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爱情这个习惯已经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了。
因为我知道,我爱徐溪然。
她没有上课直接走出了教室,我跟着她,祁少说我是死脸。
徐溪然直接回了宿舍,我是进不去的,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去,我站在楼下,一动不动。
路过的女生都望着我,觉得我是多情的种。
直到晚上我还是没有离开,祁少叫我吃饭,我说不吃。
那晚,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可是徐溪然还是不见我。
大雨侵蚀了我的衣服,全身湿透了,我就在楼下不走,那女生宿舍所有的女生都看着我,仿佛像看戏似的。大妈叫我离开,说孩子雨大了,不要这样淋了。我不答话。
祁少他们几个也过来了,撑着伞帮我遮雨,我躲开,他们继续,我大吼一声不要他们管,他们才悻悻的躲在后面。
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徐溪然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我任由大雨淋,不顾一切。
就在那一刻,徐溪然走了出来,她没有撑伞,和我一样在我面前淋着雨,我叫她进去,她说我到底闹够了没?我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她叫我先回去再谈,否则一切免谈。
祁少拉着我就走了,我的泪水和雨水连在一起,有些味道。
若诗又来找我,问我和徐溪然和好了没?我说还没有。
她说她去解释,我说不用。
越解释越乱。
若诗跟了四哥一段时间,一样是陪吃陪睡,沦落至此,跟谁都一样,四哥喜怒无常,时而疲倦冷静,时而暴躁发狂,是个人来疯,他极其喜欢当众呵斥自己的女人,并不是因为心里有气,只不过是觉得呵斥女人很有面子。
若诗摸清了他,便任由着他在人多的筵席上大发脾气辱骂自己,甚至低声认罪迎合他,这不过是他的游戏,时间千奇百怪,各种癖好无奇不有,众目睽睽之下再难听的话,若诗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夜里照样娇滴滴伏在他身边,四哥还未遇到如此懂他性情的女人,反倒对她相当宠爱。
一段时日过去,她哄四哥哄得驾轻就熟,时机来了,她便说,“四哥,我手下的一个小姐不听话,我得教训教训,您给我安排几个弟兄,帮帮忙嘛。”
四哥懒得过问,只说,“由你去便是。”
若诗自从死里逃生,不知立誓多少次要以牙还牙,而今终于做得到,找到小美的旧情郎把她骗了出来,冤冤相报,那夜又是一场鸿门宴,小美略略喝醉,兴奋地恰到好处,那个旧情郎径直把她带进了早早等候的车子里。
小美上车,见到若诗,定下神来,泛着红晕的脸色顿时刷地一下惨白,酒全都醒了,在劫难逃,在劫难逃。
但小美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立刻就镇定下来,一如既往,伶俐乖巧的叫,“若诗姐,这么久不见了。”
若诗一言不发,几个男人便捂住了小美的嘴,手脚都捆了起来。
夜深阑静,他们开车驶往四十公里之外的郊区,一片乱草丛生的废弃工地上立着一栋空楼,阴森至极,男人七手八脚的把小美扔下了车,若诗撕掉了小美嘴上的胶布,小美手脚还捆着,蜷成一团,挣扎着跪起来,伏在若诗的脚前,砰砰砰的磕头,“若诗姐,若诗姐,发发慈悲,饶了我把,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若诗站在那里抬头一望,此夜晴朗而寂静,月光倾泻,星辰疏落,时间祥和宁然,照样不过如此,有人欢喜有人落泪,爱恨情仇反反复复,生死最是无常。
若诗轻轻说,“小美,当初你来我手下,我还记得你的模样,见你可怜,我最疼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欠姐姐一辈子,姐姐饶了我,”小美一阵磕头跪求。
若诗一脚踩在她的嘴上让她收了声。
“你求我饶你!当初你怎么不饶我!天地良心我可有一丝对对不住你?”若诗崩溃,大声吼叫,一脚狠踢她的胸口,小美当下就倒地。
“你不过是皮贱嘴烂,害我至此的人也不过是你,但奈何我收拾不了别人,杀不尽那帮狗养的禽兽,只抓得到你,只怪你是祸起之源,我不得不让你死!”
“打你砍你都太轻了,你这种死无葬身之地的****,我现在就给你掘坟,黄泉路上你都该谢我!”
