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爹娘都不明白。
姐姐也觉得她太过分了。
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
两年，那是多少个日子多少个时辰？
她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完，便慢慢地收了心，将心思放在了跟娘亲学刺绣上。
姐姐不擅长做女红，脱跳的性子使然，她静不下来。
她则正好相反，一天十二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乖乖地待在娘亲身边。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了，直到年底的时候，她和娘亲带着织好的绣品去与水城，准备卖给制衣坊的老板。
那天街上人太多，她半路和娘亲走散了，遇上了与水城的老城主，那是个……老色鬼，一直盯着她瞧，她当时害怕极了，就随便敷衍了对方几句，所幸周围都是人，老色鬼没敢乱来。
娘亲找到她的时候，她匆匆忙忙跟老城主道了声别，虽然她当时更像转身就跑，可是那人身边带着的好几名侍卫，她吓得完全不敢放肆。
“你叫什么名字？”老城主问。
她慌乱之余，干脆用姐姐的名字糊弄了对方。
那个年关，过的很不安稳。
老城主上门提亲，要于清做他的填房，周围所有的人都在伪善地恭喜他们家，跟城主攀上亲家了，前途无量。
可是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苦和酸。
姐姐死活不肯，还差点自杀，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最终还是被抬上了花桥。
那时候，她的心情很复杂，有些同情姐姐，又觉得，自己很卑劣，看到姐姐出嫁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真好，以后就没人跟她抢季越了。
或许是她的歹毒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过了没多久，老城主得知于清还有一个妹妹，便再度派人将她强行抬了回去。
她变成了老城主的第八房小妾，地位比姐姐还低。
“是你害我的？”
“我……”面对姐姐的怒火，她很想解释，很想替自己喊冤，可是最后，她脖子一扭，冷声道，“是又怎样？”
姐姐怒极攻心，再度扇了她一巴掌。
那是她第二次打她。
她强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掉，心底却难过的要死。
那之后，姐姐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开始联合其他小妾，一起欺负她，压榨她，她变成了老城主后院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妾。
直到后来，季越回来了。
看到季越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她惊喜之余，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个男人，两年，那样漫长……
然而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却清楚地记得他的所有事情。
季越留了下来，他说，他是受她们爹娘所托，来救她们。
“你见到姐姐了吗？”
“见到了。”
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后来，她才明白：他其实来得比她以为的更早。
他见到了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姐姐，他，失望了。
他们朝夕相对，没有了姐姐，感情与日俱增，她想，他也是喜欢她的吧？
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托付给了他，那是她用心爱着的男人啊。
可是，当他们终于结合的那一刻，她却觉得难过。
他用指尖抹过她眼角的眼泪，问她怎么了，她无措地摇头：不知道。
只是心口忽然好痛。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双生姐妹花的感应，那是她姐姐的心在痛……
她怀孕了，两个月的时候，开始有了明显的反应，她怕，日子再久一点，肚子就遮不住了。
季越说，别怕，我带你离开这儿。
她欣喜若狂，终于要离开这讨厌的地方了，可她却从来不曾想过，为何她的姐姐在季越来了以后，再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
那天夜里，他们还是没能逃出去。
老城主恼羞成怒，下令要射死他们，还有她肚里的野种。
她看着站在老城主身边，面无表情的姐姐，那张脸，涂满了浓重的胭脂水粉，她早已看不清姐姐脸上真实的情绪。
她害怕地看着姐姐，眼泪在框内打转，她哭着求姐姐放过季越……
弓箭手放箭的那一刻，她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季越面前，连中三箭，她想她活不下去了，她哭着喊着让季越走，别管她，可看着他的身影真正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
黑暗来临的那一刻，她听到姐姐在跟老城主撒娇，说她只有一个妹妹，希望夫君给她妹妹留条全尸。
她以为自己死了，可她还活着。
姐姐救了当时只剩一口气的她。
“这是魔箬谒青灯，上品灵器，拥有囚魂特效，哪怕是只剩一口气的人，只要有这盏青灯在，就死不了。是我花了三百枚紫水晶币，从名剑山庄买回来的。”
“为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你终究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更何况，你还怀孕了……”
“那你为什么要通知老城主……”
“傻瓜，你真以为季越跟你的时期，城主什么都不知道吗？呵呵，罢了，便宜你了，我像个傻子一样护着你的完璧之身，原想让你嫁给好人家，可是，你居然跟季越纠缠不清！”
“姐，我只喜欢季越，其他人，我都不要……”
“于秋！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他，可是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自私自利胆小如鼠？还是喜欢他的贪婪和无情？”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不计较你当初算计我，反正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至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可以走了。”
她失神地望着姐姐，手里提着那盏魔箬谒青灯，却挪不开步子。
她们都忽略了一点，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魔箬谒青灯的囚魂特效同样如此，需要一命抵一命。
她活了下来，却再也不是一个正常人，她被困在了城主府邸，亲眼看着姐姐跟季越决裂，看着姐姐自杀，看着那面戴银色半面的男人来到她面前，温柔地看着她说：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再一次醒来，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年。
她还活着，那四十年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醒来，看到姐姐被绑在一个铁架子上，看到她完全扭曲的脸，仿佛也听到了她哭泣的声音。
她们终究是姐妹。
她向那个男人选择了妥协，从此，双手染满鲜血。
丢弃魔箬谒青灯的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却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她那么疯狂而不理智的爱，并非她有多么喜欢季越，竟是因为她和于清是双生子，于清爱得有多真切，她并体会到多少真心。
白小离提着魔箬谒青灯，于秋临死前留下的记忆仿佛电影画面一般，一幕幕飞快地从她面前闪过，最后停留在一张神秘诡谲的银色半面上。
“曲烬？”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娘亲，你说什么？”小宝收剑回鞘，连忙跑上前，他刚才要是没听错的话，娘亲说的是“曲烬”？太师祖说的，一百多年前，曾一手策划，让龙吟魔化的曲烬？
“我在于秋的记忆，看到了之前在天都镇袭击我们的人，戴面具的那个蓝衣人。”白小离斟酌着答道，“小宝，你来试试，应该也能看到于秋留在青灯里面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