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迦叶尊者问:“汝又为何而笑。”
“笑那朗朗乾坤之上,无黑无白,笑那茫茫天地之间,无日无月,笑那无知众神被这昏暗的苍天蒙住了眼,笑那愚昧苍生被这腐朽的大地埋住了心。”
“何出此言?”
石非身子向前倾了倾,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佛,眼中仍满是不屑,觉得那些文绉绉的话还是不适合自己,反正是为了让他们听得似懂非懂,干脆换上了比较适合自己的语言,深情地讲了一大堆故事,听得众佛不知所云。
“你在干嘛。”迪什美达的声音很快在石非的脑海里响起。
石非下意识‘诶’了一声,立刻发现自己说远了,瞎扯也得有个限度,得扯出一些道理来,眼球一转,再不急不缓地道:“如果上天能够借所有人一双慧眼,就不会有遗憾,不会后悔。大千世界,世间种种亦是如此,一切都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谁又能分辨出这变幻莫测的世界。又曾经……”
“让我打死这魂弋猕猴再听你讲。”假殇魇打断了石非的话,抡起棒子,一棒落下。
在半空中被却止了住,施法的正是如来,如来道:“他所言,我亦是未解,他的意,我已明白。殇魇莫急,待我先用崆峒镜看看你们的过去,再作定夺。”
假殇魇见事态已变,一声暴喝:“坏好我大事,拿命来!”
域中的场景瞬间变了,没有雷音寺,没有如来,也没有众佛。
眼前突然变成了一座残破的宫殿,只剩下真假殇魇和石非,假殇魇忍不住,抡起铁棒,劈头冲着石非而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棒,石非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来不及思考,甚至没有期待,他不甘心的看着自己造就的这一切,难道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他不惧死亡,只是不甘心。
可这棒子却迟迟没有落下,脑袋后面却是一阵剧痛。
下一秒,石非睁开眼睛,真殇魇迎面一棒,重重地落在假殇魇的胸脯之上,假殇魇像颗流星般冲破宫殿的墙壁,飞了出去,真殇魇一个筋斗追了过去。
当石非跑出宫殿的时候,血泊下躺着一只魂弋猕猴,口中鲜血汩汩流出,鲜血中似乎带出弱不可闻的几个字‘三只小熊……’,便再也开不了口。
孙殇魇站在一旁,黯然神伤,像是苍老了许多,他淡淡地道:“在这里,他变得很弱。”
石非想了想,道:“没有了域的支撑,他已不是本体,自然打不过你。”
孙殇魇看了一眼石非,幽幽地道:“他要是死了,我再也回不去我来的地方。”
“但他已经死了,我该回去了。”石非转过身,若有所失,怎么也记不起来,心中空虚无比,“我回去哪?我是从哪里来?我不记得了,迪什美达,这是怎么回事!迪什美达,你在哪?”
石非觉得内心空空无物,似乎迪什美达也已经离他而去。仔细一瞧,这座宫殿正是迪什美达给自己形容过的‘三只小熊’意识里住的宫殿,这座宫殿如今被破坏成了这个样子,迪什美达有可能随着宫殿的破坏而消失。石非又想起了孟婆汤,之前是迪什美达压制了孟婆汤,而现在迪什美达不在,孟婆汤的药力开始发挥了。不能这样,起码现在不能,药力再发展下去,他回去了可能会什么都不记得,这样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石非犹豫了一下,再问:“孙大圣,我在幽冥喝下了一碗孟婆汤,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孟婆汤的药效。”
“孟婆汤的药效不可解除,但能转移。”
“如何转移?”
“如果本身法力够强,则能暴力压制。但转移是用他人法力转移,有老孙我在,可助你转移。”
“怎么个转移法?”
“孟婆汤伤的是你的灵,被转移后,伤的仍是你的灵,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害,俺老孙就不知道。俺老孙能用法力,把孟婆汤的药力转移到其他时候。”
“其他时候是什么意思。”
“俺老孙在石头里呆过几万年,在五指山下压过五百年。千万载的日子里,我明白了,身体的伤害都是暂时,灵魂的伤害却是永久的,千万年前是这样,千万年后也是这样,这种伤害只会是强与弱,没有时光限制,可以在任何一天里出现,也可以永远不出现。”
石非看着孙殇魇有些迷离的眼神,笑道:“看来你的故事也挺多。那也就别多说了,赶快帮我转移吧。”
孙殇魇低声一笑:“别急,等我说完。孟婆汤是对心灵伤害是不可挽回,如果可以的话,乾坤都会乱套。老孙可让这种伤害,不在现在受伤害,那么受伤害可能会是昨天,也可能会是明天,因为这种伤害不受时光限制,也就无法控制,老孙也控制不了会在哪天表现出来。如果在明日药力发作,明日你则会失忆,如果在他日药力发作,他日你则会失忆。如只是在今后药力发作,你也只是失忆,如换作是从前药力发作,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可能瞬间消失,也可能将会被永世都被诅咒。”
石非目光坚定,再不迟疑,没时间迟疑:“不管什么后果,我知道你的意思,灵魂的伤害不可逆,并且不可预测。但不管什么后果,我愿意一并承受。”
此刻的石非已经忘却了很多,不记得怎么会在这里,不记得为何而来,忘了过程,忘了目的。但却有着一种无比坚定的信念,信念里为了他信守的魂道,为了关心自己的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孤独地去面对自己的那份真诚和责任,然后孤独地去做自己无法逃避的选择。
时光困于历史的围墙,辗转之间,霓裳舞出绝代芳华,于是便有信念的碎片随光阴而下。光阴轮转,在千古长歌中,总会有那些属于信念的音符,拥有信念,生命里便会谱写出一曲壮丽的交响曲。
眼前,一座山,一条河,这里既是域开始的地方,也是域中万物最终的归宿,此时山还是那座山,河却已不是那条河。
[注:本章节引用了《西游记》原文,部分改编自今何在的《悟空传》,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