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通海并非大发慈悲,几个小毛贼杀了也就杀了,只不过方才从感应到的杀气中并无多少杀意,加上后来众人的表现,沙通海当下明了这些人也不过是求财而已,对自己没有起杀心,但假若意图不轨,沙通海定然果断杀了,正所谓********,杀人杀光。
在山中奔行了数个时辰,太阳落下天幕,远方隐约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沙通海记起上次的遭遇,于是老老实实前行至山村借宿。
这个村寨规模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几百口人,民风淳朴好客,一听沙通海是过路的商旅,又见他面色朴实,一脸正气,腰间虽然有兵器在身,但是仅孤身一人,也不疑有他,大方将他引进村来。
村中大多人家并不富裕,没有多余客房,惟有村长家境况稍佳,有空房和多余的铺盖,当下沙通海就跟随村长回家去了。
一进门,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娃,大约四五岁,就扑向老村长的怀里,奶声奶气喊道:“爷爷!爷爷!”
村长呵呵笑道,连忙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问道:“囡囡,你哥哥呢?”
小女娃口齿不清地模糊道:“哥哥说,给囡囡,找肉肉吃!”
村长哎了一声,放下小女娃,请沙通海坐下,下厨整治了些粗茶淡饭,还切了一块放在梁上风干的腊肉,倒上一杯自酿的土酒,端起先敬了沙通海一杯。
小女娃看到陌生人也不怕生,只是依偎在村长身旁,用她那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沙通海。
沙通海举杯端起,闻来甘甜芬芳,观之清澈如泉,放了下来,淡淡道:“在下从不饮酒,还请老丈见谅。”
老村长也不见怪,似乎早就料到,开门见山道:“阁下是军中之人吧?”
沙通海道:“老丈何以见得?”
“阁下身负无边杀气,行走间一板一眼,颇具章法,定然是虎贲征战之士,如老朽眼拙,莫非阁下从西边来?”
沙通海凝望村长,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杀气全部内敛,浑然收束在心海之中,就连修为高出我数个阶位的强者都无法察觉,而你脚步虚浮,气息短促频繁,显然并非修行之人,除非…”
“除非我是个将死之人,只有快要接触到亡者的边缘,才能感应到你身上比血海还要稠密的杀气!”老村长苦笑道。
老村长撕开衣襟,骨瘦如柴的躯干上,靠近心脏的胸腔中心部位,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贯通前后,周围边缘已经化出了脓水。
沙通海木然道:“不对,你应该已经死了,为何还活着?”
老村长合上衣服,木然道:“是,我本该在五年之前就应该死了,在那场飞来横祸中,和我的老伴、儿子、媳妇一同死去,可是可怜我的两个孙儿,囡囡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孙子念安和囡囡现在一般大,我不能死,天可怜见,有个世外高人路过,杀光了所有强盗,又给了我一张延命的符箓,让我贴在胸前,可增五年阳寿,我大限就快到了!”
好玄妙的法门,一张符箓竟能为一个将死之人平添五年时光,如此奥妙无边,已然超出了世间已知强者的能力了。
即便是大元皇帝王天佑,太玄宗掌教王太一也未必能做到,这世上,莫非还有更高更强的力量层次?
不,一定有,若将真杀皇极道的杀道星纹的二十四个节点全部点亮,将真杀湮空印修炼至最高重,什么王太一之流不过反掌之间,化为齑粉。
沙通海内心豁然沸腾起来,原本蛰伏的杀气骤然活跃,轰然从沙通海头顶百会穴冲出,化出实质。
显现出数道银色闪亮的刀形光华,在沙通海头顶半空中互相斩击,最后融为一体,只见一柄形如残月的巨型刀芒兜空旋转一周,老村长和小女娃只觉身上一凉,看得乌黑眼睛珠一动不动的小女娃仰天大声叫道:“哇哦,好漂亮的星星呦!”
沙通海心中自然升腾起那股神秘莫测的极杀真意,斩杀诸天、湮灭万物,心海中的杀道星纹幻出一阵璀璨耀眼的光芒,杀劲界第二个节点如同被引爆的太阳恒星一般,猛然爆射出最强烈的亮色,
老村长描绘的那种神仙手段,在沙通海的已知领域之外再打开了一扇无比宽广的门户,终于激发了沙通海内心最深处,对直达永生大道的至高力量的渴望,再次晋升杀劲道中阶!
沙通海收回外放的杀道力量,站起身来,无缘无故把别人家房顶给掀了,同时又得了天大的好处,任是他再冷漠酷烈,脸上也不由多了一丝歉然,向着老村长道:“多谢老丈提点,不知在下有何可效劳之处?”
