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说，洗澡瞅王姐肚子，八成是怀孕了。
李钢有了底，便找王艳丽说，明天你不用上班了，车间组织女工检查身体。
王艳丽聪明的很，反问道：没过几个月咋又检查了呢？班长，别拐弯磨角的，有啥话直说。说完，一脸媚笑。
那好，听说你在酒店和刘裕吵起来了，说你怀了他的孩子。现在这事闹到厂计划生育办公室去了。杨书记和严主任都挨了批评，让我问问情况是否属实。
有这事！王艳丽脸不红不白的说：他刘裕不认帐，非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做DNA鉴定。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计划生育是一项国策，上级一抓到底，你都有了一个儿子，再生肯定不合法，还是把这第二胎打掉得了，免得不必要的麻烦！李钢小心谨慎地说。
我是想打掉，可刘裕不让啊！这事你用不着找我，你去找刘裕吧！王艳丽看着李钢木偶似的去找刘裕，哈哈地笑了。
李钢也没那么傻，找刘裕说什么呢？他脑袋转得也很快，找到刘裕啥也没说，竟然把他领到车间来了。
书记主任听完李钢的汇报，问刘裕，你打算怎么办？
刘裕一拍胸膛怒火满腔：她王艳丽是血口喷人，你们要是不信，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做亲子鉴定。严主任板着脸道：到时候你就不怕双双被开除厂籍？还有，这事要是让你妻子知道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刘裕急了：这事，谁让我老婆知道了谁就负责。不是我的，我怕什么？我敢让她生，就是想洗刷我的不白之冤。
杨书记很有头脑。他看出来了，王艳丽怀孕一定跟刘裕无关。于是，他给刘裕戴高帽说：你跟李钢都是班长，且你的工作经验还比李钢丰富。不管怎么说，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和李钢都有责任。这次，把你和李钢找来就是想想什么办法，先搞清王艳丽怀了谁的孩子？
刘裕又急了，我说了，这孩子不是我的。我是和她好过，可她始终没让我上床！
书记笑了：这个我知道。所以你要想办法，弄清楚她到底怀了谁的孩子。
……过了几天，刘裕终于带来了消息，说王艳丽怀的孩子是一个梁姓大款的。人家有妻室，王艳丽想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以孩子想要挟，逼迫梁大款离婚和她结婚。
眼瞅见王艳丽的肚子一天比一天见大，可让李钢好话说尽，就是不做人流。李钢告饶了，车间书记主任也没办法，于是厂部组织了力量，日夜不停地做思想工作。王艳丽不答应不行了，只好同意上医院做引产。可到了医院，刚要做，她又说要拉屎。就这样，从一楼厕所跳后窗跑了。
李钢回家饭吃不好觉睡不着，媳妇问啥事把他愁得这样？李钢把这事就跟媳妇说了。没想到，半个多月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王艳丽竟然给他媳妇打了电话，约她出来有急事。李钢媳妇去了，回来便跟李钢说了。
李钢媳妇挺同情王艳丽，说她也挺难的，有班不能上，有家不敢回，有情夫也不要她了，还往死打她说，要再敢坚持把孩子生下来，不但一分钱不给，还雇佣凶手把她和孩子都杀了。败露就败露，到不了弄个鱼死网破，她也活够了。可她现在不想死，走投无路了，想在咱家躲几天。
那不行！到时候传出去，这事成啥了？再说了，这个女人作风不好，你就不怕她勾引我？李钢不同意。
媳妇说，我才不怕呢！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你要是那样人，你们俩在班里早就勾搭上了，还用到家里吗？我也是女人，瞅她那样怪可怜的。再说，我已经答应她了，明天让她到家来。我再劝劝她，让她把孩子做了，兴许还真能帮上你的忙。不过，王艳丽有个条件，她要是把孩子做了，回厂上班啥也不能少也不能给任何处分。你要是答应，我就帮你做这工作。
李钢没主意，上班就把这事跟车间杨书记偷偷摸摸地汇报了。他没敢跟严主任说，知道严主任有点沉不住气。杨书记也不敢做主，他上厂部找到厂长和书记撒谎说：王艳丽有消息了，她刚才在公用电话亭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如果回厂上班啥也不少也不能给任何处分，她就把孩子做了。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她还敢讲条件？厂长气愤地说。
支部书记老杨面色沉重地说：那她真要把孩子生下来，一票否决，咱们厂今年在公司那算是白干了，到年底啥也评不上。
老杨，你先把她稳住，等她做了引产再说。党委书记若有所思地说。
那不行，我认可挨你们的处分也不能这样做。共产党得将信用是不是？说了就得做，要不就不说。口是心非，出尔反尔，你们二位领导让我今后还怎么在检修车间呆？杨书记资格挺老，年岁也比他俩大，所以才敢这么说话。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厂长先站起来道：我跟书记到公司还有个会。
