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856900000016

第16章 银匕首

雅克回深圳之前,我们一起去购书中心。他建议我买一本法律方面的书,但我买的却是另外一本毫不相干的书:《寻找时间的人》。

那一瞬间的想法大概是这样的: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意味着我连时间都没有了。如果我有时间,有许许多多的时间,那么,我要重新想一想我的前半生——虽然它那么短暂,只有十三年的时间。

我并不知道它是讲什么的书,不知为什么,就是那书名,一下子打动了我。

我在雅克耳边说:“借钱给我,我就要它了。”

雅克不但聪明,而且很有绅士风度。他买下那本书,在扉页上写:“雅克送给奥特曼” ,并写上了时间。这样,我不欠他的钱,我们之间又有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纪念物。

我们和雅克一起乘地铁去天河火车站,出地铁后,又一次从地心到地表,送他到广深高速列车的进站口。

雅克主动和我们拥抱。我衷心向他表示感谢,他说:“奥特曼,先别走好吗?至少,你等小根的回信到了,了解了解那边的情况,再说,好吗?”

“可是,那有什么呢?对事情没有什么帮助啊!如果我自己回去了,至少他们可以看到我的勇气,我不是懦夫,也没打算一走了之,我回去了,去面对,是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我想,那样,大家都会好过些。”

雅克要我一定听他的,留下。

他还说:“如果你不走,我教你怎么找你爸爸。”

我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怎么找呀?”

“我当然知道!”

雅克说着,转身进站了,对我挤了一下眼睛,又比划了一个V形手势,我们也一样。

他转过身去,立刻被匆忙的人流淹没了,那个通道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管,很快把绵绵不断的人流吸走了。

雅克到底知道什么?

我感到疑惑。

我只用了两天的时间,读完那本书。有一个叫吉吉的孩子,一个音乐天才,为了把时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妈妈,在精灵的帮助下,去到一个永恒之地。他找到了时间,遇见了传说中的所有精灵,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音乐,比生命、比历史、比一切世间之物更重要的音乐。

书中写的音乐,是爱尔兰传统音乐。它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爸爸用口琴吹的一只曲子,叫《风笛手》。这音乐一响起来,你的脚就忍不住要跟着它的节奏跳动。

这书里的故事,把我带到另外的梦境中。

我向黑色爱丁堡附近的那家音像店走去,每个傍晚进入我耳朵里的音乐,都是它提供的。我对里面的漂亮小姐说,我想听爱尔兰风笛。她问我买不买。显然,一般来说,如果你不买,她就不准备理你了。但那天我的运气很好,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她大概也听腻了周杰伦,就放我想要的音乐碟了。音像店的两个喇叭是摆在门口的,两个高高的音箱,一边一个对着外面。

我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很快听到了童年时熟悉的那支曲子,以及《布莱克默之夜》、《最佳时间》、《凯尔特的梦想》等很多别的曲子,它们像空中飘浮的羽毛,那些男声和女声,好像在吟诵古老而奇特的诗篇,在讲一些神秘的故事,我们只有在传说当中,在一些离奇的梦里才会遇到的故事,像蓝色秋天轻轻的风声,一直进到你的耳朵里、身体里,让你有点忧伤,又激动得说不出话。其中,萨利·欧菲尔德唱的《银匕首》,我最喜欢。

以后的很多时间,当我走在大街上,在人行天桥上跨步,或是在黄昏的街边小跑的时候,这支曲子就响起来,给我伴奏。

我就那么听着,听着。天黑了,那位没有生意做的漂亮小姐走出来,站在我旁边,看我。我抬起头来。

“你还不回家啊?”她说。

我不说话,站起来准备离开。

她又说:“如果这是我的店,我就把这张碟送给你。”

我心里顿时一热。刚才,我还以为她是要赶我走呢。

“它叫什么名字?”我问那张碟,“我一有钱就会来买的。”

“《凯尔特精灵》。”她声音很轻地说。

公园里、大街上的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子越来越少了。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常常会忘记自己在找什么。

