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得没什么不对。他放地上，还是放在卫生间的地上，门也关着，又不让它出来，又没放在客厅厨房卧室，又没放你床上。”李小乐继续哭。
看李小乐哭了，王湘君一下子急了：“行了，我又没说什么。以后地我擦，我这么说就行了吧？你说你擦的地，让它弄脏了也不行啊，你再擦，再弄脏，你多累啊。行了，哭什么啊，孩子回来看着好看？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
“明摆着你这是在欺负我。不就是我们家带来的小乌龟吗，要是你自己养的，你会这么介意吗？你就是嫌我们。”
王湘君解释不清了，一个人去厨房洗海鲜去了。李小乐一路追到厨房，继续跟他哭：“你嫌我们娘俩就直说，别总拿小乌龟说事儿。每次想吵架，你也想点新鲜的，干吗总说小乌龟！”
“小乌龟是你孩子啊？我说不让它在地上乱跑，你就受不了了？我又没说你儿子。”
“你还没说我儿子？他把乌龟放地上，你就是不高兴，就是不乐意，你还没说他？”
“李小乐，你不带这样没完没了的。”王湘君把皮皮虾拎起来又甩到水里，水溅得到处都是。
“一只小乌龟你都能给我说好几次，是我没完没了，还是你没完没了？我倒想问你，上次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儿，你说在现场干活，你说你是不是在撒谎？你有分身术不成？你明明在大望路，身边跟个美女，结婚才几天你就开始骗我？”李小乐说完这个，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这个晚上的无理取闹其实就是在为这件事找噱头。她忍了好几天，终于没能忍住。
王湘君叹了一口气：“难得我今天进厨房，你不高兴是怎的？你要不高兴，我就还不管了。”
“不行，你得洗，这味儿我受不了。”
“受不了还要吃。你对海鲜是又爱又恨吧？这么多天了，你也忍着没问我，那我就告诉你，我不说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不想节外生枝，本来就是一件说不上事儿的事，我说给你有用吗？”
“说吧，我听着。”李小乐用面巾纸狠狠地擦了下眼睛，又狠狠地拧了下鼻子。
“是咱家的老邻居，一个人过日子，那天水龙头坏了打电话让我给换换。她说找物业换的手工费比水龙头还贵。我给换完，她顺路搭我车去国贸。你在大望路看见，那是正好她下去买了点东西又回车上。”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说这么件小破事，我讲给你听有意思吗？没有意义啊。每天我们都有可能遇上我们生活中早就认识的人，难道都像你想的，非得都发生点故事？你老公我没故事，你不知道？”
王湘君说到这里，李小乐笑了。王湘君却被李小乐笑得紧张了：“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我总提小乌龟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我小时候被它咬过，我仇视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信拉倒，不信问我妈去。”
有人开门进来。
“妈，我们回来了。”
“姐。”
“爸。”
最后一个爸字，把李小乐和王湘君都吓了一跳。倒是王湘君先反应过来：“女儿？”
厨房门被打开，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对王湘君说：“爸，我回来了。”
“娉婷。闺女，这都要开学了，不是说不回来吗？没几天开学了，折腾不？没事，你不回来，爸也不想你。”
“爸，您真不想我？也不问问我们三个去哪儿了？”
王湘君激动地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李小乐轻声埋怨：“腥味全揩围裙上了。”
“哦，闺女，这是阿姨。”
“不用介绍我都知道了。刚才我们下楼打球去了，想不到小小还真厉害。”
“也不嫌累，刚到家不歇着还打球，这又是你的主意？”王湘君嗔怪地说。
“是我的主意，我浑身充满了活动细胞，一天不运动都难受。爸，您要弄海鲜？您不是不吃海鲜吗，一吃就过敏。哦，我知道了，这是谁治好了您的过敏症？”娉婷坏笑着看了李小乐一眼，然后进了卫生间，不到几秒钟就开心地叫道，“啊，小乌龟，你真乖，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的。”
