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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生活的真相,梦想的残骸(1)

【我们都有一具贪杯的灵魂】

当趾高气昂的苏洛川拿着厚厚一卷白纸,叫了一帮他的狐朋狗友准备在饭堂门口和公告栏处帮忙张贴时,恩雅一行人正在和他不做不休地理论。眉目刚毅的蒋敏仪突然站出来对他说,“求求你,别怪恩雅和晓凡学姐她们好不好?”

“那个不雅照的始作俑者是我!我得知了他要出国不过是在放烟雾炮弹,所以以为钟笙箫爱的是梁恩雅,于是就放她和顾帆远照片在校园论坛上想让他趁早死心。”蒋敏仪有一头漂亮如海藻的卷发,上面的发箍粘着一朵粉色的大波斯菊,将她苍白得失去生机的脸孔映衬得熠熠生辉。

她将盛满泪意的目光转向一旁完全惊愕掉的梁恩雅:“我以为他那么怕脏的一个人,竟然甘愿去医院闻消毒水的味道,绝对也是因为可以延长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我以为这也是你一直为他保持单身的原因,可是这场僵局维持到最后,他终于破釜沉舟地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谁。

学姐,我知道我很卑鄙,虽然我并没有恶意想损毁任何人的名誉,但事实上我的确给你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我不奢求你们原谅,只希望你们不要让笙箫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然我在他心目中就毁了!”蒋敏仪明媚的瞳孔里映照着湛蓝的天空。

最后她蹲到落英缤纷的校园走道上,捂着脸庞低声哭了出来。凋谢的泡桐落在她雪白的脚踝边上,仿佛青春年华里盛大而微弱的祭奠。

后来的后来,梁恩雅终于明白为什么蒋敏仪在说到最后深深地扫视了螳螂一眼,哭得那么悲切无望,仿佛被全世界的幸福所遗弃。

蒋敏仪想:被爱的人不需要道歉,那是傻傻爱和付出的人钻牛角尖在犯贱。在钟笙箫给出谜底之前,她总觉得他亏欠她点什么东西。她总以为是分手时隐忍的几滴眼泪,是一个贴心的告别的拥吻,还是一句假惺惺又俗套百分百的“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但这些都不是。当晚会结束后,钟笙箫最后一次在学校后山的小树林里约见她,她哭得梨花带雨,以为可以用眼泪的重量挽回一颗自己捉摸不透的心:“笙箫,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爱我了呢?笙箫,你是不是,就要高飞远走了?”

“我想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真正爱的那个人是谁。我自己也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我也不愿意相信那个结果,但人在现实面前都无能为力。我想如果隐瞒下去的话,对你也是很不公平的。”

钟笙箫站在自己对面,一脸披荆斩棘的坚定终于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时,她终于解惑了,这就是他欠她的一个真相,一个答案。而为了得到这个真相,她险些就铸成大错,差一点就荒废了另外的无辜者纯白无暇的爱情,曲折了那些平顺流淌的静好光阴。

她曾经以为钟笙箫暗恋的人必定是梁恩雅,一联想到他和开着纪念馆“假慈悲”却挖别人墙脚的梁恩雅在一起的虚拟画面,就恨不得钟笙箫毁容了,然后得到对方只不过爱他华美外表的事实,最后迷路的羔羊回到自己身边,不离不弃。这是她心底最恶毒的诅咒了。

或许他真的曾经一时对她动心,但这段感情早已经晚节不保,只是她不愿意去认清。在这个流离失所的年代,我们都有空荡荡的心脏和一具贪杯的灵魂,一些可遇而不可求的零星温暖,我们却偏偏要迫切地掌控和得到,紧紧抓牢。

【让那么多的人加入失恋联盟公馆,是为了更多的人分享彼此的人生,相互扶持之后走出阴霾,浴火重生】

而钟笙箫其实在文艺会演之上,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了对心上良人的对白。然后,他从此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真的是出了国,或许被挖星组发现了光芒,秘密安排集训筹划包装捧红他。

后来在树林里他对蒋敏仪说的是:在QQ空间的好友买卖中,他一直被我持有着。或许这就是我唯一能和他在一起的方式吧。但是最近,好像他的朋友也开始玩奴隶买卖了,他常被人买走。莫名的,心好痛。看着他一次次被买走,我一次次不甘心地抢回来。如果人和金鱼一样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如果也可以将透明的眼泪掩藏在水里,无人窥探伤悲,那将是一场多么恩慈的轮回。

