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庚申之冬，止辛酉之冬，重遊關中，還寓澤州諸作。[1]
【校注】
[1]庚申：咸豐十年，一八六〇年。辛酉：咸豐十一年，一八六一年。
沁水山中大雪，用山谷和張秘校《喜雪》三首韻[1]
晨起開門色皎然，遠迷村樹近迷田。光搖行客山浮玉，喜動老農天雨錢。低唱淺斟羞煮茗，孤臣絕域夢餐氈。襄陽賃廡容高臥，窮不干人憶去年[2]。
敗鱗殘甲滿當道，憑仗東風爲掃除。佳氣春回行在早，官軍夜取賊酋無[3]？前山凍雀應移處，歧路亡羊尚讀書[4]。解戰祇餘湯餅好，日高濕葦塞空廚[5]。
暮投村屋傍河干，壞壁塵窗不蔽寒。渴憶冰齏開甕盎，飽思麥飯對杯盤。無衣舊夢鴛機冷，多病新添革頻寬[6]。一樣西山景奇絕，家湘山之西，每積雪可玩。幾時歸去寺樓看[7]。
【校注】
[1]沁水：水名。發源于山西沁源縣綿山，南流至河南武陟縣南入黃河。秘校：古官職名。原指秘書省校書郎，後沿用指新擢第者。
[2]賃廡：租借房屋，亦指租借的房屋。
[3]酋：qiú，爲魁帥的通稱。
[4]歧路亡羊：比喻因情況複雜多變而迷失方向，走入迷途。
[5]解戰：消除寒顫。湯餅：水煮的麵食。
[6]鴛機：織機的美稱。
[7]寺樓：在詩人故鄉全州龍水村旁，“寺樓紅葉”是龍水村八景之一。七年前戲作蒲東普救寺詩，實未嘗至其地也。
今始過之，倍益感慨，仍用前韻昔年想像題詩處，落拓今來意可知。恰似月殘花落後，一場春夢獨醒時。
枯木殘陽相映紅，此行真個到蒲東。
年來綺語銷除盡，七載青春任負公。
廟謨顛倒賊平遲，晚節同羞汙素絲[1]。莫笑崔張會真記，兼忘楊李弄權詩[2]。
【校注】
[1]廟謨：猶廟謀。
[2]崔張：崔鶯鶯與張生。會真記：唐傳奇《鶯鶯傳》的別名。楊李：指唐楊國忠與李林甫，兩人皆爲弄權奸臣。潼、華諸山無不拱華者，東南有兩峰獨不朝，
勢且出岳上而形甚纖側，不知何山也。
每望岳則惡之，作詩見志岩岩惟西岳，高孰窮真源。群山皆輔佐，卑者乃兒孫。
兩峰獨不朝，傲倨若難馴[1]。滕薛各爭長，吳晉誰歃先[2]。地軸恐將裂，日輪爲之翻。上天縱驕子，兩利欲並存。大以小見加，貴爲賤所干。割據況非雄，鴻溝妄欲分[3]。其勢誠赩赫，其形何偏儇[4]。銳頭類白起，埋肩嘲歐詢[5]。床頭縱捉刀，舉止慚夫人。金天主此方，百靈朝駿奔。烏鬼豢家中，豬龍臥榻前[6]。逼處亦何堪，恐羞少昊神[7]。我欲告白帝，箭括開天關[8]。授鉞宜白髦，刑殺威早伸[9]。斷脰斬腰膂，薙草除其根[10]。夔魖逃四裔，綱維振中原[11]。五丁頗感激，操蛇亦殷勤。巨靈獨媕娿，降表方署門[12]。豈無拔山力，空有遠蹠痕[13]。愚哉北山叟，欲從事其間。畚鍤雖已具，其奈張空弮[14]。尤恨虎豹群，長守上帝閽。安得手斧柯，鏟削此兩山。萬方大一統，六合無二尊[15]。
【校注】
[1]傲倨：倨傲；驕傲。
[2]滕薛：滕，西周分封的諸侯國名，在今山東滕縣一帶。薛，古國名，周初分封的諸侯國之一，今山東滕縣東南。歃：shà，飲。特指歃血。
[3]鴻溝：古運河名，在今河南省。楚漢相爭時曾劃鴻溝爲界，後亦借指疆土的分界。
[4]赩赫：顯赫盛大貌。赩：xì，赤色，火紅色。儇：xuān，輕佻；浮薄。
