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公道满脸冷汗,虽然身形肥胖,但是侥幸多年商海搏击得来的阅历经验救了他一命,危急关头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当头一道锋锐刀气的斩首之厄,这刀气而后斩在了墙角一座古铜士兵塑像的头上,将之一刀断首。
沙通海两指轻弹刀面,残月发出一声清越的刀鸣,甫才安静下来,鲁公道望着满屋狼藉,心道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能够拥有如此宝器之人,会是池中物不成!
这时门外冲了一群人进来,各举刀枪棍棒,为首的便是那招风耳,一进来看到屋内的惨状,得意一笑,直指着沙通海道:“就是他!在店里无理取闹,你看把这屋子弄得什么样了?啊!这不是大掌柜的心爱之物吗,怎么碎成这般模样!”
招风耳无愧摘星楼最佳员工的美誉,演技娴熟,唱作俱佳,尤其在拿起几片白玉花瓶的碎片时,如丧考妣,活像他死了亲娘一般,更让在场众人坚信那个普通的白玉花瓶当真是大掌柜的爱物。
招风耳一边收拾白玉花瓶的残骸,一边暗自窃喜,其人素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方才被鲁公道喝住,已然怀恨在心,看到鲁公道引沙通海进了后堂,更是时刻关注找寻鲁的痛脚,一听有异常发生,第一时间叫来了一楼主事的三掌柜和护院打手们,准备给鲁公道个好看。
三掌柜老于世故,自然明白其中的猫腻,久经商场的他晓得能拥有此等非凡之物的定非普通人,但看到现场的惨象,联系到方才的奇景,心中贪念大起,再仔细一打量沙通海,也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于是沉下面孔道:“这位客人,损毁本店内物品要照价赔偿,屋内所有摆设均是文物古玩,价值连城,如果客人拿不出赔偿的银两,还请将这把配刀抵押在本店,等赔偿完本店损失后再行取回。”
招风耳在一旁叫嚣道:“三掌柜,我看直接把他绑了送官,一看他就是癞蛤蟆捡金砖,走了****运,除了这把破刀,身无长物的主儿。”
鲁公道又把身子往后缩了缩,让自己躲在阴影中,冷眼旁观三掌柜和招风耳的一唱一和。
沙通海好整以暇地用黑布将残月裹好,带着一丝戏谑,淡然问道:“要多少?”
三掌柜心里有点儿打鼓,但还是故作镇静道:“一万两!”一般人再有钱,也不会随身带那么多银两在身上,当然很多豪富之人会,但他坚信眼前这个绝对不会是。
沙通海从兜里掏出一万两,道:“给。”
三掌柜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拿过银票反复看了数遍,面色黯淡下去,随即又强自镇定道:“一万两仅仅是那只白玉花瓶的价格,整个屋子里的物品总价是三万两。”
鲁公道用看死人的目光望了望三掌柜,至于招风耳压根没瞟过一眼,因为在鲁公道眼里,他已然是个死人了。
沙通海掸了掸身上并存在的灰尘,淡然道:“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三掌柜颤抖着声音道:“三…三万两。”
沙通海正要说什么,就被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你耳朵聋了!他说是三万两!什么刀啊,拿来给本公子瞧瞧!”
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行走虚浮、面色苍白、衣饰华贵的公子哥,一看就知道是酒色过度、经常熬夜,身边的几人随从打扮,印堂发亮,额头高高隆起,显然是武道高手。
三掌柜听到这个声音,又变得神气活现起来,屁颠颠得跑到这个公子哥身边,谄媚道:“张公子,哪阵风把您老的大驾给吹来了?您稍等,小的这就把到给您献上!”
回首恶狠狠得对沙通海道:“你这泼才,可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他是我们新蔡府鼎鼎大名的张大员外家的长公子,他老人家能看上你的刀,那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快把刀献上!”
沙通海眉头微皱,双目寒光一闪,将双手背于身后,正色道:“哪个张大员外,现居何官职?”
鲁公道一看沙通海这个做派,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一咬牙,走出墙角的阴影对着沙通海朗声道:“大人,这张大员外是我们城中的首富,并无官职在身,只是和府尊平日里多有走动。”
三掌柜喝道:“鲁公道,你不想干了,还站那边干嘛?”
沙通海看也不看三掌柜,双目如剑刺向张公子,冷声道:“不过一介商户之子,竟敢如此嚣张跋扈,私相勒索他人财物,当真以为这大元朝没有王法了吗?”
张公子闻听此言,一下子就暴跳如雷,大吼道:“林子大了蹦出个你个鸟来,少爷在这新蔡府就是天,就是王法,什么破刀,给我拿来吧你!”