李钢得了杨书记的准信，才给媳妇打电话，让她见机行事……
李钢下班比较晚，等回到家，媳妇和王艳丽已经做好饭菜只等他回来吃了。
吃饭的时候，王艳丽说，她写过男人都是流氓的一首诗，说低级的/用眼睛瞅/看大街小巷流动的美女/梦想着温柔/中级的/用嘴巴挑逗/说不定还真能遇到个女人/一同臭味相投/高级的/动手/无钱的用暴力/有钱的像皇帝风流/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然就是阳痿肾虚。哎，李钢，你到底属于哪一级？
李钢低头不语，只顾吃饭。
王艳丽看李钢媳妇直皱眉头，便说，弟妹，我这是为你好。让他老老实实交代表白，日后我也好在班上替你看着他。
6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考验李钢的又一件事情发生了。
一条直径337在岔路口处的高温高压燃油管道因年久失修突然漏泄：130°60㎏的油流喷出十余米，像天女散花，呈递雾状散射开来，地面已成一片油海。情况十分危险，一旦起火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厂长和书记都来了，站在50米开外处，让检修车间和运行车间领导尽快拿出办法。
检修主任指着运行主任说，他能停下来，我就能处理。运行主任说，办法到是有。那就是停止供油泵，用蒸汽吹扫管道，然后焊接。厂长一听就来气了，你这是办法吗？我要的是不停供油泵不停产处理，你不懂吗？
厂长，不停泵的方法我早组织人试了，切换管道关闭阀门的方法都用过了，可不管用。您看那漏洞处，前后5米左右有3个阀门，只要关闭2个就行，这样就只停一条生产线，但得不内漏。可眼下，谁敢上去啊？
正在这时，穿着雨衣棉鞋戴着手套拿着搬子扛着梯子的李钢走到检修主任跟前说，我上去试试？
运行、检修，各干各的活。检修主任瞪了他一眼，想说不该你干的你别管，但当着厂长书记的面却改口说，去吧，要多加小心啊，注意安全。
现场围观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到李钢身上。只见他扛着梯子一步一个脚印的朝那漏点处走去：40米、30米、20米、10米、9米、8米，走到7米处时，李钢已经成了一个黑影了，油雾已经罩满了他的全身，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油海里跋涉着，每挪动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他终于把梯子搭到了靠北面的一个阀门处。他一手拿着大铁搬子，一手抓着梯子吃力的往上爬，爬到2米多高处骑上了管道，然后拽着阀门门轮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用大铁搬子一圈一圈的关闭阀门。10分钟后，阀门关闭完了，可漏点的油流继续往外喷射，一点也不见小。厂长书记还有运行主任检修主任以及围观的人群，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李钢从北面管道上下来，完全成了一个油人。当他扛着梯子向南面走去时，本该绕开漏处远一点，但他为了节省时间，竟然冒着被烫伤的危险，径直在下边穿越了过去。这时，忽然有人喊道，李钢，小心！围观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李钢，小心！
喊什么？别影响他的注意力！厂长怒斥着。顿时间，鸦雀无声，只有油流喷射出的哧哧声。越发显得静了。
当李钢把梯子搭到了南面的阀门处上到1米多高时，脚下一滑，突然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李钢！又有好些人喊叫着，不约而同的朝李钢奔去。当最先跑在头前的人离李钢还有20余米时，油雾油珠已经开始往身上贴了。他站下了，后面跟着的人也站下了。人们又开始往后退。
赶快停泵，救李钢！厂长大声疾呼。运行主任刚要给值班控制室打电话，李钢意外的动了动又爬起来了。
厂长，他起来了，他起来了！运行主任狂喜着：还停不停？
再等等吧！厂长有气无力地说。
李钢，你真刚强啊！你又爬起来了，你又上去了，你又扶着门轮站起来了，你又用大铁搬子关阀门了。1圈、3圈、5圈，当关到第9圈时，油流喷射没有先前那么远了。油流开始一点一点的减弱，阀门轮继续一圈一圈的顺时针转着，终于转不动，关严实了，止住了油流。人们这时才朝李钢涌来，涌到10多米处，又停住了，脚下是一片油海。
等李钢出来时，女工小孟已经拿着一套厂长特批的棉工作服和棉鞋在那等他了。
等李钢换完新的工作服，厂长情不自禁的上前握着他的手一直说，你真为炼油厂立了大功，立了大功！
厂长，我手有油。只有牙齿和眼仁是白的李钢说。