[5]銳頭：尖腦袋。語本晉孔衍《春秋後語》：“平原君對趙王曰：‘沔池之會，臣察武安君之爲人也，小頭而銳，瞳子白黑分明。小頭而銳，斷敢行也；瞳子白黑分明者，視事明也。’”因常用以形容戰國時秦將白起。埋肩：長孫無忌曾嘲歐陽詢曰：“聳膊成山字，埋肩不出頭。誰家麟閣上，畫此一獼猴。”歐詢：即唐書法家歐陽詢。
[6]烏鬼：峽中人謂鸕鷀爲“烏鬼”，蜀人臨水居者皆養鸕鷀，繩繫其頸。
[7]少昊：傳說中古代東夷集團首領，名摯(一作質)，號金天氏。東夷集團曾以鳥爲圖騰，相傳少昊曾以鳥名爲官名。傳說少昊死後爲西方之神。
[8]白帝：古神話中五天帝之一，主西方之神。箭括：山名，即岐山。在陝西岐山縣東北，最高處曰箭括嶺，嶺巔有缺，形似箭括，故名。
[9]授鉞：古代大將出征，君主授以斧鉞，表示授以兵權。白髦：以犛牛毛制的披衣，古代軍中主帥衛士所服。亦指衛士。
[10]脰：dòu，頸項。膂：lǚ，脊骨。薙：tì，除草。
[11]夔魖：泛指神話傳說中的山怪。魖：xū，泛指鬼。四裔：指四方邊遠之地。綱維：總綱和四維，比喻法度。
[12]巨靈：神話傳說中劈開華山的河神。
[13]媕娿：依違阿曲，無主見。媕：ān。娿：ē。蹠：zhí，往；到達。
[14]畚鍤：畚，盛土器；鍤，起土器。泛指挖運泥土的用具，亦借指土建之事。畚；běn。鍤：chā。弮：quān，弩弓。
[15]六合：天下，人世間。
重過華州
西溪鄭縣澗之濱，風景當年愁殺人[1]。漠漠女桑敷水綠，依依客舍柳枝亦地名新[2]。歲月冰霜忽晼晚，關河行旅多賤貧[3]。似聞父老深望幸，輦路經過物皆春。
【校注】
[1]鄭：古國名，春秋國名，姬姓。本周西都畿內地，周宣王封弟友于此，在今陝西華縣西北。
[2]女桑：小桑樹。
[3]晼晚：年將老，老年時期。晼：wǎn，天晚，日偏西。比喻年老。
長安重遇仲畇制府前輩，仍用襄陽唱和韻
草間尚偷活，慚未死捍難[1]。乾坤一腐儒，科第昔風漢[2]。羽鎩鷁退飛，薪勞桐就爨[3]。青門待種瓜，西河暫除館[4]。羔裘不改度，重見三英粲[5]。東山且休息，詩卷供靜玩[6]。公如安石臥，我愧元郎漫。驚心蛟鱷奔，回首鳥獸散。中原恐陸沉，欲濟無泮岸[7]。倚柱但長嘯，投筆起喟歎。文籍伊優輕，仕進羊頭爛[8]。何當呼陸九，奉天翊食旰[9]。四海發生心，憂惕運廟笇[10]。塵封奏議在，熟讀思過半。盜賊不足平，所慮人心渙。忠賢世不乏，過眼朱碧亂[11]。鈞天苟無人，何以還舊貫[12]。辱聞忠愛謨，愧報青玉案。朝廷相司馬，陽回測候炭。持此亦安歸，回天公何憚。
【校注】
[1]捍難：抵禦外侮。
[2]風漢：言語行動顛狂的人。風，今寫作“瘋”。
[3]羽鎩：摧落羽毛，常比喻不得志。
[4]青門：漢長安城東南門。本名霸城門，因其門色青，故俗呼爲“青門”或“青城門”，後多以之代稱長安或京城。種瓜：秦東陵侯邵平，于秦滅亡後，種瓜于長安青門外，後用作詠隱居的典故。西河：《禮記·檀弓上》：“（子夏）退而老于西河之上。”後即以“西河”爲孔子弟子子夏的代稱。
[5]三英粲：引自《詩·鄭風·羔裘》：“羔裘晏兮，三英粲兮。”三英，裘飾也。粲，光明也。
[6]東山：晉謝安應桓溫之請出任司馬前，曾隱居于會稽上虞縣西南之東山，優遊自樂。後因用“東山”作爲詠隱居的典故。
[7]泮岸：畔岸，邊際。泮，通“畔”。
