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还没亮,静轩姐妹三人加上大姐夫已上高速。
姥姥发丧的前一天静轩给老爹打电话,本想叮嘱老爹要是世展庄尽早回来,老爹说肯定早回来,这才说出娘不太好,已经打了十多天的针了。听到这,让静轩的心情一下落入低谷。
本来这段时间因为姥姥的事,没少回去;但是每次回大姐都是急着回,静轩还上着班。年前回去看娘时,比以前瘦了一大圈,静轩心里一阵难过,好在精神头还是好的。
可是没想到,就在姥姥犯病时,听老爹说娘也差点不行了,老爹怕静轩担心没告诉,但是却给大哥和东北的二哥打去了电话。二哥远在东北一时来不了,大哥因为上次高血压住院,出院后半边身子不随活,所以只有静轩离着近点,还能照顾。所以静轩决定在给姥姥发完丧后不回南市了,她想在娘身边呆几天,那怕二三天,也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在回去的高速上,一上车,二姐提起了话题。
二姐说:“你昨天问的怎么样了?有能上门的医生嘛?”
“没有呀,问了县城的医院,也咨询了市里的医院,都说这是第三次犯病的话,即使去了医院,也没有意义,顶多像咱爸妈似的,插胃管,开气管。”说到这静轩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咱说句实话,你也别难过了,就是这种病,没办法。你呢,作为嫁出去的闺女,也尽到责任了。再说,你爸妈那时动手术,也是你们姐仨儿的决定,这和你娘的情况还不太一样。你看,你俩个哥哥,一个在东北,一个现在又半身不随活,家庭情况都不太好,一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二是照顾人手也不够。你呢回去也别说太多,你得可怜大姨夫(指静轩的老爹),毕竟也照顾这么多年了,也是70岁的人了,家里什么活都是他干,是吧,你就想开吧。”大姐夫语重心长地说到。
“就是呀,三儿。你也别哭了,咱爸妈那样在床上躺了二年多,其实是很痛苦的,说实话,咱们仨,可能不忍心他们一时走了,但是再想想,就是咱们自私了,唉!”大姐说。
静轩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思绪万千。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下了高速,在行车二十多里路,便到了展庄村口。一到村口便听到了哀乐声。
村里的街上站满了人,代哥家的大门外更是三五成群的人。大门外原来的停车的地儿成了记账的,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坐着一位带眼镜的,一位上年纪的,看来是老把式的记账人。下了车一进大门,便听到前一拨刚到的人哭声响起:俺的姑来--,俺的姑来--俺的姑来--
看来是姥姥的娘家人来了。只听司仪大声喊:谢客!声音中气十足,十分庄重。
进来门便看到代哥带着四个年轻的人,应都是姥姥的孙子或是重孙,正向来的客磕头谢礼。
随后姥姥娘家的人便被招呼到一边坐着喝水去了。
静轩姐妹三人来到正屋姥姥灵堂前,只见姥姥一张十寸黑白相片镶嵌在骨灰盒上,赫然摆在灵桌前,十分醒目。骨灰盒两边摆满了各种祭品,燃着的相火释放出的烟气飘浮在姥姥的遗像前。灵桌后面,摆放着一个大花圈。灵桌左右两边便是以代哥(姥姥的孙子,姥姥过继的儿子兄弟俩都已去世。)和代嫂为首的男女各五人的主家谢客人。
在司仪的指引下,姐妹三人进行跪拜,但是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连哭三声,而是小声的抽泣着。三个头磕刚完,在司仪的一声:谢客下,代嫂便领着四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人出了正屋口磕头谢礼。随后,姐妹三人便在一位中年妇女的招呼下进了正屋的偏室。这会儿,在大门外,大姐夫正在和小姨夫,三姨夫,还有静轩的老爹商量上账的事。
事后姐妹三人才知,经过商量,每家上账1300多,包括帐子钱,礼金,花圈,还有纸扎的平厦或楼宇,用高粱秸杆作骨架,用各色纸糊成。纸房子里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这两年“冰箱”“电视”“轿车”也开始时兴起来,再加上配有“支使妮儿”“支使小儿”两个童仆相伴,死去的人可以衣食无忧,继续“生活”下去了。这些,作为女儿女婿,都给姥姥备齐了。这在外人看来,也很风光。
坐在里屋的静轩姐妹三人,和妗子,大妗子有一打无一打的说着话,时不时的听到屋外传来哭声与司仪的叫喊声。已进十二点多,来祭拜的亲戚朋友还没来全。
来的客人越来越多,里屋坐的挤挤的,姐妹三人便起身相约向屋外走。这时,院子里北面摆的三四张桌椅旁也坐满了男客,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拉呱地拉呱;南边架起了一个大大的锅炉,一个老汉正在烧水,地上摆满了玉米棒子和木头。
三人来到大门外,也站满了三五成群的人,停满了小骄车,三轮车和摩托车。眼年着快1点,这时代哥家的院里喇叭响起:各位来宾各位亲友,请到院里来,追悼大会马上开始!