很多很多的声音把我弄得晕乎乎的。

我嗅到耳边的风,它带来了江水的味道,在太阳底下灰绿灰绿的江水,在接近堤岸的地方,长长的水草摇摇摆摆,十分妖娆,但永远不会对你露出头来。

江风除了顺着天空走外,我更多地觉得,它是直接从码头、沿着宽阔的街面过来的,像追求波希米亚风格的小姐们的大裤腿,沿街扫荡。

风吹拂我的足踝,它们给我带来愉快的感觉。随时随地,都可以听见它们很远又很近的声音。低下头,也可以看到,它把你站立的地方清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想说点什么的树叶,留下一些比较有分量的闪光的东西。

我一路搜寻,看见很多发亮的东西,它们在街边,在台阶下,在榕树的气根拨弄着阳光的地方,一闪一闪地晃我的眼睛。

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想想,我到底在找什么。我知道,那些闪亮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有很多时间捡呀捡。

我捡了很多纽扣、钥匙圈,还有硬币。它们会给我带来快乐,我喜欢听它们掉进别人的盒子里时,那些叮叮当当声。

这样总行走是很容易累的。而且,常常会撞到别人身上去。他们倒不会骂人,只是冷漠地看我一眼,就急急地躲开,很提防的样子。

有一次,我低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箱子上。他刚从电脑城出来,用一个小板车给附近那些公司送电脑耗材。他一定以为我是那种玩“撞瓷”的,直愣愣看着我。见我呆呆的,他赶紧转半个圈,跑了。板车底下那些小轮子发出的哐哐哐声,在人行天桥下响个不止。

我不知道自己给撞成了什么样,只觉得额头一直隐隐地痛,摸摸,硬邦邦的。很快,痛成了习惯,就被我忘记。

痛是可以成为习惯的。比如说,我的肚子就经常痛。不需要什么理由,它说痛就痛了,不很厉害,是可以忍受的、悄悄的痛。我就一直忍着。不过,我发青的脸色,嘴唇上的裂口,肯定和它有关。

我向那座开满红艳艳簕杜鹃的人行天桥走去。

老远看见它,你就有一种特别愉快的感觉。

它像女孩子头上美丽的发卡。

那些玫瑰红的花簇,从桥的两边漫溢出来,那么蓬松,像数不清的蕾丝,将天桥包裹住,又像被犁开的海浪。阳光越亮,花越鲜艳,永远那么美丽、新鲜,生机勃勃,从来不曾枯萎和黯淡。

我的一只手在裤兜里,把玩着我所有的战利品,它们发出只有我才听得见的清脆声音。

因为空腹,我的步伐格外轻快,在上天桥台阶的时候,一步两级甚至三级地跳跃上去,双腿被最大限度拉开。我相信,这会使我的腿变长。

天桥上有埋头算命的先生,有残疾的乞丐,还有露着肚脐的女孩子在等人。

有时候,还有人卖小猫小狗。

我一直渴望有只小狗,摇着尾巴,天天跟在我身后。小时候在爷爷乡下学校里,就有只小狗一直跟着我。我很想念它。也不知道它长大了没有,陌生人会不会用石头扔它。

我们总希望过去的一些事情可以延续过来,可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那样期待。

特别是一个人在城市里走来走去,真希望那只狗还在,无比忠诚地跟在身后,成为我的真正的狗腿子。

我曾想,或许应该把钱积攒下来,买上一只又听话又聪明,我说什么它都明白的小狗。我磨蹭过去,问卖主——一个瘦瘦的男人,手指甲又长又黄——我问多少钱,他不说话,头扭开。我把声音提高些,再问,他生气了,因为他不是没听见,是不打算理我。

他说:“几百块,你买得起吗?行先啦!”

行先,就是滚的意思。不过,如果换另外一种口气,就是很友好很委婉的,“你行先”就是礼让:你先走吧,你慢走哦。

他又轰我,我赶紧走掉。

那么漂亮又娇贵的狗崽,漂亮得像假的,它和我心目中忠心又勇敢的狗伙伴,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我曾经和雅克、阿黄他们蹲过的地方,现在就被一个穿黄绸唐装的算命先生霸占着。

我观察他很久了。

他留着长头发,下巴上有一点点山羊胡须,背靠栏杆,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头上的毡帽好像积满了灰尘,唐装天天穿,很脏,像舞台上的帷幕用得太久那样。

