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牍兵殇》江湖风起
第二十六章锋寒玉暖
萧肃自台上被打飞,重重地摔倒了台下,扬起一片灰尘。
“咳咳……”抚着胸口连连咳嗽。
宁皓轩招式一出,便知萧肃无力抵挡,但收招不及,虽急急收回九成功力,萧肃身上还是实实在在地挨了几下。
“萧兄,你可还好?”宁皓轩连忙也跟着跳下台,迅速查看着萧肃伤势。
“咳咳……还……还好……”
“萧兄,多有得罪,方才我见萧兄一招使出,以为定是身怀绝技,为何……”
“绝技?使招?宁兄你在说什么?”萧肃艰难地爬起来,还未站稳,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觉四肢麻木,浑身发软。
宁皓轩手指搭在萧肃命门之上,一探之后才舒了一口气:“幸好未受内伤,否则我可就要愧疚死了。”
宁皓轩嘴上如是说,但心里却嘀咕开了:方才萧兄一招剑气,分明是有极高的内功造诣,为何探脉却不现?
“在下无碍,只是一些皮外伤,是我学艺不精,宁兄无需自责。”萧肃此时却开解起对方来。
宁皓轩将萧肃由地上拉起,见萧肃除了衣衫破损,还有些皮外损伤外,并无其他重情外伤,才算放心:“萧兄,方才你所释出的那一招……看来大有玄机,可否请教一下。”
“不瞒宁兄,方才天旋地转,我实在不记得有什么……什么招式。”
“……”宁皓轩没有说话,只拿着折扇在那扇风,似乎若有所思。
此时“哗啦啦”围过来一群人,水云涧的同门跑了过来。
“萧师弟,方才你的表现可是有点欠佳啊!”
“对啊,萧师弟,你若是有本事,就使出来嘛。你这样,着实让水云涧丢面啊!”
“萧师弟,你不是说你不会上台么?怎么?还是忍不住想试试自己有几斤几两?你瞧瞧你现在……啧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萧肃满面通红,只能低头不语。
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已是破烂不堪,衣襟衣袖多处破口,犹如被刀割一般,也不知是什么利器所致。
手脚渐渐恢复知觉,手肘和半张脸传来一阵肿胀疼痛,掀开袖口,手臂上一片红肿,想来是由台上摔到地上时,着地过重所致,手臂已是如此,猜想脸上肯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人群外,上官玉儿紧抓着柳如心的衣角。
上官玉儿怯怯地问道:“如心姐姐,我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刚才皓轩哥哥的乾坤扇要是来不及收招……”
柳如心没有回话,小丫头更是心头后怕。本想只是教训下这个扯破自己新衣服的坏蛋,但见到宁皓轩使出的最后一招时,才知自己做的过分了。不过幸好宁皓轩的乾坤扇已练得炉火纯青,收放自如,当中若是有一点差池,只怕萧肃并不仅仅是摔伤这么简单了。
“皓轩哥哥也真是的,明知道那坏蛋不会武功,还使出这般威力的招式……”上官玉儿虽然嘴上在埋怨宁皓轩,但是话语中,明显底气不足。
“好了,幸好没什么事,走吧。”柳如心说完,拉着上官玉儿离开了,小丫头临走前,还是不住往人群望了一眼。
方才台上一幕,在外人看来也许不足为奇,但若是知内情者,定不会这么轻松了。
宁皓轩手上折扇,并非只是平日里拿来扮潇洒装高雅之用,此扇正是他的看家兵器,山河乾坤扇。以扇为兵,山河乾坤尽在手中。天有九重,地生万物,乾坤扇的功夫共九式,每式有九种变化,每种变化中又可分上下两重。出招以快制敌,扇面于手中不断变换,功力练至最深时,可在手中同时变换出九九八十一处扇面,并非折扇数目变多,而是出手太快,扇影由虚转实,好似同时掌控多把扇面一般,每个扇影各有路数,若想破敌,只有攻下实体之扇一法。不过虽未为虚影,但均蕴含刃气,不幸中招者,犹如被利刃所伤。
方才在台上,宁皓轩同时手执九把折扇,这便是乾坤扇第一重,一挥九制。而萧肃身上衣衫破口,也是扇面上的刃气所致。若不是方才宁皓轩收招及时,又一掌将萧肃击出,后果真可谓不堪设想。
“萧兄……”宁皓轩这回着实愧疚的很,本想多说几句道歉话,但这般未免太过矫情,便一时住了嘴,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宁兄不必再言,当真无碍的。”
“这个……也罢,为表歉意,晚上请你喝酒。”
萧肃自然推辞,但最终是拗不过宁皓轩的“盛情”,只得答应下来。
当晚,藏剑山庄外一家酒馆内。
宁皓轩和萧肃来到此处时,已是华灯初上,二人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也依吩咐送上一众酒菜。
宁皓轩为萧肃斟满一杯,随即自己也满上,端举杯道:“萧兄,今日之事,着实抱歉。”
“我已讲过多次,宁兄切莫再放在心上,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再如此,未免太过生疏。”
“哈哈,当是,当是,在下先干为敬!”
二人对饮一杯,宁皓轩又问道:“萧兄,你既为南宫先生高徒,为何……”
“为何功底如此差,对么?”萧肃替宁皓轩将其不便出口的话讲了出来。
“萧兄切莫见怪。”
“无妨,实不相瞒,在下到水云涧后,一直在后山菜园的。”
宁皓轩刚喝下一口酒,听到萧肃此言,差点被呛到:“萧兄,你是说,你一直都是……都是……”
“打杂的。”萧肃说完,也自斟自饮了一杯。
宁皓轩半天未言语,两人接连对饮了数杯。
“萧兄,我再敬你一杯。”宁皓轩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宁兄这杯又是为何?”