看样子张公子也练过几手,右手疾速抓向沙通海背在身后的残月,旁边数人也不阻拦,显然司空见惯,沙通海冷哼一声,待得张公子的爪子到得近前,一把擒住,趁势一扭一转,张公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旁边人一看势头不对,正要上前阻止。
沙通海手如闪电,左手扭住张公子的手臂,右手猛然搭住其另一边肩膀,生生将他拎起来,如同掼打一只破布麻袋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掼在地上,死命摔打数次,张公子开始还能发出惨痛的呻吟声,到后来就已然完全有出气,没进气了,最后七窍流血瘫软在地上,眼看是完蛋了。
沙通海仿佛扔垃圾一样把不成人形的张公子丢在一旁,张家的几个保镖这才回过神来,大吼着冲上前来,沙通海闪身一个左摆肘,将左冲一人直接打的头颅爆裂,右腿如同鞭子一样甩起,正中右面之人腰际,在场诸人均都听到了清脆的骨折声,右面之人上下身段成直角状悄无声息瘫倒在地,中间一人先发后至,看到同伴的惨状转身就跑,被沙通海一把拎住衣服后领,好似扔标枪一般,如人形火箭一样以头做槌冲向房内的花岗岩柱子,虽然这人也是武道好手,但终究没有练到头比花岗岩坚硬的地步,当即红的、白的把柱子涂的满柱都是。
沙通海把手在三掌柜的衣襟上擦了擦,淡然道:“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三掌柜面如土色,两腿酥软倒在地上,一旁的招风耳早已经震惊万分,吓得屁滚尿流,瘫软在地,至于先前被叫来的那群护院打手们一见势头不好,早早溜个一干二净。
沙通海微叹一口气,道:“我只是想配把刀鞘而已。”
忽然,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大帮衙差捕快冲了进去,一个精瘦汉子将颤抖的指头哆哆嗦嗦指向了沙通海,带头的身穿七品袍服的浓眉大眼的捕头大声喝道:“兀那汉子,居然当众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声音愈来愈小,到后来完全淹在嗓子眼里,沙通海淡淡地望着他,道:“认识吗?”
捕头诚惶诚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连磕了数个响头,直将地面的石板都磕出点点血迹来,嘴里忙不迭道:“大人恕罪,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捕头膝行至沙通海面前,双手将“监察天下”的控鹤都腰牌奉上,这腰牌是玉清澜临行前塞给沙通海的,说是若有不便之处,可凭此物行事,当时沙通海也没多想,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收起腰牌,冷然道:“知道怎么做了?”
“是,是,是,是大人。”
捕头连忙爬起身来,一脚踹倒刚才去报信的那个张家护卫,几个捕快冲上去将其一顿毒打,捕头吼道:“张家勾结江湖匪类,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将之拿了速跟我去禀报府尊老爷!”
沙通海暗道这小子真识相,有前途,刚走出后堂,就感应到一股先天修者的气息,各宗各派武修、道修、释修、儒修各有精妙法门,气息多有不同,这股气息有若长江大河,奔腾不息,明显就是武者具备的,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商户分店中还隐藏着一位先天武道高手。
一个青衫中年文士施施然从楼上走了下来,躬身走到沙通海面前,施礼道:“前辈在上,后学末进秦祥临这厢有礼,晚辈忝为本店的大掌柜,说来也巧,晚辈这里有一天青王玉制成的刀鞘,不知道能否入得前辈法眼。”
说完恭敬奉上,修行界以修为论长幼尊卑,虽然沙通海看上去年纪轻轻,但是其气息悠长深远,潜藏的力量无比博大,以他三品的武道修为根本无法探得其根脚,显然是一位修为超出他甚多的强者。
伸手不打笑脸人,沙通海暗道此人滑头,只让下面的人出头,自己躲在幕后观察,一见事态明朗化,当即出来收拾残局。
接过刀鞘,入手温润,份量颇为沉重,观之青幽古拙,整只刀鞘做工大气简约,上下浑然一体,明显具有上古风格,沙通海将残月插入刀鞘,如雪月般的刀华顿时被遮掩起来,巧合的是,刀和刀鞘严丝合缝,异常贴合。
沙通海心知后堂肯定有监控的机关,秦祥临定然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样一个外观、品质、契合度都相当高的刀鞘,也可见摘星楼的储备丰富和秦祥临的见识广博。
秦祥临一见沙通海的面色,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立刻明白这朝能过关了,于是上前一步殷勤道:“天青王玉乃是采自万年雪山的山腹菁华,万块天青玉才可能出一块天青王玉,天青王玉制成的刀鞘坚固耐压、水火不侵、永不磨损,实乃前辈宝刀的最佳良伴。”
沙通海面露淡然一笑,向秦祥临投去垂询的眼色。
秦祥临忙道:“前辈大驾光临,实令鄙店蓬荜生辉,宝刀配好鞘,就算晚辈仰慕前辈风采,送上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