他的脸比我第一次见时,黑了很多,像皮革。

每次见到他,我都觉得他又老了一些,皮肤越来越干,越来越硬。

这或许就是城里人和乡下人、过去的人和现在人的不同吧。我记忆里的那些人,就永远是一个样子,他们不会老。

他的生意三三两两,有些时候会茫然张望。通常,会有一个打工仔或打工妹蹲在他跟前,把手掌伸到他眼底,由他抓着,一边看,一边讲,他或她听着,既虔诚又惶恐。他分析他们的手相,一边和他们聊天,把他们受骗上当或者遭遇的别的挫折,统统问个一清二楚。然后,神神秘秘地,讲他们以后的命运,和一些别的话,让他们不得不心情沉重地掏出钱来。

我对他的把戏早就看明白了。

不过,他还不算是坏人。那些打工仔能给他的钱,也很有限。

有时候,他会翻看膝头上的书,又脏又破,一定用了很长时间了。他一边还用笔圈点着,看起来很专业也很敬业呢。像我这样对什么都好奇的人,当然要凑上去瞅:那是《诸葛神算》。

“小弟弟,来啊,我给你算算。”

他四周空空的。每天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些嗡嗡的声音像蜜蜂一样,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抖动。他是叫我。

“算什么?”

“什么都行。”

“我不相信。”

“不由你不信。我看你天圆地方,双目有神,一定出身名门。将来可以时来运转的哦。”

“我要找一个人,你能算出他在哪里吗?”

有一只小蜘蛛爬进排水管道里,天下大雨,蜘蛛被冲出来。太阳出来把雨水晒干,小蜘蛛又重新爬进排水管道里……

“这个,太容易了。你过来嘛。你有钱吗?”

“是很容易,你只要算他是不是一直和音乐在一起就行了。”

……在玫瑰花的周围,水桶已经倾斜,我们全都掉下来……

“音乐?英悦吧?男人嘛,当然是和女人在一起的。”

“你说什么呀?”

……我们全都掉下来。一二我绑鞋带,三四我开房门……

“得算好了才说嘛,你得配合嘛。你有多少钱?”

“算了,不算了。”

……五六难受,七八我们躺下,九十又重新开始……

“不要你多少钱的。”

我还是不动。

“我只对魔法感兴趣。你会吗?”

“魔法?太会了,我以前就是玩魔术的呀。我卖过魔方、魔术环。玩过吗?你?”

撒谎。有一只小蜘蛛爬进排水管道里……

“我想把什么都变成音乐。”

“我会呀,我可以变魔术呀。”

“你会变什么?”

“你想要我变什么?”

“你要真懂魔法,就把我口袋里的钱变过去吧,什么话都白说。”

“你这个兄弟,精明!不过精明人有糊涂的时候。你过来,我给你算算,我的收费是很合理的。过来呀!”

我把脸扭向天桥的另一端。

我裤兜里的硬币和别的一些小玩意叮叮响着。

天桥另一端的缓坡上,有一个雕塑一般的独臂老人。

他也只有一条腿。

你会觉得他只有一半身体。皮肤黝黑,腰板挺直,像一株残缺的树。

他一直坐在地上,上身被一件破衣服围住,完好的那条手臂像伟人那样举着,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地举着,又像交警礼貌地拦那些违章的车辆。

他另一边光秃秃的肩膀,上肢被从腋窝的地方清除,成为失去枝桠的树身。太阳先是将他烤成黄土的颜色,然后又烤成黑土的颜色。他硬朗地,举着那只完好的手臂,向过往的人们致意。我猜想,他过去一定是个军人,了不起的军人。直到现在他还是那么健康,非常坚强。他面容平静,没有一丝痛苦。

他在残疾之前,在较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很帅的男人。

他一定是个传奇人物。

每次,我都仔细地将硬币和钥匙扣这样一些我认为有用的东西,一大把,全部放进他面前的盒子里,它们叮叮当当,快活地喧哗。

他没有任何表示。我指望他会看我一眼,和我说上一句什么话。

但他的目光并不和我接触。

我误会了他的表情。

我一直觉得他在望路过的每一个人,其实他没有。

他温和、平静地望每一个路过的人,但他谁也没看,他没看任何人。他不哀求,也不感谢谁。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尊严的乞丐。

我悄悄离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低着头走。

等我的硬币凑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我依然会来到这里,叮叮当当地放进他的黑铁盒子中。

阿星和阿黄在一家肯德基门口等我。

“阿星你算过命吗?”

“算命?哪里啊?”