“萧兄能坦诚相告,并不像他人那般自抬身价,这般心胸,宁某佩服。”
“宁兄言重了。”
二人又饮下一杯。
“对了萧兄,看你言谈,应是孔门中人,不知家乡何处。”
“在下彭都人士。”
“彭都?彭都离水云涧算得上是天南地北,萧兄又如何学师于南宫先生?”
萧肃略有踌躇,便大致将由离家至水云涧之间的经过讲了一遍。谈及京城遭遇,宁皓轩居然告知,当年初入江湖时,自己懵懂无知,竟也有类似经历,二人相视而笑,真如落难兄弟一般。待说到清风寨时,宁皓轩也有感英雄气短,不觉与萧肃又对饮数杯。
“萧兄,你我一见如故,这杯不可不喝了!”宁皓轩又举起了酒杯。
“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与宁兄对饮,当真快哉,干!”
一杯饮毕,两人都是酸儒性情大作,互相对起了对联,作起诗来。
酒过三巡,宁皓轩许是感觉用酒杯不过瘾,便唤过小二,拿来两个大碗。
“萧兄,难得你我如此投缘,如若不弃,以后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你意下如何?”
“宁兄此言差矣,是我高攀了。”
“好!既如此,你我今后便是兄弟。在下今年二十有三,不知萧兄如何?”
“小弟今年刚过二十,未满余年。”
“如此,在下便占些便宜,做这兄长。”
“宁兄言重了,小弟能得宁兄此良友,实在有幸。”
“哈哈哈哈!好!”宁皓轩此时豪兴大发,“人生倥偬,有缘萍聚,当浮一大白!”
二人举碗对饮,不胜快意。宁皓轩大了萧肃两岁多,便亲昵地唤其小肃,萧肃则欣然应答,仿佛找到了昔日与故友相处时的畅快。
宁皓轩拿过身边的一把长剑,放到桌上。
萧肃从一开始便注意到宁皓轩今晚随身带着一把剑,平日里常持的折扇则别在了腰间。
“宁兄,这把剑……”
“此剑便是今日御剑大会的战利。”宁皓轩说完,将长剑递了过去。
萧肃伸手接过,长剑入手并不是很沉重。
一声脆响,剑刃离鞘。
缓缓抽出长剑,一时之间,剑光流转。烛光之下,剑锋若隐若现,一阵清风吹过,剑身轻颤,龙吟剑鸣,十分悦耳。
“好剑!好剑!好剑!”萧肃不觉连赞三声,“宁兄,此剑可有剑名?”
“此剑名曰,含泪。”宁皓轩饮下一口酒后,才说道,。
“含泪?”萧肃有些好奇剑名。
宁皓轩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直望着萧肃手上长剑。
萧肃顺着宁皓轩的目光看过来,只见谈话间,剑身上已出现点点水珠。剑尖向地,水珠越积越重,顺着剑身流下,由剑尖滴落,仿佛垂泪一般。
“这便是剑名由来。”宁皓轩伸手拂过剑身之上的“泪珠”,“与柳姑娘的清霜剑的锐气外露不同,此剑寒气内敛,隐晦锋芒,剑身垂泪,似不愿沾映血光,不肯出鞘一般。铸剑之人在剑成之时,有感于此,故将其取名含泪。”
“韬光隐晦,不露锋芒,实在难得,不愧为兵中君子。”
“小肃对此剑可还中意?”
“宁兄何出此言?”
“若是喜欢,它便是你的了。”
“不可不可,此乃宁兄的战利,小弟怎可夺人之爱。”
“哈哈哈!”宁皓轩放下酒碗,擦了下嘴角,“谁说它是我之所爱?”
“这个……”萧肃倒真说不上来。
“我之所长,是这个才对!”说着,宁皓轩抽出了腰间的折扇,“唰”一声打开。
“那也不可,毕竟这是宁兄之物。”
“小肃,再这般说,便是见外了,我带着这东西,反而累赘,你若收下,倒是替我解决一个麻烦。”宁皓轩将折扇收起,“再者,水云涧向以剑法闻名,作为南宫先生高徒,没一把像样的随身兵器,怎能像话?”
萧肃心知再若推脱,便显做作了,也就将剑放在了自己身旁。
宁皓轩很是高兴,二人又对饮数碗。
“藏剑山庄藏剑无数,想必天下间的神兵几已悉数在此了吧。”萧肃此时很没头脑地嘟囔了一句。
“非也!”宁皓轩饮下一口酒,“有一把剑,是不可收藏的。”
“哦?不知是何神兵?”
宁皓轩犹豫了好一会,才说出三个字:“承影剑。”
“承影剑?”
“据传,此剑无影无形,虽为利器,但并非用来杀人。”
“此话怎解?”
“除了剑主之外,无人能解。”
“不知剑主是哪位高人。”
“十年前,承影剑便已随主消失于武林了。”
“不知……”
萧肃还想再问,宁皓轩又举起了酒碗,把话题扯开:“来,小肃,咱们再喝!”
二人直喝到酒馆打烊,才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一路醉言醉语地回了藏剑山庄。
寒月当空,萧肃醉眼朦胧中,好似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立于水云涧弟子厢房前。
“与宁少主去饮酒了?”
“嗯。”
“身上的伤势如何?”
被这么一问,摸了摸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许是饮了些酒,气血畅行,身上的伤处现在开始胀痛。
“拿着。”
手上多了一个小瓶。
“拿药酒去擦一擦,早些休息吧。”
萧肃现下酒气上涌,脑袋发重,眼睛想挣却睁不开,只闻到一股淡淡地兰花香气。
白色身影离开了,萧肃甩了甩头,随即跌跌撞撞地回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