娉婷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手里拿着乌龟，直接把它放到客厅的地上。王湘君的眉毛拧成了大疙瘩：“闺女，我看出来了，你一回来就和爸对着干。”
“爸，它又不是真咬人。当年咬你，实在是你不喂它，把它给饿急了。”
李小乐一直是惊诧的，王湘君有个女儿他早知道，她也一直在盘算着见到他女儿会是什么样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也没想到这后娘说当就当上了。先前和王湘君拌嘴的架势早没了，她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递到娉婷手里，海鲜也不让王湘君洗了，王湘君反过来说：“你的手不怕腥了？”
“不怕，吃都不怕，还怕洗它？”李小乐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平时这厨房王湘君从来没进来过，每天下班他回来都很晚，李小乐都准备停当了，今天他难得下厨，还被人家亲生女儿见到，这要说出去，还不得说她李小乐欺负他啊？索性让他们父女在客厅聊天。
吃饭的时候，娉婷说：“爸，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您从来不吃海鲜，吃了就严重过敏，现在真不过敏了？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够强大。”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小丫头懂什么。这次回来也待不上几天就开学了，过几天你和小小结伴一块儿走，我也好放心。”
“不了，我今天待一天，明天和奶奶待一天，后天就回学校。我就是想回来看看老爸您一天是不是不务正业。现在看到了，挺好，都当家庭妇男了。以前我爸哪儿做过饭？我妈当年可没这个福气。”
李小乐心里不是个滋味，好像让这个女儿的父亲受气了一样，于是赶紧说：“你爸每天回来时都很晚了，就今天下厨还让你遇上了。”
“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娉婷不相信的样子。
小小说：“不是我支持我姐、偏袒我姐，我说句公道话，新姐夫确实从来不下厨。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上来的，所以他就下了。”
“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明明还是从东边升上来的。”奇奇睁大眼睛无辜地说。
“正常，我妈也总指挥我后爸干这干那。女人都有当领导的潜力，我都理解，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不过，有些事有些话，越掩盖就越说明是欲盖弥彰。”娉婷一边掀着螃蟹的盖子一边说。
“如今妇女不是半边天，妇女都能顶一整片天了。女人也去职场和男人一样打拼，这个你也应该知道吧？你看我姐，一边经营淘宝书店，一边还要上班，多操劳。我们都是女人，将来我们要一统天下。干杯！”小小端起橙汁，邀请娉婷和她碰杯，“就说刚才打球吧，奇奇是男的吧？可就是三四个奇奇，他也打不过我们俩其中的一个，对不对？”
李小乐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小乐把娉婷送走，仿佛松了口气。这才做了两天后妈就觉得这么难，要是长年累月在那丫头身边做后妈，那得多紧张？现在看来，做后爸后妈可真够难的，想想王湘君要给奇奇做后爸，不免对他有了点同情心，当奇奇不听话再把小乌龟放在地上，李小乐不再替奇奇说话，反过来替王湘君教育奇奇了。
“做后爸是不是挺难的？”李小乐问王湘君。
“那我就做亲爸吧，你让奇奇管我叫爸，我指定答应。”
“这个可不是我让他叫就能叫的，得看你做得怎么样。你对他好，他自然管你叫爸爸。人家把小乌龟放在缸外面，你就大呼小叫的，他能叫你爸爸吗？”
“奇奇在家把乌龟放地上，杨部启也不管？”
这倒提醒李小乐了，杨部启这方面可比王湘君管得多的多，所有小动物都不许养，想让龟在屋里爬来爬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李小乐摇了摇头，王湘君说：“那就对了，叫不叫爸跟这些都没有关系，跟你这个妈的教育有直接关系，还是你教育得不好。”
李小乐嘟哝一句：“就你会教育，你会教育你的闺女连叫我声阿姨都费劲。”
