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即将到来的
马赛港口
伴随着轰鸣的汽笛声,载着清国派往法国留学生的船终于入港,至此,来自中国的五位留学生第一次踏上别国的土地。一个接一个,几位年轻人压抑着略微雀跃的心情,结结实实地再一次踏在陆地上。
第一个下船的张申森四处张望,寻找应该来接大家的马车,但环望一圈依旧没有看见任何像是国人同胞的身影,难道是记错时间了吗,迟到还好,要是搞错来的日期可就麻烦了,张申森心中埋怨,毕竟是陌生的法国,而自己这些人中那几个甚至连语言交流都不很精通。
“怎么了,在找什么吗”舒颜在他身后询问道
“看不到来接我们的人,可能是迟了。”
张申森对驻法领事馆的办事能力开始质疑,连接留学生这样的是都办不稳妥,难道不该让自己有些非议,原本出洋的学生肯定是由一位或几位成年官吏陪同,但这艘船上并没有,因为自己并不是按照留学生统一要求遴选出来的,而是自己的叔父动用关系非要名单上加上自己,同船的几位情况也是类似,但最后仍是没赶上最后一批出发的学生们,只能租用去法国的货船,但去之前电报里已经说好会有人来将他们从马赛接至巴黎,但现在仍没有看见本来应该看见的人影。
“怎么了,王”聊天聊了一路的大副沃尔夫下船来向张申森打着招呼
“要我纠正多少次,我叫张不叫王”对他搞不清自己的姓已经无力纠正,“本来应该接我们的人没到”
“现在已经快天黑了,要是不赶快可找不到住的地方啊,要不要我介绍给你们一个旅店,绝对价钱公道”
张申森有点心动,看样子今天是不会有人来了,自己这批人还带着大量行李,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熟人介绍的地方比较好。“那就这样,谢谢了,沃尔夫先生”没等他回答,旁边的的舒颜已经做出了反应,随机对着那几位扔当搬运行李的苦力去说自己的决定。从某方面来说,舒颜才像是这几个学生的代表。
这就是你说的旅店吗,看看眼前这破破烂烂的照片,门前堆放的杂物和那不知因为多少人进出而早已乌黑发亮的木板门,张申森对这家旅馆的意义印象糟糕透顶。“毕竟便宜嘛,一天只要两法郎,周围哪里去找啊”虽说学费由学堂垫付,但毕竟能省一点是一点,只能硬着头皮住一晚。
“老板,客人来了,给我们热水房间还有啤酒”海上男儿喊道
“这不是沃尔夫吗,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一边晃着手里的酒杯一边说到。
“我给你带了几位客人照顾照顾你的生意,就是这几位,怎么样,是不是应该再请我喝杯酒啊。”
整开那满是褶皱的眼皮,旅店的老板用那一双浑浊的双眼打量着新进来几位客人,来客是四男一女,东方人的面孔,那四个男的还梳着长长的辫子。
“印度来的?”
“不是,我们是来自中国的”张申森用还磕磕绊绊的发音回到,
“中国?算了无所谓了,房间都在二楼靠窗那几间,一晚三法郎,要食物去找那边的那个,就是那个正在擦桌的女的,不过要另收费,另外没有什么事请不要来打扰我”说完不耐烦的咂吧咂吧嘴,好像在品味嘴里劣质黑啤酒的余味,并不在理会张申森一行人。
面对旅馆老板的冷淡略显无奈,但毕竟是沃尔夫介绍的稳妥的地方,几人将行李提起往楼上走去。张申森留在最后,看着正和老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肌肉大副,开口询问道,
“沃尔夫你今天也住到这里面吗?”