“那边,天桥上。以前只有一个,现在好多。”

“哦,这就叫成行成市,做生意是讲究这个的。”

阿黄问:“如果他们是大师的话……”

“扯!山寨版的。奥特曼一定很清楚。”

“嗯。有个人很像猴子强。”我给他俩介绍,“他染过头发。拿掉帽子的时候,头顶全是花白的头发,又脏又臭。”

“很像猴子强吗?”

“嗯。他留长指甲。手里捧个插满牙签的竹筒,摇啊摇。看见人走过就吆喝:‘先生,先生呐,你,天庭饱满、印堂发亮。人生变化无穷,快快过来测个吉祥!’”

“哈哈,哈哈!”

“奥特曼,你学得太像啦!”

我们买一份肯德基新推出的牛肉汁三文治。

阿星有一串钥匙,上面还有小刀、指甲剪,甚至有一支特别细长的挖耳勺。他一直带着它们。阿黄只有一条很旧的钥匙,用细绳拴了挂在脖子上。他用小刀把服务员送来的三文治切成三块,小心地分放在我们各自面前的纸巾上。我看也不看,全塞进嘴里。它又辣又香。

我将手指头上残余的一点黑椒汁吮了又吮。

阿星说,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钱的话,就可以吃一份完整的。

“我也想。”阿黄说。

我们久久地回味着,将口水一次次咽回去。美食一直是我们共同渴望的东西。

两个端着盘子的初中生过来,站在桌子前,乜斜着看我们。餐厅里其他地方还有空位,他们装不知道。其中一个说:“如果你们已经吃完了的话……”

他们一定看出来,我们三个人只吃了一份。他们那么煞有介事,那么不屑。他们从来不敢用同样的态度对待那些高中生。

我一摆头,阿星阿黄像两只幼鼠一般迅速滑过来,跟着我逃跑了。

空气在发胀。到处是空调室外机呜呜的声音,像蜜蜂的翅膀布满天空。

还有汽车的声音,像持续燃烧的火焰。

热烘烘的空气堵住所有通道,拍打每一扇玻璃,将人身体里的汗水全部逼出来。

头发紧紧黏住额头,让我感到很不舒服。镜子呢?我的小镜子呢?和朋友在一起,我不好意思暴露,我藏有一个女孩子用的镜子。我张开五指,像梳子一样将湿头发往后撸,然后向街边的橱窗探头,想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派头。

橱窗里的模特慢慢转动身体,将它的右臂垂下,左手举起来。

“机器人!”我大叫。

阿星阿黄的脸立刻贴到橱窗上。

模特对我们挤眼睛。

天,真是她吗?

“我不会认错人了吧?”

“谁啊谁啊?她是谁啊?”

他们比我更着急。

是远洋姐姐,那个给我小镜子的大女孩。

她全身都是金色,脸上也涂着厚厚的金粉,她戴着芭比娃娃的发套,眼皮上。贴着特别长特别浓的假睫毛。之前,她在大商场的门口,装扮成金色的雕塑,现在,她在橱窗里,还是金色的雕塑,真的就是她!

她不断地对我挤眼睛,可爱地笑一下,又赶紧收住,雕塑是不准笑的。她认出我了!

“哇,她在放电!”阿星兴奋得跳起来:“美女,电我,给我来一个!啊哟喂,我被电了啊!”

商店门被推开,保安凛然而来。

阿星做个怪脸。

没有人会像我们这样,靠着人行道旁边的栏杆,傻傻地看橱窗里的模特。

阿星和阿黄也很快厌倦了。既然不能凑近,他们就再没有半点乐趣。

她又转身,变成雕塑的姿势,目光冷静又空洞,往高处望。

不过我相信她依然看住我的,远洋姐姐。她累吗?她一定很累。

远洋姐姐,我给你吹《银匕首》!

我对我的两个小兄弟说:“我想让你们一人吃一份牛肉汁三文治。”

“有什么办法?”

我掏出了口琴。

阿黄开心地笑了。

阿星说:“我怕遇见熟人。”

“这不丢人。”

“那,我们去天桥吧。”

“不,就在这里。我其实是吹给她听的。”

“那个橱窗里的金人?她?她才不理你呢。”

“她是远洋姐姐。”

“你朋友啊?难怪她刚才对你挤眼呢。你怎么什么朋友都有啊?”

