎机,始终没有找到要找的那个人。随即他们又往返穿行在中国城各个俱乐部和街头酒吧,还是没有结果。
悉尼中央火车站的大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了。两人疲惫地来到文华社,却没想到在这里柳暗花明。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痞子告诉玛吉说,派丁顿新开张了一家俱乐部。他们立刻赶往派丁顿。在牛津街,果然看到一栋二层高的新楼门前摆满了花篮,门口一块金色的金属牌子上刻着“圣·乔治商务社交俱乐部”的字样。
走到二楼大堂,身穿黑礼服的接待小姐立刻迎上前请他们登记。玛吉和罗杰斯不想张扬,便双双在来访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地址。
楼上有几个游戏大厅,一排排簇新的老虎机前坐满了客人。令人大开眼界的是,这里竞有70%是中国人。他们之所以赶在今天来这里,不过是想沾些开张之喜,抢个好意头。罗杰斯和玛吉再次兵分两路,果然在一台日式花伞图案的老虎机前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大卫·李忽然觉得自己双肩被谁按住,不禁愤怒回头,刚要发作,发现背后站着的是警探罗杰斯,他顿时泄气,沮丧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罗杰斯小声表示,这里人多,到旁边去说。不由分说就把他从座位上揪了起来,一直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安全通道口,和玛吉一前一后把他围住。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说:“这个人你见过吗?”
大卫·李看了看照片,不置可否地说:“可能吧。”
“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见过没有,这个人是不是最近在银通电讯买过东西?”玛吉的语气虽然柔和,神情却很郑重。
大卫·李看了一眼玛吉,又拿起照片端详了一会儿说:“应该没错,有点印象。”
玛吉又问:“你再想想,这人在你们店里买过什么?”
大卫·李想了一下说:“可能是买预付电话卡吧。”
“你能肯定吗?”罗杰斯马上追问。
“当然。”大卫·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买手机的人我肯定记得,因为钱多嘛。要是他跟我们签合同我也能记住,这种人时间花得也多,是不是?还有就是这个也看那个也看,最后什么都不买的人,浪费了我大把时间什么也没做成,这种人有时候我也能记住。只有买预付卡的人我不怎么记得,他们买完了就走,最多有点印象。除非是刚从中国大陆过来的人,他们买卡之后自己不懂怎么注册,一定要我们帮他跟电话公司接通。像这种人我也多少能记得住他们。可这张照片上的人我只有印象,但印象并不很深,就说明这人最多只买过预付卡而已。”
罗杰斯再次抓住他的肩问:“你好好想想,8月8号那天是星期六。你是不是那天见到这个人的?”
“具体哪天可不好说。”大卫·李愁眉苦脸使劲回忆。
玛吉再次拿出那个神秘号码送到他面前问:“你再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买了这个号码的电话卡?”
大卫·李接过号码仔细看着,突然,他像中了奖似的叫了起来:“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AFP特别调查组接管爱德华议员的案子之后,很快发现了可疑线索。首先,议员的死因得到了证实,尸体解剖结果为氰化钾中毒。其次,室内物证取样化验得出结论,议员是喝了含氰化钾的葡萄酒致死。可疑的是,酒杯上只有议员一人的指纹,厨房的酒瓶上却没有任何人的指纹。而且,酒瓶里的酒被鉴定无毒。两间屋子和厨房及卫生间均未找到含有氰化钾的器皿与纸张。
以上迹象表明,议员之死绝非偶然,他不可能连酒瓶都没碰就把酒倒在杯子里,氰化钾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显然,他是被人谋杀。据清洁工报告,当她走进案发现场时,茶几上只有一只还剩一些葡萄酒残液的玻璃杯。
通过多方调查,警方了解到竞选办公室里并没有存放葡萄酒。另外,当天还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比如,上午邦代江克逊购物中心竞选活动结束后,曾有一亚裔青年冲上前对议员说了些非礼的话,其中提到一张什么报纸,那之后议员情绪突然变坏。下午议员又临时取消了一个活动,说去工党总部开会等等。
特别是当天晚上,议员结束了与意大利社区侨领的聚会后,非常少有地回到了竞选办公室。当时,其他工作人员都已下班,只剩一位名叫瑞贝卡的女士。她问议员是否需要她留在办公室,爱德华却让她赶紧回去。据瑞贝卡回忆,议员情绪有些低落,他表示想一个人在这里再呆一会儿。瑞贝卡清楚地记得,她离开竞选办公室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十八分。