“饶了我吧,住在这里就和船上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回到岸上,我可得去找找乐子去”
躺着有些霉味但还算干净的床上,望着因微风而不断晃动并反射到天花板上的烛台光火,张申森正在度过在异国的第一个晚上。窗外的海风冲击的窗棂,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夜晚尤其让人难以忍受,躺在这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紧闭伤眼睛强迫自己放空自己的思绪,但最终还是难以入眠,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放松身躯,让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毕竟明天还会有很多的事要做,要让自己能充分的休息。慢慢地,意识开始变淡,切断这与世界的连接,沉浸与这异国的夜中,张申森渐渐睡去。
在迷蒙白霭的雾中,脚步浮空的蹒跚着,目之所及,寥无人息,豁然间生出巨大恐怖,在这孤寂的雾中,张申森开始了奔跑,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距离,只是感觉若是停下,就会感觉自己连同这世界一起被停止住,而在这空无它物只有这漫漫白雾的世界中,他所感觉到的是何等的孤独感,那是让人为之疯狂的背负,与人类整个种族天性背道而驰的情感,其名为孤独的毒药。人是无法抵抗孤独的侵蚀,唯一能做到只有忍耐。轰然间,天空亮了,散去的白雾中出现了一轮明亮的物什,本以为是太阳,被突如其来的变化迷惑的他抬头望去,在眼睛适应光线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这个明晃晃时刻发出耀眼光芒的圆形物体竟是一个巨大的眼睛,但并不是黑白相间的颜色,与见过的那些西夷人青色的眼睛也不一样,竟是鲜艳如血的赤红,在那眼睛周围的刺眼白光的反衬下,更让人不寒而栗,就在这越来越不安的境况下,咚,一声巨响响起,穿过天空,穿过白雾,让这个诡异的世界整个震动起来,没有站稳的张申森被晃倒在地,咚,又是一声巨响,仿若天崩地裂的声音在身周迸裂,本能的觉得危险将至,摔倒在地的他猛地用力撑起身子,想要逃离这里,然后,伴随着一身冷汗,他自刚才的梦中醒来。
深深喘了两口气,感觉身上有些冷,环顾四周,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不知何时已被扯到地上,该死的噩梦,张申森如是想着。此时已是夜深,除了风声一片静寂,已是深秋,此刻也听不到什么虫鸣鸟啼。愣愣着坐着,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慢慢咀嚼刚才梦中的余味,慢慢待了一会,感觉有些口干,准备披上外衣到外面讨点水喝。就在此时,咚,一声声音自房顶穿来,那噩梦中的声音照进现实,心跳仿佛随着这声声响一起跳起,(是谁,发出的声音)身体靠着墙上向上望着屋顶,(是人还是,,)思绪不断飞过,掐着自己的胳膊,指尖的触感和传来的疼痛告诉自己这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声音并没有停,但比刚听到的略微小点,匆忙将衣服系好,走了出去。
刚打开门发现几位同窗已经站在门口,张文信还摆出一个敲门的姿势。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张申森问道,
“刚才那么大的声响没有听见吗?”杨宏斌反问道。
“你们也听到了吗,不过也没太大的声音吧,好像有人在楼上用锤子敲打着什么”
“申森兄,难到没听见吗,好大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把我们几个全吵醒了,害怕出了什么事就出来看看,聚在一起商量商量。”刘志明插话道
“你们说会不会是歹人行凶”文信目有精光,看来若真是有歹人正合了他的心意,刚刚好能一展拳脚。
“不会,不会”杨刘二人齐声喝到,仿佛这样能让自己更加安心点。
张申森打量了几下突然发现少了个人,“舒颜呢,没出来?”
“也出来了,一起正准备找你时,遇到了那个烧水的女工,让我们先来叫你,在和她不知道说什么。你知道我们之中除了你就属她的外语最好。”
“去看看”
见到舒颜时她仍旧在和这个破旧旅馆的侍女交谈,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安慰对方,那个年轻的侍女一脸的慌张,双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
“不用怕,没有人会伤害你,这里是安全的,你看我的同伴也来了。”舒颜指着赶过来的几人说道。
“到底是怎么会事”
“申森吗,你也被吵醒了啊,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卡拉说刚才在三楼打扫卫生时遇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她非常害怕就跑了下来,后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会不会有人被寻仇啊,这西洋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杨宏斌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还是先去找那个老头老板吧,把他叫起来一起上去看看。”文信建议到,好像仍有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打算。
老板明显睡觉前喝多了,被叫起来的时候对着几人大发脾气,即使是听完几人说的,仍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还在讽刺几人不是把发春的野猫叫声当成了人的声音了,杨,刘,文三人的法语还不行,张申森则是被挤兑的暗自火大,走在老板后面,听着那絮絮叨叨的骂声,感觉从前所学的礼仪修养正面临着考验。几人走进三楼,走廊空无一人,老板高高举起煤油灯,在昏黄的光线下,走到了名叫卡拉的女服务员刚刚遇到那个斗篷人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小子,不要发现你们是在拿我寻乐子。”“老板还是把客人们都叫醒吧,要是有人闯进房间里行凶你”张申森无奈的插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的酒馆很不安全吗”老头不满道。
“啊啊------!!”这是卡拉的尖叫,这位女服务员已经靠在了栏杆上,一手捂着嘴巴,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一个方向,大家的目光随着转移,顺着那手指,映入双眼的一道细细的红色,自门板下面的缝隙之间蔓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