厂长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手已经粘上油污了，可他还没有松开手说：下一步，还要看你的了。堵漏焊接，也是一份危险的活。编筐编篓，全在收口啊！
厂长说的没错，焊油管道漏点也是一份危险的活。正常检修焊接时，需要用蒸汽将管道吹扫干净，然后将管道两头的法兰解列，通风，用仪器检测无可燃性气体后，再行焊接。可现在是事故状态下抢修，法兰解列不开无法通风，只能用蒸汽吹扫后焊接。仪器检测一次又一次，还是有可燃性气体。李钢安排电焊工老侯焊接，老侯说违反安全操作规程的事，他不干。李钢用眼瞅瞅厂长，厂长对老侯说，干吧，地面上的油一会就能用土盖住，万一出了事我负责。老侯生气了，爆炸起火，人都死了，你负得起吗？厂长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李钢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李钢想了一会儿说，那只能用火焊焊了。
用火焊不是更危险吗？厂长不解的问。
李钢说，管道里面充满蒸汽，始终保持正压，在漏点处上方焊接一带法兰的短管就成。等短管焊好了，停了蒸汽，连接上阀门关闭就是了。只不过有点不好看。
厂长高兴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尽快恢复保产就行，赶紧安排人干吧！
氧气瓶、乙炔瓶，还有火焊等工具都准备好了，小孟却胆怯地说，班长，我害怕。
是啊，2米多高，让一个女工上去焊活，确实危险。虽然说管道里充满蒸汽不会出事，可万一有可燃性气体排出呢？想到这，李钢从小孟手里接过焊把，拿着带法兰的短管上去了。
……
有人说，李钢这小子挺赶点，正评选市劳模时，干了一件非常露脸的事。就因为李钢冒着生命危险成功处理了油管道喷射事故，全厂从上到下都一致同意推选他当劳模。
一个月后。
李钢披红戴花拿着奖励的10000元奖金从市里开会回来，班里的人便嚷着请客。
李钢说，请客！今晚6点，在醉仙楼，下班都去。
李钢没洗澡，下班先到商场买了一件皮大衣，然后去醉仙楼定了三桌酒席。
全班人酒足饭饱，女的张罗唱歌，男的张罗洗澡按摩。
李钢说，唱歌还行，洗什么澡按什么摩？下班时不都在厂里洗过了吗？刘裕说，不按摩搓澡总可以吧？！林业说，总共你给拿1000元钱，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唱歌洗浴你都不敢兴趣。
师傅都发话了，李钢再不往外拿钱就有点抠门了。
林业从李钢手里接过钱，给了小孟两张伟人票说，愿意唱歌的跟小孟走，愿意搓澡的跟我和刘裕走。
李钢没有唱歌也没有搓澡，他拿着那件皮大衣回家了。
李钢今天喝得很多，林业敬他、刘裕敬他、刘二更敬他。这3个人的酒都喝了，其他人敬酒，你没有理由不喝。他打车回家，媳妇刚给他开开门，他就歪歪斜斜差点要倒，突然间啊了一口吐了，喷溅了媳妇一身，还有一地。就在这时，王艳丽从里屋典着大肚子走了出来。她一边扶着李钢一边贱声贱气地说，当了劳模请客，全班都请也不叫上我？我要去了，也不能让你喝这么多。
李钢一把推开她，晃动着那件皮大衣说，请你，你也不敢去！知道你挑礼，我给你买了这件皮大衣。
王艳丽接过皮大衣，就穿上身试了起来。
李钢的媳妇正一边收拾卫生一边生气呢，王艳丽却火上浇油故意激化惹怒她：弟妹，你说李钢会买不会买？新款新流行，看我穿得多雍容华贵啊！
李钢拖下鞋，用手指着王艳丽道：你给我媳妇，买了一件羽绒服。我今个，买了一件皮大衣，还你。你，你，你——，不吃亏吧！我求求你，赶快把孩子做掉，赶快离开我家，赶快上班吧！
王艳丽一听说李钢要撵她走，便哭了。她把皮大衣脱下来，甩给李钢说，你就是撵我走，也得睡过这一晚再说吧？
……李钢和媳妇还有王艳丽正僵持着，下边突然有人按门铃。一遍，二遍，三遍，一次比一次急，时间也长。
李钢不情愿地走到门边拿起对讲机，一听是师傅林业，便把酒吓醒了。
他给师傅开开楼洞大门，师傅便上楼了。
进了屋，林业就愣住了，王艳丽怎么在这？你们怎么，还都没睡？
师傅，你半夜三更来，出啥事了？李钢已猜出了八九分，忙岔开话题，所问非所答。
林业把李钢拽到门外说，我和刘裕找小姐被公安逮住了，一人罚款5000，不交就通知家属、单位，然后送劳教。正好，你劳模得那一万块钱，先借我和刘裕吧！公安现开着车押着刘裕，正在楼下等着呢！
李钢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一搭钱，都给了林业。
林业一数，4800元，汗便下来了：咋这么少？不是10000吗？
李钢心烦意乱没好气地说，我买了一件皮衣，办了3桌酒席，还给你拿了1000元，剩下的都在这了。
林业哀叹道，这也不够啊！要不这样，你和你媳妇说说，再借点。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救你，可以！李钢进屋把媳妇又叫了出来说：师傅摊事了，你先给他拿200元钱，送他走。一会儿进屋，我再跟你解释。
媳妇转身进屋拿钱时，时钟噹噹地敲了两下，已经是下半夜两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