[8]伊優：“伊優亞”的省語。後用以譏諷逢迎諂媚的人，謂其說話無定見，迎合人意而言。羊頭：語出《後漢書·劉玄傳》：“其所授官爵者，皆群小賈豎，或有膳夫庖人，多著繡面衣、錦袴、襜褕、諸於，罵詈道中。長安爲之語曰：‘灶下養，中郎將。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內侯。’”本喻猥賤的小人，後指汙濫的官吏。
[9]陸九：不詳。
[10]生心：懷有異心，產生疑心。憂惕：憂慮戒懼。
[11]朱碧：猶言丹青。著色，塗彩。
[12]舊貫：原來的樣子。
附：吳和詩
朝廷得一賢，可制千里難。煌煌韋公疏，此語豈河漢[1]。宋人恥城下，不懼析骸爨。如何揖強寇，供饋隆客館[2]。纖兒逞狂謀，千載一笑粲。神都鞏鴻基，洛鼎莫敢玩[3]。當思濟艱屯，詎詡遊汗漫。城市忽驚奔，拱北眾星散[4]。君是投閑人，憂心海無岸。出入誰與言，臥起但長歎。封事不及陳，光氣已照爛[5]。秣馬過晉郊，勞苦晨復旰[6]。河山度形勢，迎扈畫良算。抵掌公卿間，可半不可半[7]。語見《韓非》。未獲群議諧，遂阻大號渙[8]。咄嗟謀不用，歸去意徒亂[9]。聽君談往事，日月忠可貫。可憐衰病翁，每食憤推案。何人斫奸窟，未乏楚山炭[10]。歌舞見承平，天子有嚴憚[11]。
【校注】
[1]韋公：未詳。河漢：即銀河。《古詩十九首》有織女與牽牛被河漢阻隔的吟詠，此處指雙方的資訊受到阻隔。
[2]供饋：供應。
[3]鴻基：偉大的基業，多指王業。
[4]拱北：猶拱辰。
[5]封事：密封的奏章。古時臣下上書奏事，防有洩漏，用皂囊封緘，故稱。
[6]秣馬：飼馬。
[7]抵掌：擊掌。指人在談話中的高興神情，亦因指快談。
[8]大號：帝王的號令。
[9]咄嗟：歎息。
[10]楚山：山名，即荊山。在湖北省西部，武當山東南，漢江西岸。有抱玉岩，相傳春秋楚人卞和得璞玉于此。
[11]嚴憚：畏懼，害怕。
題陳桂生旰琳《看劍引杯圖》[1]
裘馬當時意氣揚，酒酣斫地似王郎[2]。十年重見方山子，知是故人陳季常[3]。
漢廷尚重和親策，關輔虛傳露布文。腰劍佩壺何處去，灞陵看獵故將軍[4]。
【校注】
[1]陳旰琳：不詳。
[2]王郎：語出杜甫《短歌行贈王郎司直》：“王郎酒酣拔劍斫地歌莫哀，我能拔爾抑塞磊落之奇才。”王郎，名不詳。
[3]“十年”二句：語出蘇軾《方山子傳》。方山子，宋陳季常的別稱。陳季常，名陳慥，字季常，爲蘇軾好友。
[4]灞陵：古地名。本作霸陵，故址在今陝西西安市東。漢文帝葬于此，故稱。三國魏改名霸城，北周建德二年廢。
翟京之樹鎬刺史屬題《灞橋走馬圖》[1]，
猿叟珠玉在前[2]，欲擱筆而不獲，因用其韻灞橋風雪天，此中舊有我。腰笏作候吏，夜歸逐獵火。尋詩亦偶然，得句愧璨瑳[3]。每思投劾去，此計恨未果。十年萬里行，渭城唱亦頗。良朋入遠夢，殘槁蛛網裹。重來覓柱題，嘗題橋亭之柱。爪迹認猶夥[4]。吾子不羈才，作吏勇擔荷[5]。時爲馬上吟，豈類季緒瑣[6]。揩目逢舊雨，一笑口爲哆。種柳嗟搖落，但見南山峨。往時哀江南，未得喚歸舸。豈知鯨鯢橫去聲，萬事皆摧墮。至尊尚蒙塵，惟恐畫策左[7]。孤臣望秦庭，西走躓而跛[8]。翠華幾時來，空聽制曰可。粲粲道州篇，語語珊瑚朵[9]。余馬亦欲東，初程見嘉州及劍南詩。又揚堁[10]。
