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在街上逛,然后看到一家,名叫‘青风’的店。看到这个名字,觉得很舒服。让我想到一些跟自然相关的事物。于是就信步走到店里面了。
这家店是一家宝石店,店主是个男人,正在看书,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容是温和的,在我走进店的时候,他热情说随便看看。我点点头,便在店内行走起来。
我是喜欢宝石的。不同的宝石有着不同的触感、颜色和硬度。但是都非常美丽。像是包裹着精灵美丽的灵魂一般。
而且宝石,都仿佛带着寓意般。远古的人们将各种含义赋予它们,让它们具有高贵的情意。
红色的石榴石,代表着勇敢和新的开始。
紫色的水晶,是直觉之石,代表着记忆与智慧。
蓝色的海蓝宝,是风神罗兰的化身,代表着爱情与海。
我欣赏着面前一排排的琉璃,水晶与宝石。它们并不锋芒毕露,但是那内敛的光泽中却自有一种雍容而高贵的气质。我喜欢这样的物质,自身美丽,内心强大。不像我,始终想保持无懈可击,却是最容易破碎的。
看了一圈,便掏钱买了一对紫水晶的耳坠。长长的银链上吊着小小的紫水晶,像是吊着两颗精致的眼泪。走去付账的时候,看到店主还在看书。
真是粗心的人,有人把东西拿走可能都注意不到。而且很奇怪,我进来了,他不过就打了一下招呼,也不向我推销些什么,虽然我本人很喜欢这样。但是在这个商业社会的话,是不行的吧。
我轻轻咳了一声,这个可爱的人总算是注意到我了。他笑了笑,对我说挑好了?我点点头。他便熟练把我挑的耳坠打包,然后双手递给我。
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他所看的那本书,是棕榈的校刊。
哎,你以前是沧旅的学生?我有些惊讶。沧旅在我们这里很有名气的。它是一所贵族学校,可是以前校风差得要命,可是风景非常优美。
我跟小凡以前是很喜欢去沧旅玩的,那边靠近郊区。风景很美丽,我记得,那里有一个池塘,然后池塘旁边种植着柳树。夏天的时候,柳叶轻轻抚着湖面,风景美不胜收。
恩,是啊。你知道沧旅呢。你是沧旅的学生吗?男子笑了笑,合上了书。
恩,不是。只是以前经常去那边玩的。只是,我上大学后,那一整片就拿来修建经济住房。沧旅好像就移到城西了。
是呀。被拿来修房子了。男子的眼神有点恍惚,不过转而便恢复正常了。
对了,你知道沧旅禅师吗?
是沧旅的创始人?据说是有名的禅师,我跟同学去的时候,看到那里有沧旅禅师的介绍。沧旅,好像就是那位禅师修建的。
小姐,男人沉默了一下。看着我,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有什么事情吗?我看到男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是偶尔聊到自己母校而触景伤怀了吗?
只是忽然间,很想给别人讲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男子站起身,给我泡了杯茶。愿意听我说么?
对着一个陌生人说故事?这个男人真的很怪呢。可是林可心,不就是为了反射他人的感情而生的吗?为了倾听而存在的。所以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茶。点点头。
恩,你的感情,与你的故事,由我林可心,来接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想起那个女孩,想起我的17岁,想起那个焦灼的青春与隐含的绝望。现在的我已经将近而立之年,有一家小店,卖着一些简单的饰品。生活简单但是繁琐,工作轻松但是无聊。我经常看着那些买饰品的男孩女孩,看着他们牵着手,看着他们微笑。这个时候,我会由衷地想,如果所有的爱都可以这么干净就好,所有的伤害如果不存在的话,那该多好。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她,想起那片湖泊,想起那棵柳树。对于她的长相,我的记忆已经开始涣散了,我本身就不擅长于记住他人的长相,况且她是那么清淡的女孩,眉眼总是淡淡的,实在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我还是记得跟她在一起的那么多的时间里,她所给与我的美好。
我高中就读于市外的一所贵族学校,因为是寄宿制,我远离家里歇斯底里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个焦灼的女人,至少那个时候是,她与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原因很常见,那就是我父亲对她的背叛。我的母亲,是个虚荣的女人,她想让她的一切看起来很好,可是她糟糕的生活状况和我差劲的成绩都无法让她骄傲起来。她生活在现实与梦境之中,而愈发不可理喻与暴躁。
选择那所学校,就是因为可以远离我的母亲,远离她的虚荣。反正在她心中,像我这种无法给她带来骄傲的儿子就是废物。我不想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她会将我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的。
可是,当我第一次来到那所学校的时候,我深刻了解了,这是一个更糟糕的世界。在选择这所学校前,我也不是没听过这个学校的传闻,可是实际所见,让我从此明白,有时候传闻可是重要的参考资料。
我不喜欢后悔,而且我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它自我的规则的,熟悉这所学校的规则,我就可以活得很好。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然后把3年托付给它。
学校叫沧旅,据说是一个名叫沧旅的禅师修筑的。我想当年的禅师看见学校现在的样子绝对会气活过来,这所学校已经没有一点禅的意味,充满市侩的肮脏气味。女生化着浓浓的妆,涂着宝蓝色的指甲,垃圾被随便扔弃,教室外的臭气与女生身上浓浓的香水味纠缠在一起形成一股颓废而萎靡的感觉。
尽管校长一味增高男女宿舍的那面墙,可是还是有人翻墙过去。在这里16岁还是处女的女生都可以算是奇迹了。成人的肮脏快速这这里流转,甚至于比成人的世界更加肮脏。
如果把成长比作化蝶,那么我们这些不甘寂寞的蛹快速成长着,逃脱着正常的程序,最后只能在自己结的蛹中腐败着死亡。每天的酒精与药物,每天的争斗与心计已经让我疲惫。有时候我望着我年轻逼人的脸在那些通宵不睡,那些酒精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扭曲,我会觉得莫名的疼痛,就像青春被不断吞噬着光芒,驶向于永远看不见光芒的黑暗隧道。
第一次遇见她的那天,我很狼狈。我的手臂上横亘着一条将近20cm的伤疤。那是一个女孩子赐予我的,我夺走了她的第一次,可是拒绝为她负责。我还记得她焦灼的样子,充满疯狂,跟我母亲一样啊,对生活充满不满,想要逃脱,可是她们早就把自己封闭在自我的空间中了,根本没有出逃的资本。她将一个啤酒瓶摔碎,捡起那些碎片划过我的手臂。血,流得那么欢快,那一刹那,我觉得我要死了。其实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打架的时候也被砖头砸中过,也流下了很多血,可是我从来没有像那天那种将要接近于死亡的感觉。正常的程序,我应该揪住那个女人的头发,将她的头撞向吧台。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可以说,我什么都不想做。不想止血,不想说话,我从来不向任何人示弱,可是那一刻,我真的疲惫了。我很累了,我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穿过拥挤的人群,我快速离开迪厅,不管那些人呼唤我的声音,然后坐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开始向不知名的地方坐去。晚上8点了,车内的人已经不多了,那些人望着我手臂上的伤口,它盘桓在我的手臂上就像一条蛇,那么丑陋,跟我的灵魂,真是如出一辙。我接受着那些人的眼光,有同情,有惊奇,有不屑,最多的是冷漠。没错,这是一个不良少年自作自受,不值得任何同情与施舍。
我不知道这辆公交车会驶向哪里,于是随便就在一处郊外下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看到了面前是一处湖泊,湖泊旁边有着几株柳树和一棵高大的梧桐。
支撑着自己走到梧桐下,我坐在梧桐的阴影下,检阅着这样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