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牍兵殇》江湖风起
第二十七章清风碧空
萧肃晕晕乎乎地睡了不知道多少时候，感到喉头一阵干渴。
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夜已深，周遭一片寂静。
想去倒一些水来，却发现壶中空空如也。
头疼眼重，便想着到外面吹吹风。
屋外夜寒，四处无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道：厨房里应是有水的吧。
直奔着饭堂而去，不巧门已上锁，左右查看了下，发现有一扇窗户未关。此时心中火渴难耐，也顾不得许多，爬上窗台便翻了进去。
穿过饭堂大厅来到厨房，见角落里立着几口大缸，缸盖上还放着水瓢，匆忙掀开缸盖，舀出一大瓢清水猛灌下去。
“呼……”舒出一口气，胸中的那股闷火总算灭了下去。
一阵笛声传来，悠扬绵长，颇有意境，但轻柔中却透着一丝肃杀。萧肃心想如此深夜，是谁人在吹奏笛曲。
笛声戛然而止，萧肃好奇心起，走出饭堂，想去寻那吹笛之人。
饭堂外除了于寒风中摇曳的松柏，并无他人。
身后忽现衣角摆动之声，转身望去，宁皓轩不知何时立于距自己不远处。
“咦？小肃也是睡不着么？”宁皓轩依然摇着折扇，笑眯眯地抢先问道。
“这个……算是吧……”萧肃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翻窗户到饭堂找水喝的事。
“算是？为何小肃你……做许多事都是模棱两可？”
“这个时候了，宁兄为何也到这里来了？”萧肃没能答上宁皓轩的问话，反问了一句。
“这个嘛……早些时候，酒喝得多了些，出来吹吹风。”这话答得极好，对萧肃来说，自己不也是这样子才跑出来找水喝的么。
“宁兄，方才可曾听到……”萧肃此时想起刚才的笛声，忍不住问道。
“笛声么？好像听到了，但不是很真切，不知又是哪位兄台喝多了，也如我们二人一般出来吹风的吧。”
“可是……”萧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宁皓轩打断了。
“小肃，时候很晚了，夜间寒气重，早些回去吧。”宁皓轩说完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与萧肃擦肩而过时，眼角极其隐蔽地瞟了眼路边的一株松树。
萧肃望着宁皓轩离去的背影，又四下环顾了一圈，感觉确实无人，才回去厢房。
二人离去不久，一个黑影由一株松树里现出。黑影以黑布蒙面，眼神冰冷。突然，手中点点银光一闪，单手向外一甩，细小锐器的破空之声传出，“扑通……扑通……”，一处假山后霎时无声无息地多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藏剑山庄，御剑大会会场。
宁皓轩接连胜出，手中山河乾坤扇使得出神入化，但自与萧肃比试之后，一直未使出过乾坤扇的真功。
场场赢得从容，下台时仍不忘故作潇洒地展开折扇，惹得四下的一些女弟子看到之后，免不了一阵发痴羞笑。
重重决择，最后仅余两人胜出，神鳌岛少主宁皓轩和藏剑山庄首席弟子慕容北。
二人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慕容北乃藏剑山庄庄主首席大弟子，在江湖上已成名，但武林中对宁皓轩却知之甚少。
所有人仅知宁皓轩此人是东海神鳌岛少主，但神鳌岛位于东海何处，如何前往，神鳌岛何时于江湖中出现，此类种种，均无从得知。
每年御剑大会，宁皓轩都是只身前来，身旁连随从都未曾见过。本来有人觉得此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游散，但每次御剑大会，宁皓轩高深莫测的身手让所有人望其项背，再加之似乎与上官庄主甚是相熟，与上官玉儿和慕容北更是熟稔，所有人才收起了轻视之心。只是，关于宁皓轩及神鳌岛的猜测比之前更是五花八门。而宁皓轩本人每在有人提起此事时，也只是摇着扇子，一笑而过。也不知是故作高深还是其他。
这一日，御剑大会的台下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见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地全是人。
“哎！你说，这次会是慕容北赢还是宁皓轩赢？”
“我觉得应该是慕容北赢。”
“为什么这么觉得？”
“宁皓轩之前一开始便使出了一挥九制，过去都是到与慕容北决战时才会用出来，如此看，此人的武功应不如从前了，而慕容北一直都没使出过孔雀开屏，一比较便知结果啦！”
“不过我觉得宁皓轩会赢。”
“为何？”
