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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翩翩

罗子浮,陕西邠州人,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只有八九岁,只能依靠叔父罗大业过日子。罗大业任国子祭酒,家里很富有,可是他自己没有儿子,对罗子浮十分疼爱,如自己生的一样。

罗子浮十四岁的时候,被那些品行不端的人,诱惑去嫖妓。当时有个金陵的妓女,侨居在他的郡城里,在那里做妓女。罗子浮和他往来,被她迷惑住了,整天心花怒放,高兴得不得了。

娼妓返回金陵去了,罗子浮也偷偷地跟着他她去。在那里住了半年,钱渐渐地花光了,便遭受到那里的妓女们嘲笑,然而,他又舍不得离开,觉得喝和那妓女还意犹未尽。

没多久,罗子浮便得了梅毒,十分臭恶,沾染床褥,那些妓女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罗子浮实在是呆不下去。不得已到街上乞讨,那些街上的人,看见他就避开,哪里能讨得到什么。

罗子浮怕自己将会死在他乡,便一边乞讨,一边朝西走,一天走三四十里路,渐渐地便到了邠州地界。又想到自己这身破烂的衣服,和身上臭恶不堪脓疮,实在是没有颜面回去,便在那里徘徊不前。

天要黑了,他想到一座山寺中去留宿,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容貌若仙的女子,过来问他:“你要到哪里去。”罗子浮实话告诉了她。女子道:“我是个出家人,居住在深山之处山洞里,可以到我那里去,不用害怕有什么虎狼之类的凶恶之物。”罗子浮见有了落脚的地方,很高兴,便跟着那女子去。走入深山之中,见有一座洞府,走近则见一条溪流横流在门口,有一座石梁架着,通向山洞。罗子浮走过石梁,走进洞内,则见有两间石屋,里面光明彻照,不需要点灯烛。

那女子叫罗子浮脱下破烂的衣服,下到溪水中去洗一下:“下去洗一下,你的脓疮就会好了。”罗子浮被脓疮困扰得十分难受,一听洗一下,就能好,便下到水里,清洗起来。

等罗子浮洗好之后,那女子打开帷帐,铺好床,催促罗子浮快点上床睡觉:“请睡上床去,我给你做衣物。”罗子浮睡上去之后,女子便取来像芭蕉叶大小的叶子,裁剪缝纫起来,罗子浮躺着看她,不一会儿,便做成形了。做好之后,女子把它折叠好,放到床头,道:“明早你就取来穿。”说完,就到对面的床上睡去了。

罗子浮洗浴之后,感觉疮疡不疼痛了。睡了一觉醒来,用手一摸,疮口已干水结巴了。天亮了,想起来,可是想到叶子做的衣服如何能穿呢,取来一看,已变成绿色的锦缎,非常的柔滑。罗子浮便取过来,穿在身上,感觉非常的舒适。

起床之后,女子便来邀他进餐,女子同样取山里的树叶,对着它们说了一声,让它们变成饼。女子说了一下,就递给罗子浮,罗子浮拿过来一看,果然是饼。女子又拿过一些叶子,弄成鸡、鱼的模样,来烹食,真的和真正的鸡鱼一样。室中的一处角落放着一个坛子,里面装满了好酒,去舀来饮用,十分甘美。喝下去就去要门前的溪水加到里面去,它自然就变成美酒了。

过了几天,罗子浮的疮皮全都脱落了,全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于是,他便去亲近那女子,想要和她同宿。那女子向他笑道:“轻薄儿!刚刚好,便心生妄想了。”罗子浮见他没有拒绝自己,还和自己玩笑,不禁心神荡漾,一把把她抱住,在她的耳边,道:“想要报答你的恩德嘛!”于是,两人便鸾颠凤倒起来,****不尽。

一天,有一个少妇笑着走进他们的洞里,道:“翩翩,你这小鬼头,快活死吧!什么时候成就了这番姻缘好事,也不告诉姐姐一声?”女子笑着上去,迎接她,道:“花城娘子,你的贵体好久都没有到我这里来啦,怪不得,今日的西南风吹得如此的紧促,原来是把你吹来了!”花城娘子道:“小婢子,专会斗嘴。”翩翩嘻嘻笑了一下,问道:“小公子生了吗?”花城娘子道:“又是生了个小丫头。”翩翩笑着道:“为何没有把她带来?”花城娘子道:“刚才还在呜呜啼哭,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诓睡下。”

