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火车快开
“翻死鱼”者,范斯瑜也。多么有文采的名字,在俺们口里就成了如此粗鄙的外号,足足称呼了好几年,可见翻死鱼的脾气有多好。当然,另一方面也说明范斯瑜这家伙确实有过人之能,“咸鱼翻身”这个成语,俺仔细查过,就是说意味着一个人正处于低靡期的阶段时,突遇一些意外的机遇而出现的转机或好转,是为咸鱼翻身。
俺们认为“翻死鱼”确实比文绉绉的“范斯瑜”更能激励他的斗志,所以这个外号一直是俺们的得意之作。翻死鱼也果然不负众望,每每在打牌输到弹尽粮绝时,总能绝境逢生。所以,翻死鱼同学在俺们眼里,永远是那么高深莫测!
翻死鱼在县城做这份缺德生意,确实极具风险,淋漓尽致地显示了他的聪明与无赖,但卖假冒名牌的电动剃须刀,收入却如此丰厚,估计这小子打死也不会告诉俺们,幸好被俺逮住了。
俺并不想就此挽救翻死鱼,以免俺的朋友继续平白无故地伤害更多的“顾客”;俺不想,因为他不会听俺的,这小子的秉性俺太清楚了。
俺俩吃完中午饭(或者说是早饭),看看俺的山寨牌山寨手机,再有半个小时火车就该到了,只好抓紧时间,拽住翻死鱼一起往火车站赶。不拽他不行啊,箱子太沉了,有翻死鱼这铁哥们帮忙,可以省很多无用功,还可以聊天解闷啊。
高中物理老师好像说过,这种拖着物体在平地上移动做的是无用功,只有沿着受力方向移动才是有用功,是在“动滑轮”那一节课吧,俺似懂非懂,现在觉得那是瞎扯,这能算无用吗?累死我了。哦,对了,好像是初中课程吧?
翻死鱼摊摊手,表示时间太紧,他要继续做生意。再说了,火车站那地段他也不敢去,那儿比他道行高明的骗子多了。
俺跳起来破口大骂:“翻死鱼,信不信俺现在到工商所揭发你?”
翻死鱼居然泰然自若:“大喜,找得到工商所吗?打个出租,花6块钱到西街,然后等人家上班,别忘了,今天是礼拜六,工商所就一个值班的,打扰人家看电视可不好,做人,一定要有社会公德。”
俺目瞪口呆,是啊,翻死鱼够善良了,居然惦记着要教育俺遵守社会公德。翻死鱼真是临水镇出来的人才呵。
俺一把揪住翻死鱼,说:“你真笨,俺要到市里打工去了,你要不陪俺一块去?那儿做生意岂不更好?”
翻死鱼又换了一副嘴脸,说:“大喜,人要有志向,你做得很对!咱们哥们不能老在临水镇呆着,好男儿志在四方,等到咱们兄弟再相逢,胜利的红旗迎风飘扬,且看何等风光啊。大喜,等你到那边混出一片天地,俺就到那边与你再相逢。”
俺又好气又好笑,什么玩意啊,好像两个革命者一样。
俺一脚踹过去,翻死鱼已经跳开了,又开始念他的台词:“阿姨您等一下,新电动剃须刀要不要?商场里面380元啊,俺急着用钱,剃须刀还没有拆包装呢,卖给您120元怎么样?”
赶快撤吧,看着翻死鱼又进入工作状态,与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开始纠缠,俺挥挥手,与翻死鱼再见。
翻死鱼冲俺亲热的握握手:“老板,您慢走啊。要是觉得这剃须刀买亏了,就回来找我,我原价退给您。信用第一呵。”他继续对中年妇女说:“您看,那位先生刚买了一把电动剃须刀,多干脆,人家就愣是没还价,阿姨,您行行好,俺急等着用钱,我有一位叫大喜的朋友生病了,俺得给他筹钱,您看这多好的剃须刀,给您先生用,他不定咋夸你会买东西呢?”
那中年妇女面有得色,可能她老公真的经常这么夸她,估计翻死鱼又该做成一笔生意了。
俺一边拖着大箱子往火车站方向走,一边使坏,冲那边喊:“小伙子,刚才你不是说那个叫大喜的是你舅舅吗?”
身后传来中年妇女爽朗的笑声,得了,您别笑了,这剃须刀估计用一个礼拜就坏了。
世风日下啊,唉。
等俺到了火车站广场,时间已经是11:10分了,俺不能再拖着箱子了,扛着它就跑。
上了火车,安顿好了大箱子,俺随便就找个座位坐下了。
旁边有位打工者模样的汉子拍拍俺的肩膀,对俺说:“小兄弟,怕还是学生吧?你占了我的座位,起来。”
俺这才知道,过路车也有座位呢,赶紧掏出自己的火车票一看,坏了,俺的火车票上居然写着“无座”。
俺站起来,对那汉子说:“嘿,咱们县上的火车站不大,过路车的座位很少啊。”临走时,俺爹给俺说过,到了火车上,抢到座位就算自己的。他没告诉我,要是这个座位有主人呢?
那汉子说:“我是昨晚排队买的,你呢?肯定今天上午才买的票吧?”
俺很惭愧,看来这社会经验还是缺乏呵,昨晚应该在饭前就该先买票。这下坏了,到市里4个小时呢,仗着自己年轻,站一路吧。
火车上的人很多,过道上满当当的,俺以前没坐过火车,这才知道挤火车不好受,尤其是在这大热天。
俺没法挪动,就踮着脚站在那汉子旁边。之所以要踮着脚,实在是人太多了,过道上还有别的旅客的行李呢。人声嘈杂,谁家的小孩在啼哭,唉,出门难啊。
火车准点开动了,车厢里稍微安静了一点,也凉快了一些。
那汉子翘着二郎腿,对俺说:“小兄弟,忍着点吧,坐火车就这样。有钱的就坐长途汽车了,汽车一路不停,2个多小时就到了,车票可贵呢,45元,咱才花了多少?值了,省30块呢。”
俺对那汉子说:“师傅,你去市里干什么?”
汉子说:“小兄弟,还是你们好啊,一看挺精神个小伙子,好好上学吧。哪像我们,出门给人家打工。”
上什么学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俺赶紧打听市场行情,装作不关心的随口聊天:“师傅,你干什么活路?一天能挣不少钱吧?”
那汉子说:“叫我刘叔吧。咱在工地上挣不了几个钱。一天160元,听着不少吧?活苦,还不定天天有活呢,家里老婆娃娃等着用钱呢。”
俺撇撇嘴,心想:“一天160元,不算少了,俺爹在老家三四天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呢。”
反正要解闷吧,俺半真半假地逗逗他说:“牛叔,俺也是去打工的,你带上俺怎么样?”
那汉子颇为随意的说:“俺姓刘,不姓牛。你要打工?像你们这有文化的,保管比咱们挣得多,算了,你在说笑呢。”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了,车厢里又开始躁动了,上车的、下车的来来往往,俺T恤的后背让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浑身不自在。
刘叔说:“小伙子,要不然你来坐坐?我站一会儿。”
我有气无力的示意他不用换了,继续忍耐吧。
车厢里,一男一女的声音慢慢高了起来,估计在吵架吧。
是啊,难怪火车上的人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