我们就在荫凉的榕树底下,在离远洋姐姐两米远的地方,榕树的气根像胡须,在空中轻轻飘动。

阿黄拿出手帕,在地上小心展开,四个角用石块压住。他们蹲下来。

我得站着。吹口琴就得站着,气才能上来。

我的腿有些发抖。她爱听吗?她一定知道我是为她吹的。

他俩望着我。

我试吹了几个音,气息一点也不流畅,满嘴是金属的味道。而且,我总觉得满街的人都在看我,让我紧张。

我干脆闭上眼睛。

那些胡须一般飘动的气根,它们带来的清风滚过我的额头。橱窗玻璃的反光变来变去,被装扮成芭比娃娃的金色的远洋姐姐,她完美得像个假人。

心里的音乐回来了。

我一首接一首地吹,在心里唱着。

我心里的音乐十分嘹亮,可她未必能够听见。

如果她能够将所有其他声音分拨开,她就可以听见。

我吹了《银匕首》,又接连着吹别的歌曲。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总想看看你的笑脸,总想听听你的声音。我和草原有个约定,相约去寻找共同的根……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的身旁……月光照在科罗拉多河上……从这里走过去那里走过来,你可看见一个小姑娘姑娘姑娘……

直到我感到头皮发麻,感到头晕,天旋地转,才停下来。我睁开眼睛,围观的人散开去。

城市前所未有地发亮。

音乐停止之后,这世界有一种特别的宁静。

密密的背影移动着,人们像被镶了一道亮边。等他们退场,世界敞开,不远处的橱窗现了出来,偏西的太阳刚好照在上面。玻璃比太阳更大、更耀眼,爆炸了的光从它那里射向四面八方。

我以为阿星和阿黄已经离开。

低下头,他俩正望着我,又得意又满足,笑容从没有过的灿烂。

人们的背影移动,像被镶了一道亮边。等他们退场,世界敞开,被装扮成芭比娃娃的金色姐姐,完美得像个假人。

同类推荐
  • 守护甜心之软绵绵的心

    守护甜心之软绵绵的心

    亚梦来到了中国苦读,遭遇了种种危机!遇到新的恶化甜心:蔷薇蛋和【恶化的心】!亚梦将一一除掉!新生的5颗守护蛋,暗晶却被打×!为了夺回暗晶,亚梦选择了继续!7、8、9年级分别遇到了淑女香川舞妃、奸诈的灵沫冰雨、好强的杨沫子、外冷内热的秋海东木,还有其他的人物!弥耶也有2颗蛋?亚实也来中国了?而且亚实也有3颗守护蛋了!
  • 奇异式爱情

    奇异式爱情

    而每当他近距离靠近夏瑾凉,他漆黑的眸子像能摄人魂魄,美的让人心惊胆战,像深渊一样不见底,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其实对于特殊的人,谁都会注意的。唯独夏瑾凉不屑他的狂傲,可最后那个男孩真的走到了夏瑾凉的心里,这个情商低的女孩会明白自己的心吗?她会勇敢的走出自己的世界吗?
  • 还在的你

    还在的你

    在现在这个年代,爱情网网并不是那么纯真,但是你懂的明白和了解,也许你不在会孤独。不要等自己真正痛的时候才知道回头,到那时又有几个人愿意等你呢。
  • 琴音

    琴音

    她,绝望地阻止一个生命的离开,同时却在诅咒一个生命的到来;她,为逝去的爱情黯然神伤,也为突然而至的友情欢喜雀跃。温暖的友情成了她溺毙前最后的救命稻草,却不该是她得以生存下去的唯一依靠。这个世界还有真正的朋友吗?充斥着谎言的人生,欺凌不断上演,只为完成她内心的诅咒.而,欺凌的人是不被原谅的。
  • Tfboys之谱爱季

    Tfboys之谱爱季

    又名“Tfboys之谱爱记”:她叫程墨,一个有些任性,唯我独尊的千金小姐。他叫王俊凯,一个有些内敛,认真的人气组合队长。在他们曲折坎坷的青春路上,有着“开心果”少年王源,才艺少年易烊千玺,害羞女孩安雨晴,阳光女孩凌晓晨,高傲女孩程馨的参与和陪伴。在这个谱爱的季节,相遇,相知,相爱,分离,自卑,重聚,错过,分散,抛弃,狠毒,夺取,背叛,努力...究竟只是有缘无分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热门推荐
  • 聚魂棺