于是,翩翩便备好酒食,邀花城娘子坐下,三人一起共饮。花城女子看了一下罗子浮道:“小郎君交了好运啦!”罗子浮一看她,年龄大概在二十三四,绰约多姿,便产生了喜好之心。他便有心要戏弄她一下,看她是什么反应。剥果子时,故意落到地上,俯身下去假装去拾果子,暗自捏着花城娘子的小脚不放。花城娘子看着别的地方发笑,旁若无事一般。罗子浮看着花城娘子的样子,一阵恍然,心神都给她夺去了。心里正一阵欢喜,突然感到自己的衣服都没有的温度,全身凉飕飕的,才低头一看,自己所穿的衣服,都变成了秋叶,心里一阵惊骇。便放开花城娘子的脚,正坐起来,全身又慢慢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自个在心里庆幸,幸好两个女子都没有看到。一会儿,罗子浮趁着劝酒的机会,用手指去搔花城娘子的手掌,花城娘子坦然地和大家笑谑,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罗子浮心里一阵紧促,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变成的叶子,把手拿开后,又才慢慢地复原。从此,收敛自己的心迹,不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

花城娘子笑着道:“你家的小郎子,可不大安分噢!如果是个醋罐子,恐怕又要惹是非喽!”翩翩也笑着道:“薄幸儿,该让他受到寒冻之苦,没有哪个怜惜他。”说完,都鼓掌欢笑起来。

花城娘子站起来,离开席位,道:“小婢子醒来了,啼哭得正紧。”翩翩也站起来,还要开句玩笑:“只顾着勾引别家的男儿,不记得小婢女醒来了。”

花城娘子去后,罗子浮有些惧怕翩翩讥诮责怪自己,然而,翩翩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平常一样和他戏谑说话。

感觉没过多久,已到了深秋,秋风寒冷,下起了霜雪,树木的叶子都脱落了,翩翩就收集那些落叶,储存食物,准备着过冬。她见罗子浮瑟缩不堪,就拿着一个包袱拾掇洞口的云气,弄成棉絮,给罗子浮缝制衣服。罗子浮穿上去,觉得和被褥一样的暖和,然而却十分轻便,时时都像是新打来的棉絮做成的。

过了一年,他们生了一个孩子,那孩子非常聪慧,罗子浮便整日在洞中逗儿为乐。然而,每每想到故里,便希望翩翩能和他一起回去。翩翩道:“我不能和你同去,不然,你就自己回去吧!”罗子浮不想丢下 妻子孩子一个人回去。

过了两三年,孩子渐渐地长大了,于是与花城娘子订为姻亲之好。罗子浮以叔父老了为由,想带妻子孩子一起回去,翩翩道:“阿叔,年岁固然是老了,幸好也还强健,不用你担心,等帮保儿完了婚,那时去留便随你便。”在洞里,翩翩取树叶作书,叫小儿读书,小儿十分聪明,读书均是过目一遍就记住了。翩翩对罗子浮道:“此儿,天生一副福相,教育好,让他到尘世之中去,不用担心他不会位极人臣。”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十多年过去了,保儿长到了十四岁,花城娘子亲自把女儿送过来,和他成亲。那女子穿着华丽的衣服出来见公婆,罗子浮夫妇俩见媳妇容光照人,十分美丽,心里都很高兴。

全家举行宴会,翩翩击打着金钗唱道:“我有佳儿,不羡贵官。我有家妇,不羡绮 。今夕聚首,皆当喜欢。为君行酒,劝君加餐。”花城娘子离去之后,罗子浮夫妇便和儿子媳妇住在洞里,两房相对,媳妇非常孝顺,依凭在翩翩的膝下,十分惹她喜欢,感觉好像是自己所生的一样。

这时,罗子浮又提要回去的事,翩翩道:“你一身俗骨,没有一点仙家的气韵。我儿是富贵中人,你带他去吧,我不会耽误了儿子一生的前途。”媳妇想要去和他的母亲分别,花城娘子就自己到来了。女儿在她面前恋恋难舍,满眼都是泪水。两个母亲劝慰道:“你们去吧,我们不久也会来看望你们的。”翩翩又剪叶为驴,让三人跨着回去。

罗大业已告老归隐,居于林泉之下。他十几年没有侄儿的消息,认为他已经死了,忽然见侄儿带着孙儿和美貌的媳妇回来,喜出望外,如获至宝。

进门去,各自看自己的衣服,都是芭蕉叶,于是便它换来下,穿上真正的衣服,那些蕉叶便飘入云端,杳然而去。

后来,罗子浮很思念翩翩,就带着儿子一同去探视,然而黄叶布满了路径,进山的路一片迷糊。罗子浮无限感慨,泪流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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