不过李小乐想了，一大家子相处需要时间。像是娉婷这么快就撤了，根本来不及和他们相处，如果天天在一起，李小乐相信一家人的关系会更融洽一些。她一想到这里，就对明天去紫竹院相亲的事情更加有信心。王湘婷说她可能没有时间去了，李小乐肩负着两个人的相亲任务，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小姑子。李小乐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虽然小丫头只待两天就跑了，但李小乐自觉对她也不薄，她给娉婷买了两套漂亮的裙子，小丫头穿上裙子时还夸赞了李小乐一句：“您是带着尺子量完了去买的？”
女儿高兴，做父亲的看李小乐的眼光就更柔了。
王湘君多数时候还是支持李小乐的，但是李小乐跟同事们凑热闹去紫竹院，他并不是太支持：“有时间在家待着，又不是你相亲，你能代替别人是怎的？”
“我带着她们的照片啊。差点忘了，我还要带着翠花的照片去呢。我那天给咱妈拍了照片，就装在相机里，有合适的老大爷，我就给他看。”
“你别到时候惹我妈真生气了。再说湘婷是大律师，接触的人那么多，人家还相不着男人，要你帮着操这份心？你累不累？”
“累什么，反正都是要去的，蔡欣每次都拉着我。”
“她什么意思嘛，是鼓捣你再相一个？”
李小乐盯了王湘君足足有三十秒：“哈哈！我终于明白了，有人吃醋了。行了，你老婆除了你要，别人没人爱答理。今天我坐你车，你就近把我扔哪个地铁口就行。不去公司集合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没准他们先到了呢。”
“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又离了？”李小乐刚走进紫竹院就被杨部启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我以为大白天遇到鬼了。你跑来这里干什么？你才离了呢。”
“我离？我跟谁离？”
“那你不离，你凭什么诅咒我？”
“你不又结了吗？我压根没结啊。你都二婚了，我还没开始‘二’呢。”
“没结？原来你是一骗子！你三番五次地要把奇奇要过去，还说什么接奇奇过去跟你们过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还说将来解决户口问题，都是假的？”李小乐睁大双眼。
“小点声。”杨部启寻着李小乐的声音看过来，“我不说的自己有点实力，你能放奇奇吗？就我这么说，你不还是没放？”
“那女人那么执著，戒指你也戴上了，怎么没结呢？再说，你应该清楚，你结不结，奇奇都不会跟着你。你要想奇奇在你身边，当初也不闹着离婚了。就算你爱奇奇，离了婚也应该一个人带着奇奇。你是一个人没意思了，才想起奇奇。”李小乐不乐意地说。
“说到点子上了。唉，一个人确实孤单。当初以为你带个孩子不好嫁，真没想到你把自己嫁了。怎么样，嫁的还行？”
“那不是一般的行，那是太行了。”李小乐说完继续往前走，“看来你来这里，也是和大家一个想法了？”
“你什么想法我就什么想法，你难道是给自己征婚？你不是吧，那我肯定也不是。”
“你大老远跑这里来不为征婚来干吗？你真是舍近求远，现成追求你的女人你不要，真想不通。人家对你多执著啊。”
“我就是来给她征婚的，我答应她了，给她找到让她满意的男人。娶了她以后，我就在她面前消失。”
“那你一直找不到，是不是就得搭上身家性命，一直陪她到老？”
杨部启接不上茬了。
“李姐，我们早到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蔡欣跑过来，身后跟着男同事小江。小江向杨部启点了一下头：“李姐，这位是……”
“走吧，不是给你介绍的，碰一熟人儿。”李小乐拉着蔡欣，示意小江往前走。
“我是她前夫。这位男士倒挺合我心意的。李小乐身边这位男士，能不能留步？李小乐大方点，给我们介绍介绍。”杨部启跟上来。
小江听到这里，迟疑地看着李小乐，惊讶地小声问道：“李姐，他这是……”
“李姐，真难为你了。”蔡欣接过话。
“杨部启，满大街都是男人，甭惦记我同事。你的朋友我不是没领教过，我还真不敢把我同事介绍给她。你自个儿留着吧。”李小乐不多作介绍，拉着蔡欣往前走。小江也紧随其后。
“李姐，他真是你前夫？”蔡欣问。
“是。他给他前女友征婚呢。他这是相中小江了。”李小乐说。
“不妨让他们试一试，万一合小江的胃口呢。”蔡欣笑着说，“他一定带照片来了，小江还不去看看？”
“行了，姐姐们，李姐前夫找的肯定也是离过婚的吧？我还是找没结过婚的女孩吧。”
“此言差矣，我前夫找的还真是个大姑娘，关键怕你伺候不了。那脾气！我前夫这不是伺候不了了，要把她嫁出去，你也敢接？”李小乐定定地看着小江说，“你要真有意，不妨……”
小江直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