听到这,人们陆续来到院里,这时,大多数的直系亲朋好友都已穿戴好的“孝服”,也就是一种白布。女的是二尺白布,加一根白条,把白布披在头上,再用白条系住;男的是一种主家事先做好的一个两边带尖的小白帽子。就这样,不一会儿,院子里挤满了近二百多号人。
眼看人都站好了,司仪开始宣布:###老人的追悼大会现在开始,大会进行第一项:宣读帐子!
也就是宣读大门外登账的结果,那家客人,随了多少帐子,多少礼金,一一念来。司仪大约用了近十几分钟才读完,足见来的客人不少。
一项一项下来,到了各家来客分别祭奠。司仪按关系近远来先后叫人,先是姥姥娘家人,男女分开来祭奠,年长辈分大的打头,祭酒;其他人随后,磕四个头;主家随后再谢客磕头。
不一会便轮到姐妹三人,在小姨的嘱咐下,由小姨领头祭奠。
追悼会结束后,司仪说:“大家不必都去坟地,那场地也不大,所有不去的就直接坐酒店来的车去吃饭,不去坟地也不去吃饭的客人,给主家说一句走就行了,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跟着上坟的请稍等啊。”
不一会儿,姥姥的骨灰盒已放在一把老式的椅子上,上面罩着的是一个纸扎的尖型的“小房子”,椅子两边用两根长棍子绑住,这样方便抬着。一切停当后,由两人抬着骨灰盒的打头,拿花圈,“房子”,“车子”,“屋子”,“小人”的随后,其他人跟着,浩浩荡荡向坟地走去。
刚出村口,姥姥的骨灰盒便被放在路中央,进行路祭。以静轩老爹为首的几个女婿磕头跪拜之后,队伍继续前行。这时老爹就和别人寒暄了几句就不上坟了,因为娘还要打针,老爹得回家照顾。静轩看到这,望着村外一片的荒凉,心里面一阵凄凉。
十分钟后,大队人便来到坟地,这是一片年数长久的坟地,大大小小的散布着几十个坟头。有的还立着碑,有的坟还用水泥圈着,有的小的几乎已看不出是坟头,上面长满了野草。
姥姥的坟按习俗当是和姥爷的合葬,四五个砌坟的人早已来到坟上,正在用锨和水泥弄着。
把祭品放好后,不一会儿,姥姥的骨灰盒便开始下葬。为了防止长年的变动,在骨灰盒上面又加盖了一层厚厚的水泥板,周围又用水泥添充缝隙,随后便开始添土,不一会儿,姥姥的坟头便显现出来。坟的正前方又用砖头和石板搭起了一个四方的小平台,以便放供品。停当后,在司仪的指点下,一一祭奠,祭酒。
另一旁,一位年纪六十多的老妇女,嘴里念念有序的说着什么,只见把姥姥生前没穿过的新袄搭在了纸扎的屋子上,把“小妮子”放在了”屋子”的门口,脚下还放着一只被绑着的大红公鸡。念道完后,在她的示意下,便开始烧花圈等纸扎的祭品。
男人们祭奠完后,便先离开,女人们祭奠完后,便开始大哭。哭过几分钟后,便开始相互劝阻,相约而起。
一众亲人拿着小木棍挑着花圈和火纸,以使它们烧的彻底,干净。小姨和代嫂,姐姐们的嘴里还说着:娘来拾钱了,给你送钱来了;奶奶来拾钱了,有屋有车,缺什么买什么,啊。
其他人眼看着燃起的汹汹大火,各自想着什么。也许想着,人的这一生也就像这样,一把火后,一切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