AFp在得到法院的许可后,迅速拿到了爱德华议员的个人手机通话记录。在例行的初步调查中发现,有一个0412一139447的手机是充值卡号码,而州立警察总署特别专案组已经对此号做过多次了解。这个号码恰巧在案发当天上午和当天晚上分别给爱德华议员打过两次电话。
AFP灭罪司高级督察奥利弗·帕克匆匆赶到玛柔布拉东海岸指挥中心,迅速跟风暴特别行动组取得联系,双方交换了关于那个手机充值卡号码的情报,并达成一项共识,即爱德华议员一案亦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之一,自即日起,AFP和风暴特别行动组的双方情报资源可以共享。
尽管宿醉的头疼挥之不去,宋美洁的心情相当不错。今天有个马来西亚客户签订了一套价值48万的高级公寓。因是现房,客户已经交了定金,还跟律师约定两天后去签正式合同。
忙完这些一点多了,宋美洁给菲比打了个电话,不料她手机关机。女儿下课忘开手机也很正常,她并没介意。下午,宋美洁带另一个客户去洪布什看房,结束后又给菲比打了一次电话。那时候已经下午四点,没想到女儿的手机依然关机。宋美洁隐约觉得奇怪,却没多想,只给她的电话留了言。回到赫斯维尔,在森林路的海鲜店买了些大虾和新鲜淡菜,再回到车里已经五点多了,她又给菲比打了一个电话,结果还是不通。宋美洁越想越觉得不对,情急之下赶紧跟菲比的同学联络。
苏磊正在沙瑟街的一家名叫“真实生活”的咖啡店里坐立不安。本来他中午就要跟江汉一起吃饭,可江汉在外面的事情没有办完,他让苏磊多等一等。结果苏磊在中国城的图书馆一直等到一点半都不见人来,只好自己到附近去吃了一份快餐。接着江汉来电话道歉,并让苏磊回家,说改时间再见。可苏磊执意今天就要见到江汉,说让他等多久都行。这样,快到五点的时候,江汉才让苏磊赶到咖啡店去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江汉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箱姗姗来迟,他进门就把座位换到了靠窗的地方,还不时朝外瞟一眼,人也有些心不在焉。苏磊没有多想,立刻跟江汉聊起了爱德华议员之死。因为他从昨天晚上就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苏磊滔滔不绝,说到激动之处,就要拿那盒录音带去交给警察。他终于觉得,靠他们两个人的力量调查这件事太难了。
江汉理解苏磊此刻的心境,他说:“我完全赞同你那些推断,可事到如今只能接受这个结局。不管怎么说爱德华已经死了,只能把他的死当成罪有应得。这盒录音带并不能说明什么,最多只能证明1993年联邦警察调查结果是错误的,仅此而已。要说这就是爱德华杀害苏光的理由和证据,到哪里都说不通。你必须想开一些,因为杀害你哥的凶手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应该结束。你要安心读书,不再考虑这件事情。”
苏磊摇着头说:“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吗?这叫什么?这也太草率了,我不甘心。”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苏磊拿起手机,里面传来宋美洁焦急的声音:“是苏磊吗?你知道菲比在哪儿吗?”苏磊回答:“不知道啊。”宋美洁又问:“今天你见过菲比吗?”苏磊说:“没有,我只给她打过电话,可是没打通,还发了短信,她也没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一直关着手机呢?”宋美洁在电话里非常不安。苏磊说:“我也有些奇怪,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她就关机了。”宋美洁忙说:“那她是在打工……”没等宋美洁说完,苏磊马上说:“不,昨天上午她告诉我她晚上休息,还说好要到我那儿去聊聊大哥的事呢。”
“怎么了?”江汉在一旁也很关心。
苏磊朝他点点头,接着对着手机说:“昨天晚上我就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今天早晨也打了。海伦,上午我打到你们家的时候,你不是说菲比去学校了吗?”宋美洁顿时懊悔不已:“都怪我,是我昨晚喝醉了。其实我没见到她。因为平时一大早她就走了,我想当然地以为她去了学校。唉,我真是……快到家了,先不跟你多说,呆会儿有事再跟你联系吧。”宋美洁匆匆把电话挂断。
苏磊慢慢放下手机,心情有些沉重。
“苏磊?到底出什么事了?”江汉着急地问。
苏磊怔怔地看着江汉说:“江大哥,菲比也不见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昨天,昨天晚上我就没跟她联系上。”
“你别紧张了,说不定她忘了带手机呢?”江汉善意地劝说。
苏磊使劲摇头,他突然激动地说:“不对,这件事不可能那么巧。菲比说好了要来我家,她是那种特别懂事的女孩,即使有事也一定会打电话来通知我。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江大哥,我觉得不对呀。你看,爱德华议员前天晚上就死了,可菲比现在突然失踪,这不就表明凶手还活着呢吗?”