    聚魂棺

    一张神秘的黑白照片,引发惊天奇案。公元1644年,李自成攻克北京城,逼死了崇祯皇帝。紫禁城内,无数珍宝美人一度易主。然而,被崇祯皇帝视为掌上明珠的九公主长平,却下落不明。三百年多年后,倒斗界出现一张来历不明的黑白照片,即使是翻拍的版本,也被炒至天价。照片的出处,各路行家...
  • 杭州西湖治理史研究

    杭州西湖治理史研究

    本书是浙江省社科联2008重点课题“西湖治理史及其生态学评价”成果的一部分,围绕着西湖治理这一中心,重点阐述了历次对西湖治理的具体经过,及其相关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背景,并对每次治理的效果和存在的问题作了简要的评述。
  • 仙王闯九天

    仙王闯九天

    一个在家族中被人看不起的废材,立誓要变得强大起来。杀魔龙,抢仙果,练神器,,身边不断的美女,成就了一段风流魔神篇。。。。。
  • 豪门潜规则:顾少的天价娇妻

    豪门潜规则:顾少的天价娇妻

    郁琉音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只想走向娱乐圈的巅峰。但偏偏这个第一天出现就跟她滚床单的面瘫总裁喜欢跟她玩潜规则。总裁不止洁癖到禁欲,爱好变态,还是分分钟逮着她回家做饭的小气房东。“顾萧白,我说过了,跟你只是一场交易。”顾萧白耸肩,“同意,婚姻关系也不过是一场长期交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想跟你结婚,嫁入豪门攀龙附凤?”顾萧白搂紧她的纤腰,“你脸上写着了。”……郁琉音内心咆哮:我明明是白莲花,只是长了一张坏女人的脸!
  • 我道执守

    我道执守

    每隔百年,便会出现一个左臂上系着黑布条的人,他走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巡视大路上的每一个国家,搜集着各地的异常情况。我们把他们叫做-------守护者。一场事故,一个意外,奇怪的重生,接踵而来的失忆,是选择留下或是离开。放不开的,终是太多。
  • 重生之妖妃祸国

    重生之妖妃祸国

    她为他媚帝祸国,换来的却是他对她的赶尽杀绝!万般绝望之下她自焚身亡,却意外重生七年前!上天既然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那她就定然不会辜负了上天的这份恩情,虐妒妇,斗恶人,踩渣男,绝不手软!帝王的一颗真心为她倾倒,她一夜白头,帝王为她天涯海角奔走,踏遍万水千山,两颗心相互依偎,她收获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大梦仙途

    大梦仙途

    此生缺憾,老骥伏枥,功名利禄,到头成空。黄粱一梦,魂归乡兮……一事无成的老书生杨舟,大梦一场,重回年少,他会怎样选择,让自己的人生不留缺憾?大梦春秋,梦仙大道,道途茫茫,以身渡之。睡神仙,睡神仙,大梦如真是神仙!
  • 开天立道系统

    开天立道系统

    创世界,开天地。定秩序,立道源。系统生,天庭启。道宫成,吾为尊。
  • 卫生法学纲要

    卫生法学纲要

    卫生一词在这里应作广义的理解,即泛指为维护人体健康而进行的一切个人和社会活动的总和。它可以分为猿个基本环节:一是使人体在出生前后便有一个比较强健的体质;二是促使人体在生活和劳动过程中增强体质,能够避免和抵御外部环境对人体的不良影响,并保持完满的精神状态和良好的社会适应能力;三是对业已患病的人体进行治疗,使之恢复健康。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自然科学的进步,卫生已成为一项重要的社会事业和具有科学内涵的知识体系。
  • 妃常有毒,王爷适渴而止

    妃常有毒,王爷适渴而止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不过是去买了个早餐掉到了下水道,竟然就华丽丽的穿越了?而且还穿成了一只白莲花!搬弄是非,抹眼泪,黑的能说成白的,虽说混的风生水起,可人人恨不得自己死,苏陌表示她也不喜欢白莲花。可为了保命,她必须上斗姨娘,下斗庶姐,直把整个丞相府闹得鸡犬不宁。谁特么的敢欺辱她,一顿拳头,势必打的你满地找牙。谁特么的敢算计她,一枚银针,势必让你小命不保。可是,谁能告诉她这只帅锅到底从哪儿来的?【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