王念安觉得今天一天的经历要胜过从前数年的生活,若真要比较起来,只有五年前的那个下午可以比拟,但是五年前的那件事带给他的只有惨痛和哀伤。
望着奶奶、阿爹倒在血泊中,爷爷被捅穿了心脏倒在地上,娘亲被恶贼侮辱而后杀死,襁褓中的妹妹嗓子都哭哑了,自己只能无助得胆怯地,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直到那位仙人的出现,杀光了恶贼,又将爷爷救醒。
当时他真想冲出去恳求仙人带自己走,学成高强法术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就可以保护爷爷和妹妹了,可是还没等他出去,仙人就飘然而去。
跟着爷爷,带着妹妹回到了村子,一天天长大,跟着大家伙出去讨生活,但是心中那股火焰却从未熄灭,那种渴望力量的期待一直在心头萦绕。
而今天,终于再次点燃了王念安心中那团火苗,村中最强壮的赵大叔只是一下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举在空中,能单手举起数百斤石墩的大汉居然毫无还手之力,那种武功,真的想学!
王念安发誓那时真的很想求那黑衣人收下自己,可是却被其他人忙不迭地拖走了,一无所获的众人只好冒险钻进山林,好不容易才打了几只野物回村,念及王念安幼小,大家还多分了些猎物给他。
王念安拿着一只野鸡回家,心道晚上可以烧鸡汤给妹妹喝了,虽然自家从前境况不错,但是自从父母亡故后,爷爷身体孱弱,若不是还有这个村长的身份,看在爷爷德高望重的份上,自家恐怕真的要彻底衰败下去,自己无所谓,可是妹妹才五岁,不能让她吃苦,自己要快快长大,好好孝敬爷爷,照顾妹妹!
王念安兴奋地朝家走去,只看到几堵院墙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几个屋顶不翼而飞,漫天的星光洒在空地上,将一个傲然挺立,岳峙渊渟的黑衣人身影映衬得有如九天大神。
王念安心头一热,正要喊出来,黑衣人回首五指一招,他立刻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平空摄起,如脚底生风一般,飞快弹射到自家院中。
沙通海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瘦弱的男孩,身量不高,据说已经十二岁,但是比同龄家的孩子要矮个几分,眉宇坚毅,隐隐有一股不屈倔强的意志显现出来。
手足关节粗大,看来早已经受了生活的磨炼,一双乌黑的眼睛犹若朗星,明亮剔透,眼底竟然闪烁着一丝惊喜,面色略带慌张却又兴奋,微微令沙通海有些诧异,放下这孩子,转身对老村长问道:“就是他?”
老村长重重点下皓首,“嗯”了一声。
沙通海淡淡道:“明日再说吧。”
王念安心头狂跳,隐约猜测到是什么事情,一股欣喜之情油然而生,当听到沙通海道明日再说,虽然有些失落但却没有放弃,终究还有希望,当即殷勤得跑前跑后,为沙通海准备床铺,打扫房间。
翌日,醒来的村民们惊奇地发现老村长家的屋顶不翼而飞,大为惊异,不过也没有多问,就自发地为其修理起房屋来,沙通海身为大高手,自然不会屈尊做这等劳役之事。
老村长就陪在一边,带他闲逛起周边风景来,有村民还奇怪为何德高望重的老村长,为何对一过路客人如此客气,有那天被沙通海放生的村民暗中提点了一番,立刻如同受惊的鹌鹑默不作声了。
突然,一个村民踉踉跄跄得跑进村来,遍体鳞伤,衣衫破了几个大洞,外出捕猎的工具也全部遗失,刚跑到村民的集聚地点,就倒在地上,其他村民见状连忙将之扶起,探问究竟。
老村长也发现了这边的异状,向沙通海告声罪,赶了过去,沙通海反正闲来无事,也随之一同前往。
那浑身受创的村民名叫三狗子,早上与其他几人一同进山捕猎,现在就只剩他一人回转,其他几名村民的家人焦急问道:“三狗子,黄毛、黑炭、石头、富贵他们几个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他们没事吧?”
三狗子气喘嘘嘘,一口气险些喘不上,老村长排众而出,肃然道:“都镇静!让三狗子慢慢说!孩子,你说,到底怎么了?”
旁边的人拍打着三狗子的脊背,让他喘匀了气,三狗子拼尽全身力气道:“村长,快让大家伙跑吧!狼群向着村子里来了,好多好大,黄毛、黑炭他们都被狼吃了,幸亏我跑得快,赶回来报信!快跑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听完此言,村民们乱作一团,黑炭、石头、富贵的家人更是抱头痛哭,其中有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妇人,貌似黑炭的母亲,当场就昏厥过去。
此时,一个冷静沉着的声音响起:“狼群的数目究竟有多少,几十、几百还是几千?距离村子还有多远?将村民从这里撤往山下,需要多少时间?”
问至最后一个问题,沙通海将垂询的目光投向老村长。
三狗子被沙通海那威严酷然的目光震慑住,不由自主出声道:“大概…大概有几百头吧,估计还有四五里就到山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