是那样一种感情。仿佛独自走在深山间,被周遭的蝉鸣覆盖,浓郁的绿从头顶洒下来,极其容易使人将自己置于过往中的。承受它们就如身上的背包,想背着不放,不断添补,不离不弃。我们都有一具贪杯的灵魂。两个人相守的过程就像辗转颠簸攀登山路的两腿,一轮下来之后,口干舌燥、腰酸腿疼,如灌满铅般无力抽出。龋坏的智齿如同涉入爱河的双足,无法自拔。

梁恩雅忆起当初林晓凡开玩笑说:“那你们既然这么恩爱干脆结婚得了!不过我还真是舍不得你这样暴殄天物……”

那时,钟笙箫脸上迅速飞起酡红,有夏晨清甜熹微的日光,薄薄地吻在他宽厚的肩上。

其实这多么像自己对顾帆远的感情。故事进行到这里,时光终于澄清了那些迷雾,给她坚定的信仰报以一个强有力的微笑。顾帆远是清白的,没有辜负没有欺骗。他一如当初,纯粹得让人满心欢喜。

阳光轻柔地洒落,透明的橙黄色普照着恍若新生的世界。恩雅闭上眼,看到一张锐利干净的脸庞。坚挺的鼻梁,明净的额角,开始散发出阳光凝固的气息。孤傲的额角闪着智慧的光芒,漆黑的眼珠,如黑玉般在明洁的视线里闪耀。细碎的甜蜜,就像清澈洁柔的南风一样灌满胸口。

哥哥梁耀川打来电话说:“我的小公主,想不到你目光那么精准……我有帮你偷偷留心顾帆远。他这个人没什么特殊嗜好,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上网也不玩游戏,无非就是看看新闻,逛逛论坛,还开了一家卖手机的淘宝店。永远留着干净的头发,穿整洁的卫衣,喝几口啤酒脸颊就会红。对了,我还发现一个秘密:他小子有在存钱,每顿饭都吃得很朴素,说不定等你毕业就可以付个首付了!我们这里虽然不是什么世界五百强企业,但待遇还是挺可观的。那啥,今年的光棍节你终于不用过了!”

有时候两个人靠得太近,把对方的底细恶习和劣迹摸得太明晰,最初时的那份热烈挚爱也会像濒临灭绝的抹香鲸一样,数量一日日消减下去,甚至听得到烟消云散尸骨无存的声音。

所以其实你们这样也很好。

梁恩雅喟叹道:“不愧是知名情感杂志的鼻祖。你这么有天赋的细胞怎么爸妈就不遗传给我呢!对了,我给他织了一条围巾,给你织了一双手套,这两天会寄出去。”

“你好偏心。”

“拜托!手套虽然小但是很难织的好不好!”

“好吧,好吧,那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大概我要包多厚的红包?”

……

广州是一座魔都,每天都会有奇迹发生,会有高楼大厦平地起,会有人一夜暴富晋升于千万富翁的行列,也会有顷刻关系链破产,立场瓦解,遍地残存爱情和梦想的残骸。

梦想再长,终究长不过时间。爱情再短,终究短不过昨天。我们就这样躲在季节的深处,徘徊在爱与梦的边缘,听着青春与往事的呓语,不愿醒来。

而这个凡俗尘烟笼罩的大地之上,不知道有多少数不清的男孩女孩,她们的爱情故事又是怎样?她征得到了当事者们的同意,打算将“爱的漂流记事本”实实在在地漂流下去。从同一个座城市,再到更多不知名的远方。

失恋纪念馆来过这样一位绝望的顾客,她说:“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心花怒放,却开到荼靡。”

这句话让恩雅觉得刻骨铭心。现在快餐式的爱情已经不是一桩两桩,但他们几个人身上的故事却可以写就青春唯美动人的华章。

她坚信,只要有爱在,只要爱的源头不枯竭,就会有更多的人将故事圆满。记事本会不断加厚,变成十本、一百本。她要让那些不相信世间有真爱的冰冷绝望的心,重新燃起温暖的火花。让那么多的人加入失恋联盟公馆,是为了更多的人分享彼此的人生,相互扶持之后走出阴霾,浴火重生。

很久很久之前,就有老歌手在唱,我们都曾经寂寞而给对方承诺,我们都因为折磨而厌倦了生活……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糟糕的,凡俗的,失职的,倒霉的,消沉的恋人。勇敢的,坚守的,努力的,发奋的,成熟的恋人。他们散布在每一个角落,等待救赎或者共勉。

如果爱情黯淡,就让回忆绚烂。

所以,当螳螂兴奋无比地找到她,说自己联系了一个知名的导演答应帮她把故事拍成电影的时候,她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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