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砚帮她顺着背,她抽抽答答了半天,忽然跳了起来,说:“遭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怎么办我还要给那姑娘奉茶,可现在……哪里还能出去见人。”
也是,眼睛哭的红红的,像极了兔子的眼睛。这个样子出去见人,怕是极为丢脸的。可薛青砚又有什么办法,她不过是别家府里的人而已。流萤又说:“你帮帮我吧,你帮帮我。只要把茶水端过去就可以了。送到门口就行,只要到门口就有人会接过去的。”
流萤听了一会儿,睁着泪眼汪汪的杏眼无辜的看着薛青砚。她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事情简单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薛青砚端着盛放茶杯的盘子,流萤跟在一旁并肩走着。很快就到了文夫人的住处,到门口的时候,流萤停住了。她愧疚地说:“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端茶递水,就薛青砚而言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以后会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反正就当是一次历练吧,虽然有点夸张。她连将军的茶水都端过,还会怕一个小姑娘?
越靠近院子,乐声就越清晰。是个清淡的声音,配上琴瑟弦乐,那声音竟然也跟着舒服起来。仔细听,词曲里的哀怨便倾泄而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诗经》里的句子,相较而言,她倒是更喜欢曹操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曲子阴阳顿挫,声音极尽婉转。总会让听的人不由痕迹的认定那歌者是在思慕心上人,薛青砚觉得自个儿鼻子酸酸的。女人啊,本就是感情用事的。
正要抹泪,却见自己眼睛干干的,根本没有泪水的丝毫踪迹。
到了门口,果然有人接过了薛青砚手中盘子并示意她退下。她乐得早些离开,谁想还没能走出五步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啪”的一声。
然后,一阵慌乱,不时有人跑进跑出。薛青砚只能在原地不知所措了一小会儿,她走近几步,趴在门口看这里面。
“二公子,不知卿言哪里做得不好,惹得您这样大动干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背对着门口,肩背微颤,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听声音,应该就是方才唱歌的人。
“二弟,不是我这做哥哥的说你,你这也太过份了!哼!”话音刚落,一个人便急速走了出来。薛青砚偷瞄了一眼,竟然好似那天遇上买那“小老头”的人,她不由多看了这个人几眼。而那文大公子不知怎么回事,都走了好远了,忽然就会过头看了一眼薛青砚,随后扬长而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声音老沉,应该就是流萤口中的文夫人了吧。她略一停歇,撇开了愤怒,关怀问道:“烫着了?”
只见那榻上斜倚着的青年忽然站了起来,好像身体不大好,一只手还是撑着塌边的。他威而不怒,说了“无碍”两个字,便要退出来。
“等等。二公子,卿言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可你也不用这样羞辱人吧!”卿言恨恨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直直的。言辞里竟是些难以割舍的哀怨,好似方才曲子里唱得那样。
这位二公子轻声一笑,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人要扶他,被他推开了。他柔声说:“青砚?这是你的名字吗?”
卿言一时不解,解释说:“是卿言,三公九卿的卿,言语的言。”
“哦,那是我听错了!”声音依然轻柔,只是那多了些许的失落,他很困的样子,对着文夫人拜了拜,径自快速走了出来。
薛青砚看清了那二公子的样貌,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越来越近,想躲已经躲不开了。回过神时,只见到文择倒在了地上,面色阴沉不定。又听他愤然道:“扶本公子回去!”
那声音似是寒冬里的一阵冷风,薛青砚没有思虑的时间,双腿已经靠了过去,要扶他起来。
重逢并非是预料中那样喜悦的事情,就像现在。薛青砚把头埋得深深的,靠着地上的衣角辨别他的方位,走过去扶他。
“没吃饭么!”文择心情不好,低声怒斥。
薛青砚一听,耳边嗡嗡直响。双腿不听话的加快了步子,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虽然没有看到文择的正面,可是他的气息告诉她,他是病怏怏的。
好在这条走廊并没有分叉,就算薛青砚不识路,也没多大问题。
“行了,我自己进去就好!”文择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随即薛青砚感觉自己肩膀上一轻,偷偷瞄了一眼,却见文择正端端站在前面,并没有进屋。
“出来吧!”文择背影肩膀微动,低声喊了一句。
薛青砚看了几眼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疑惑,却不敢上前。又听他说:“何方毛贼,竟敢在这里撒野。”
接着看到边上树林一阵抖动,一个黑影在树梢跳来跳去。薛青砚吃了一惊,定定看着那棵树。眼看着一个箭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更是呆在了原处,不知所措。只见箭头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右手出乎意料的一挡。随后,感到右手腕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为免伤及无辜,咱们来日在会!”听声音应该是个妙龄少女,说话语气含嗔带怒,听着是客套,却也有些弦外之音。
薛青砚心里面盘算着少女的“弦外之音”,右手腕的疼痛却在她不经意间愈加厉害。
文择也不是那一惊一乍的人,心里虽然好奇,面上仍是不露声色。又见她手腕似是受了伤,问她:“有没有事?”偏偏看见她不理不睬,一味的想着什么,没好气的喝道:“如果没伤着,马上退下。”
说完,自己转身进了屋子。薛青砚多想叫住他,腿却一直不肯听话。等她察觉过来的时候,觉得脸上冰凉,手摸上去,却是**的泪水,自己的位子也后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