若诗发话,几个人便挖了个大坑,当即就把她扔下去埋了,地下传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渐渐沉寂了下去,月夜风高,若诗抽完了一支烟,转身离去。
了断了这桩恩怨,她又回到四哥身边求庇护,那个圈子太乱,无人知道昨天在身边喝醉的人今天是不是还活着,或许是吸毒过量而猝死,或许在黑夜被砍得面目全非暴尸街头,只有这种情况警察才会来,来了也不过是立一个案就作罢,都不是干净的人,背后也有地头蛇,管不了也查不完。
小美的失踪无人关注,又或许他们知道是四哥女人的恩怨,所以不敢关注,若诗若无其事的在四哥身边待着,然后决定去把毒瘾戒了。
临行之前她只去找了阿兰,也算是答谢救命之恩。阿兰还是那么冷漠安静,这些覆辙,她比若诗看得还要多了,阿兰说,“你何必如此。”
若诗捂着胸口说道,“也许你觉得好笑,但事到如今我仍然是一个心有希望的女人,这两年我不过是从一个虎口逃脱,钻进另一个狼穴,禁毒日又来了,黑道白道我都在劫难逃,这一走,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把这瘾戒了。熬过了这么多事,活该的活该,受罪我都受尽了,上天应该不会再苛责我。”
阿兰只是抽烟,淡淡的说,“似乎你还是很有决心,先戒掉了瘾再说,那样或许我以后还可以看到你相夫教子过好日子的时候。”
若诗已经走出门外,阿兰才静静对着关上的房门补了一句:
我只不过是说:或许。
若诗带着一小笔钱,无声无息的躲进了一个偏僻的乡下,住在农家土房里,这地方说来复杂,过去她倒卖****时,一个与她很熟的贩子手下有个农村出身进城闯天下的小跑腿,这是他爷爷的祖房,老人死后,这里一度还藏过一些货,后来那个男孩子又漂到了浙江一带闯天下,临走前还跟她一起来这里提过最后一次货,男孩子挂上了门锁,说,“若诗姐,明天我就彻底走了,这里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彼时她听了,当即就拿过钥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以后出什么事,我说不定还要躲到这里来做个隐居人。”
没想到这话就应验了。
她在离去的路上,还与自己打着赌:若这次去那房子不在了,我就不得不另寻他处流浪,但天无绝人之路,我又别无选择。
幸好房子仍在,只是破烂不堪,周围很多耕地都荒芜着,稀疏几间农宅,只有老人留守下来种地,而今农村早已没了什么年轻人,他们都去了城市,漂泊打工,要闯天下,历经艰辛,一路血泪。对他们而言,花花世界是高高在上的梦想,世道早已不同,人人都渴望破茧而出,种田种地一辈子,对于同样年纪轻轻的他们来说是不堪忍受的噩梦,世道明明不公,但谁都还是在搏。
她从镇上买了吃的和水,带到瓦房里来,决意独自一人住在这里,一边避祸一边戒毒,长期的无规律生活,烟酒毒品和避孕药物反复摧残,令她体弱消瘦,很久都没有了月经,戒毒一开始,犯瘾起来不堪忍受,连喝水都要呕吐,无法进食,孤身无助,几度想要寻死,痛苦得点烟在自己身上烫来烫去,滚到角落里难受得不停的用头撞墙,但她终究还是熬了下来。
她慢慢忏悔,渐渐懂得了更多的可能,即便生命是没有意义的,那也总比死亡有更丰富的姿势可以变换,而不至于只能一睡到底。
若诗还只二十四岁,那些从小读书念完大学的乖乖女孩子,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可我早就快走完一生了,再不会有更难的事情了。”
“我连毒都可以戒,还有什么苦不敢吃,真的再也不会有更难的事情了,一切还可以重新再来。”
“我想要重新再来。”
乡间日清月朗,田野空旷,天遥地远,四下都是寂静,是否天主早已经看惯苍生的挣扎,所以在幻象的背后,只留人间一片无动于衷的静缓四季,斗转星移。
其实若诗和我一样,并且也与太多人一样,因着对于幸福的希望,需要走过苦痛的路,所谓人生不过如此。
徐溪然告诉我,“如果我还持续和若诗有联系的话就跟我分手。”
我没有说些什么,默不作声。
因为我觉得我做不到,我还要报仇。这是我的想法。
我告诉若诗让她给我机会报仇,她说能帮我的一定帮。
若诗带我去见四哥,四哥问我要搞谁?我说要搞陈建东。然后我就看见四哥的脸拉了下来。
若诗告诉我四哥和陈建东是有恩怨的。
我笑了,我想这是个好机会。
四哥没有一口答应我,也没有回绝我,只是叫我回去等。
回到宿舍,祁少问我怎么还没和徐溪然和好,我说等我把陈建东搞了再说。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兴奋了起来,那不单单是一种兴奋,还有一丝愤怒。
因为他记得上次炸他车子的事情。
我在校园里散步看到了徐溪然。
可能是因为年轻,所以在骑着自行车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来回奔波的路途上,她并不觉得落魄寂寞,她这样的瘦,风穿过她的侧肋,就好似要把她托起来一般,仿佛还像是刚刚放学的少年,是的,彼时她的心尚如苍翠繁盛的美丽大树,开满白色绚烂的花,这么美。
世界留给女人的战场过于狭小,爱情大约是无可选择的唯一阵地,她以身心坚守,毕竟年轻所以甘心赴死。
我是说,在那时。
我叫徐溪然,她没有答应。我跑过去拉着她的自行车,她说我们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