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筱田治策总结性发言抢了他的话，斋藤季治郎有点不快：“你这个法学博士，现在应该加强研究中国历史，要知道，中国将士也有保家卫国不惜牺牲生命者。”讲到这里他顿了顿，“譬如明治27年那场大东沟海战（甲午海战）中的清国提督丁汝昌、邓世昌等的英勇，曾经令我等头疼不已……”
“可如今，他们的政府已经软弱无能到荒唐的地步了，在下讲个新听来的故事给所长阁下听好吗？”
正等牛车到达，侦察兵也在找地方过江，斋藤季治郎闲得无聊，就让筱田治策说说，看他到底对中国了解多少。那筱田治策就说起了中国参加奥运会的事情：
听说联合国组织奥运会让中国参加，当时是派李鸿章领队，他不懂什么球类、田径、游泳等项目为何物，国内也没运动员。听到个球字，就找几个杂技艺人，听说要跑得快的，就派个邮差，听说要下水的，就逮个打渔的来……拉拉杂杂组成了一支运动队，就开到国际赛场上去了。
先是参加篮球比赛，那几个杂技艺人了得，将球玩于股掌之间，让对手连球毛也沾不到。但是不进球不能算赢啊，李鸿章急得大喊大叫：“把篮球丢进那个板板上的筐子里去！”领头的艺人一看，连忙跑出去禀报：“大人，洋人坑我们的，他们那筐子没底！”李大人给他一个耳光：“没底也要放，漏出来再放进去！”玩杂技的懂得了，一个鹞子翻身，径直从看台跃上篮球架的上方站着，底下人把球扔给他，他扔进球网里，底下接着又扔给他，他又扔进球网里……周而复始，直到终场哨响，成了1632：0。
游泳比赛开始，打渔的下水了，如蛟龙潜底，岸上裁判正准备派打捞队下去救人，他已经抢先上了对岸，手里还抓一条金灿灿的大鲤鱼，观众席上的女士们连忙跑去与他接吻，他吓得又跳进水里游了回来，居然仍然抢在返回的其他选手前面。
参加长跑的是邮差，发令枪响了还不敢动，李中堂只好掏出黄手帕假传圣旨：“皇帝诏曰，落后杀头！”邮差舍命奔跑，又是旗开得胜……
这下好了，中国队首战告捷，拿了三块金牌。但颁奖时要升国旗奏国歌，那清国政府没有啊，李中堂灵机一动，把自己带出的随身戏班子开来，京剧锣鼓哐哐当当来一阵《借东风》，那一敲就是半个时辰，再把自己的八抬大轿轿围取下来，又长又大，还绣得花花绿绿的。让洋人听得惊心动魄，看得眼花缭乱，于是对清国的体育实力不敢小瞧。
“……如此制度、如此官员、如此国民，怎么能长治久安？”
斋藤季治郎一声不响地听完筱田治策的故事，笑着说：“纯属造谣！别的不说，如果李鸿章那么办，他就是假传圣旨，那是杀头的罪！”
“中佐，您真是个中国通，派您去间岛，统监大人真是英明啊！”
筱田治策的奉承，并没有柔和他的面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面：“中国有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还怕他们有人不听朝廷的。”
“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我的一个学生就是！”斋藤季治郎说，“我在日本士官学校任教时，第一批中国留学生中的一个，叫吴禄贞。”
对一个学生如此忧心忡忡，筱田治策有点不屑，但出口的话极有分寸：“大佐，您曾经说过，中国人很讲究师道尊严，老师面前，他不敢放肆吧。”
“此人胆识超群，不一般。”斋藤季治郎举了个例子，“他还在我门下学习的时候，一天夜晚，我派他到大操场巡逻，万籁俱寂时，一个怪物向他扑去，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他却临危不惧，拔出剑来喝道：‘你是人还是鬼？如果不说，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1 “贵校还有这种事情？”
“那是校方为了锻炼学生的胆量，事先派人化装来吓唬学生的，真考验了不少人。可吴禄贞没被吓住，他那时才二十岁，在素来畏惧鬼神的华人中，可称得上是胆大包天的了。他们那一班40人，除了中途死去一人，实际毕业三十九人，他的成绩优异，是其中的凤毛麟角。”
“他在学校不尊重老师吗？”
“他更服从真理。一次，一个教员讲几何，偶有疏忽，证明错了，他不仅当场指出，而且上黑板抄起粉笔，把老师证明错误的题目纠正过来，这在当时的学校也是破记录的绝无仅有……”
斋藤季治郎很快把第一个例子岔开来，他没有说，那回在操场上装鬼的正是自己，不仅被吴禄贞揭去伪装，还被狠狠地抢白一顿，弄得好不尴尬。清楚的记得，吴禄贞当时径直用剑指着自己说：“想不到教官装神弄鬼，竟然来吓学生，这是拿我们中国学生开玩笑！再有此事，我这剑可是认不得老师的！”说完他抽刀撕去了假面具，扬长而去。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用这方法对待学生了。
当初，他只为维护自己的尊严尚且拉下脸面，而今侵害他的国家利益，这学生能给老师开绿灯吗？斋藤看着眼前的江水沉思默想起来。
“这个吴禄贞，现在在延吉厅任职？”
“不，他在徐总督那里。但，据我所知，他带领一些测绘人员来延吉了，正在长白山一代地区考察，那里道路艰险，一时下不了山，所以我们今天务必渡江！”
斋藤季治郎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怎么也怕起学生来了？筱田治策不便说破，只是说：“吴禄贞既然来勘测，不过带几个文职人员，量他也无力抵抗！”
斋藤季治郎透过筱田治策的镜片，看到他小眼睛轻视的神情有点恼火，心想自己身经百战，岂是胆小怕事的人？！你是没见过马王爷三只眼！于是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什么？他是总督参议，是清廷直接派驻的，就是冲着间岛来的，是奉旨查边的钦差。那慈禧再昏庸，也不能放弃他们大清的发祥地。还有罗刹国也想争夺这块肥肉，所以，我们只能以小股兵力步步蚕食，这就是先礼后兵的策略。即使今天渡江，也要打出他们朝廷允许的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