江汉不由得一愣,难以置信地说:“可是,你能确定菲比的失踪跟我们的事情一定有关系吗?说不定她……”
苏磊像是明白江汉要说什么,连连摇头:“我敢肯定是。菲比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我一起调查大哥的事情。我猜跟踪我们的人早就把照片送到凶手那里去了。菲比除了上学就是打工,平时也不怎么跟人交往。她这么聪明一个人,英文又好,想诱拐也不可能,剩下只有一种可能了。现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搞不好她已经跟大哥一栏……”
江汉急忙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别着急,事情没这么严重。”
苏磊面如死灰,他担心地说:“我也希望没这么严重,可现在她已经一天没有消息了。最近连续出了这么多大事,首先我大哥死在海边,接着刘大江被杀,杨成被撞,艾玛车祸,现在又轮到菲比失踪。这几件事的发生肯定不是巧合,一定是同一伙人干的。不行,我们一定要赶快去报警。”
“可是,你不是想用自己的双手抓到凶手吗?”江汉突然问。
苏磊刚要拨号的手一下停在那里,他望着江汉,痛心疾首地说:“我是想亲自抓到凶手,但悲剧一件件地在我眼前发生,不知道明天还有谁会出事,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付小民,也许是宋美洁。这太可怕了。我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我只知道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我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必须把我们知道的赶紧都告诉警察。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人出事了。”他说着冲动地拿起手机。
正在这时,苏磊的手机响了起来。
罗杰斯带着玛吉再次来到史丹利酒吧,想找前一晚在这里聊天的几个老人。可是酒吧冷冷清清,前后只有三四个客人。酒保迎了上前说:“请问要点什么?”
“哦,我们想打听一下,这里有几个老人,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吗?”罗杰斯问道。
酒保奇怪地看着这两人说:“嗯,这我说不准。他们通常要晚上七点以后才来。不过,有时候不到六点人就来了。”
罗杰斯又问:“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
酒保笑了:“不清楚,反正都住在这一带。除非问马克,他在这里做的时间长,谁都认识。可是他已经退休搬到黄金海岸去了。”
罗杰斯跟玛吉小声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等一等。
酒保闲极无聊,边擦台子边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那些老人?”
罗杰斯突然心里一动,说:“想找他们打听点事。这事兴许你也知道。”
“什么事啊?你说说看。”酒保问。
“听说爱德华议员最近来过这里,你有印象吗?”
“爱德华议员?我不记得。”酒保摇了摇头,忽然,他像发现了UF0的秘密,异常兴奋地说:“我知道了,你们俩是记者对吧?哪家报社的?悉尼晨锋还是悉尼邮报?”酒保两眼放光。
玛吉忙说:“我们不是报社的。”
“没关系,没关系,对我不用保密。我不会乱说的。”酒保不禁为自己的目光尖锐沾沾自喜。
正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位瘦小老头,酒保一看见他忙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你们看,人已经来了。”
罗杰斯立刻跟玛吉交换了个眼色。
老者走到吧台边跟酒保打了个招呼,又跟罗杰斯和玛吉点了点头。
酒保忙说:“这两位是报社的记者,想找你了解情况呢。”
客厅里,宋美洁惊慌失措地拿着电话,情绪非常激动:“苏磊,刚才我在家里找了一圈,又跑到她房间看了一下,她的内衣还都在床上,那是我昨天上班前收下来叠好送过去的。菲比她……她昨天根本就没回家。”宋美洁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你别急,千万别急。”苏磊最怕听到女人的哭声,特别是在这样严峻的关头。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江汉说:“我正跟江大哥在一起。你等等,我让江大哥跟你说话。”
江汉接过电话,急忙安慰说:“美洁,你别紧张,再好好想想,她都会去哪里,会跟什么人联系。”
“能联系的我都联系过了。”宋美洁带着哭腔。
“美洁,别急,说不定事情没那么严重,不过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我看必须马上报警。”
“报警?报警能行吗?”宋美洁开始抽噎,“苏光报警了,结果呢?我可不愿看到那个结果。菲比呀……你到底去了哪里?”她一下子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苏磊隔着桌子都听到了宋美洁的哭声,他冲着江汉手里的手机说:“海伦,你别担心,我们一起陪你去报警。”
江汉不由看了苏磊一眼,表情有些为难,他对着手机说:“美洁,你先去报警吧。不管怎么样,报警找到菲比的机会总会多一些。今天我还有些要紧事要处理,不能过去陪你了,真对不起,赫斯维尔警察局离你家不远吧?美洁,你别犹豫了,赶快去。”
苏磊非常意外地望着江汉。
江汉又跟宋美洁交代了几句才把手机放下。他刻意避开苏磊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咖啡,随即向侍者打听洗手间在哪儿,起身离开座位。苏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江汉跟宋美洁关系那么好,却在她出这么大事的关键时刻丢下她不管。他有些郁闷,不由自主拿出烟来,却又想起澳洲不让在公共场所吸烟的规定,只好把烟收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端起咖啡大喝一口。
就在这时,江汉放在桌上的手机晌了。
苏磊看了卫生间方向一眼,犹豫着是不是要叫江汉,却发现铃声响了两下就停了。很快,江汉擦着手出来。苏磊忙说:“刚才有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