【校注】
[1]翟樹鎬：不詳。
[2]猿叟：何紹基，字子貞，號東洲，晚號猿叟，道州(今湖南道縣)人，清代書法家。
[3]璨瑳：猶燦爛。瑳：cuō。
[4]夥：眾多，盛多。
[5]不羈：謂才行高遠，不可拘限。
[6]季緒：即劉季緒，名修，劉表子，三國人，官至東安太守。著詩、賦、頌六篇，見《三國志·魏書·曹植傳》裴注。
[7]畫策：謀畫策略；籌畫計策。
[8]秦庭：秦朝，亦借指秦地長安。躓：zhì，謂事情不順利，處于困境。
[9]道州：指唐詩人元結。其晚年曾任道州刺史，故稱。
[10]堁：kè，塵土。
三疊粲字韻別仲畇丈二首
學道思古人，閱世飽患難。崛強老不移，被喚真鐵漢[1]。破襟捉見肘，凍井晨不爨。何須許史屬，安用金張館[2]。世無桓車騎，誰與說鄭粲[3]。脫略公卿間，文史足味玩[4]。宦羞司馬巧，仕比米顛漫[5]。閑雲不作霖，暫起忽復散。虛舟汛中流，不繫亦無岸。人生貴抗志，卑老未足歎。長安若弈棋，袖手柯已爛。雞蟲孰得失，燕蝠各晨旰[6]。爭時物芸芸，任運乃良算[7]。世事安得全，尺捶但取半[8]。死灰固可溺，冰山亦易渙。方寸松柏心，不爲桃李亂。惟公追昔賢，用舍學已貫。賤生多感激，奮髯每抵案。素絲慚朱藍，懷抱滿冰炭。別公復東遊，吾過改豈憚。
投詩以爲贄，客路從問難[9]。浮萍合信奇，今秦昔襄漢。豈徒日埽門，便擬躬執爨。寒山拾得事[10]。謂我猶可教，示我花宜館。連日見示少作並近年未刻之詩，屬爲審定。道州哀時事，星月儷粲粲。杜陵不忘君，飯顆敢嘲玩。太華何崷崪，洪河極渺漫[11]。尊彝萬古貴，珠錦忽碎散[12]。春入花藥欄，秋媚葭水岸。循流不可徼，但有望洋歎[13]。後生亦雕蟲，強效華藻爛[14]。山隅無所見，悲涕傷日旰。見繁欽詩。途窮發新悟，計較捐舊算。楊朱真本師，庶免塗廢半[15]。欲參指月禪，解道風水渙[16]。源流並門戶，上溯關睢亂[17]。異本或齊榮，同條許共貫[18]。所惜風塵客，不久侍兒案。飄蓬再別離，素質愧朽炭[19]。他年思請益，命駕遠不憚[20]。
【校注】
[1]崛強：同“倔強”，剛強，剛直。
[2]許史：漢宣帝時外戚許伯和史高的並稱，後借指權門貴戚。金張：漢時金日磾、張安世二人的並稱。二氏子孫相繼，七世榮顯，後因用爲顯宦的代稱。
[3]桓車騎：即東晉桓沖，曾任荊州刺史等職，配合謝安打敗前秦。鄭粲：不詳。
[4]脫略：輕慢不拘。
[5]米顛：北宋書畫家米芾的別號。米芾字元章，以其行止違世脫俗，倜儻不羈，人稱“米顛”。
[6]燕蝠：蘇軾《徑山道中次韻答周長官兼贈蘇寺丞》：“奈何效燕蝠，屢欲爭晨暝。”
[7]任運：謂聽憑命運安排。
[8]尺捶：一尺之棰。棰，木杖。語本《莊子·天下》：“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常以喻短少。
[9]贄：zhì，初次見人時所執的禮物。
[10]寒山：唐詩僧寒山子。
[11]崷崪：高峻。崷：qiú，山高貌。崪：zú，高；險峻。洪河：大河，古時多指黃河。渺漫：廣遠，幽長。
[12]尊彝：尊、彝均爲古代酒器，金文中每連用爲各類酒器的統稱。因祭祀、朝聘、宴享之禮多用之，亦以泛指禮器。
[13]望洋歎：比喻看見他人偉大而慨歎自己渺小或處理一件事而慨歎力量不足。