“听说乾坤扇一共九式，一挥九制只是第一式的第一重，宁皓轩已经使出过一次，应该不会再用，要是把后面的再使出来，慕容北能否抵挡未可知。而孔雀开屏，则是仅次于孔雀千翎里的成名招。这样一比，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者今日台上谁能夺魁，场面甚是嘈杂。
原来，今日便是御剑大会最后一场，仅剩的两名胜出者，慕容北和宁皓轩的比试之日，决出最后胜出者。至于最后的战利为何，外人便不得而知了。或者说，一直都没有决出真正的胜出者，每次二人的较量，都是以平手收场，也不知是事先商量好的还是有意为之。
“来了来了，两人都来了！”
众人寻目望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由正殿行来，止于台前。其中两人直行到台上，正是宁皓轩与慕容北。
宁皓轩一如往常，拿着折扇在那潇洒地扇着风。慕容北则是满脸肃穆，紧握剑鞘，直盯着对方。
“慕容兄，今日是你我第三次交手了，不知今日谁能技高半筹呢？”
“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宁兄，请出手吧。”慕容北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急不急！”宁皓轩望着天，“今日碧空如此清澈，不妨先好好欣赏欣赏。”
台下之人不知宁皓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二人迟迟不出手，纷纷开始催促。
宁皓轩不为所动，依旧在那仰头望着天，看了好一会，才对慕容北说道：“慕容兄，请了。”
“请。”慕容北缓缓抽出手中长剑，斜指向地，屹立不动。
宁皓轩摇扇的手不再动，如方才慕容北一般，直盯着对方。
脚下发力，宁皓轩身形动了，折扇大展，扇面边缘向外，如刀锋般直朝慕容北喉间袭去。
慕容北看着宁皓轩冲过来，骤然提剑还击。
“叮叮叮……”众人只听得兵器相交之声，却看不清台上二人出手路数。
两人眨眼间互拆了数十招，停下手时，两人已互换了位置。
宁皓轩手执折扇不断地变换位置，手法越来越快，所有人只能看到一片扇面的虚影。
“一挥九制！是一挥九制！”台下有人已看出，宁皓轩所使出的，便是乾坤扇中第一式，一挥九制。在与萧肃的比试中，有人已见过此招，但当时的对手太弱，招式未完，便已分出胜负。这次冲着慕容北使出此招，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见宁皓轩手中的折扇虚影逐渐化实，九个扇面已现。
慕容北手中长剑紧握，以手臂带动腕力挥舞，霎时银光满天，剑影纷繁。与宁皓轩的一挥九制极其相似，剑身逐渐清晰，数量却在变化，由一化三，再由三变六，最终好似有几个手臂各执一把长剑，剑身并联，犹如开了屏的孔雀的雀尾。
“孔雀开屏！”台下又有人叫了起来。
二人所使的功夫可以说如出一辙，倒不是说谁模仿谁，两套功夫虽都是以快制敌，但乾坤扇更重内力运用，威力在于附着于扇面上的刃气。孔雀开屏则更多依靠的是手上力道及手法，纯以长剑为兵以伤敌。
二人同时欺身向前，以快制快，刚一交手，台下众人便听到一种铁器相磨的刺耳之音，纷纷捂住了耳朵。
其实这只是众人的错觉，台上二人所使的均为快招，快到连人的眼睛都可欺骗，兵器相交，发出的碰撞之声接连在一起，人耳不可分辨间隙，便好似听到如是刺音一般。
宁皓轩与慕容北斗得虽急，但却显得气定神闲。手上折扇一转，本围在身前的九个扇面渐渐汇拢，大喝一声“去！”，折扇离手，却未脱掌控，于空中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绕着宁皓轩打转，路径时大时小，绕行得越来越快。宁皓轩又喝一声，十八面折扇现形，分里外两层，各九把折扇以相反方向逐渐转动。中心之人双手虚抱，两层扇圈随意而动，攻向慕容北。
慕容北见状，持起长剑御敌，
九把折扇攻来，挥剑横扫抵挡，却发现扫了个空，这竟是虚招。还未待反应，又有折扇过来。慕容北本想再提剑抵御，却发现九把折扇分别攻向不同方位，所往之处正是自身的几处要穴，若只顾击退进攻或格挡，定是顾上顾不得下，挡得了左挡不了右。折扇数目虽不多，却把慕容北所有的去路悉数封住，只有飞身后撤。
脚下还未站定，脚尖轻触地面，整个人又飞窜了上来。
“铛铛铛铛……”连续九声脆响。
二人身形于空中相交，一触即分，同时落于台上两侧。
慕容北还剑入鞘，缓缓道：“宁兄出招精妙，在下佩服，这局，算我输了。”
宁皓轩哈哈一笑：“慕容兄认输得太早了，你能辨出我这招‘颠倒乾坤’中的虚虚实实，且悉数拦下，这一局，你我仍是平手。”
“宁兄不必谦让。”
宁皓轩没有接话，而是又仰头望着天：“慕容兄，你说，是这天上的云霞占住了碧空，还是碧空包容了白云？”
“这……”慕容北没能答上。
“哈哈哈……要我说，云霞也好，碧空也罢，一阵清风吹过，二者的界定，便也不再那么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