[14]雕蟲：比喻技藝低下。華藻：華麗的辭藻。
[15]楊朱：春秋時的隱士。
[16]指月：佛教語。以指譬教，以月比法。
[17]關雎：《詩·周南》篇名，爲全書首篇，也是十五國風的第一篇。
[18]共貫：貫通；連貫。
[19]素質：事物本來的性質。
[20]請益：要求老師再講一遍。
附：吳疊韻送行作
去年住成都，州郡紛變難。避兵辦征裝，分米向梁漢。去歲十二月到漢中，小住八十餘日，杜句“月分梁漢米”。無鄰可饋歲，有婢聊典爨。今年住長安，萍寓仍假館。身爲賃廡鴻，心是登樓粲。殘冬又行盡，歲月難扢玩[1]。病羸不出戶，真合自呼漫。還丹安可求，但恐形氣散。東南箭滿眼，鄉信斷越岸。雖無當官責，空作思歸歎。高軒東方來，照我岩電爛[2]。風格聳崢嶸，著作恣皓旰[3]。杜牧多罪言，張蒼有善算[4]。自慚讀書少，不及袁豹半[5]。過從數晨夕，可使百憂渙。昨聞將還轅，琴書理潦亂。晉秦皆羈棲，日久愁徙貫[6]。送君無酒杯，伴我唯藥案。新年啟昌運，四海出湯炭[7]。萬一遂生還，行邁勞豈憚。
君本列仙儒，論詩喜質難。志氣尤不群，鴻鵠薄秋漢[8]。清響流人間，豈類散木爨。見王筠詩[9]。幾年領劇職，不戀蓬萊館[10]。勸課先耕桑，推勘別薪粲[11]。近來忽投閑，時復一吟玩。昌黎語自硬，少陵興多漫。乃蒙牙弦契，謂未溺邪散[12]。豈知非慧眼，曾未窺彼岸。偶爲莊舄吟，敢望蔡邕歎[13]。君如日初出，光彩五色爛。我齒迫衰頹，嵫景已及旰[14]。妄覬身後名，此意真謬算。行將焚筆研，靜坐日得半[15]。萬事任波騰，千憂漸冰渙。秋眺雲物清，春賞花鳥亂。閑行短筇攜，獨釣長綸貫[16]。優遊盡餘年，了此一公案[17]。疲精役文字，是抱希涼炭。聲譽亦何爲，不聞無憚憚。
【校注】
[1]扢：gǔ，摩；揩擦。
[2]高軒：高車，貴顯者所乘，亦借指貴顯者。岩電：“岩下電”之省稱。形容目光炯炯有神。
[3]皓旰：光亮貌。
[4]張蒼：漢陽武人，漢初官至丞相。
[5]袁豹：晉人，好學博識，官至御史中丞。
[6]徙貫：猶徙家。
[7]湯炭：滾水與炭火。比喻極端痛苦的處境或非常危險的境地。
[8]秋漢：秋季的天河。
[9]王筠：字元禮，一字德柔。祖籍琅邪臨沂（今屬山東）人。南朝梁文學家，曾任昭明太子蕭統的屬官。有《洗馬》、《中書》等集一百卷。盧循：晉人，字于先，小名元龍，司空從事中郎諶之曾孫也。雙眸冏徹，瞳子四轉，善草隸弈棋之藝。
[10]劇職：艱巨煩劇的職務。蓬萊館：《後漢書·竇章傳》：“是時學者稱東觀爲老氏臧室，道家蓬萊山。”後因以指秘閣。
[11]勸課：鼓勵與督責。推勘：審問。薪粲：鬼薪和白粲的並稱。“鬼薪”和“白粲”均爲秦漢時的刑罰名。
[12]牙弦：傳說春秋時伯牙善彈琴，鍾子期善聽，二人遂爲至交，見《列子·湯問》。後因以“牙弦”稱精美之琴，寓有相知之意。邪散：邪淫散漫。
[13]莊舄吟：莊舄，戰國時越國人。也稱越舄。仕于楚，病中思越而吟越聲，見《史記·張儀列傳》。後以“莊舄越吟”指懷鄉之詠與感傷之情。舄：xì。蔡邕：東漢文學家、書法家。
[14]嵫景：崦嵫山的落日餘光。喻老年，晚年。嵫：zī。
[15]筆研：筆和硯。泛指文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