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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从那些画中拿出一幅,早早来到药王庙街,摆开摊子。把画打开,画面是一个老婆婆拿着扫帚打扫满地的落叶,旁边有几只鸡跟着扫帚跑。因为画黑乎乎的,本应是金色的落叶、可爱的小鸡,看起来都是黑乎乎的。阳光照在上面,像涂了一块阴影。

其他古董贩子看到这幅画,一起围过来。这样的画面很少见,落款由于磨破了,谁也搞不清是哪个朝代谁画的。人们纷纷猜测。这时我盼望菁菁像小时候捉迷藏一样,等我不在,把袋子里那些画都拿出来,仔细看看,然后再悄悄放回,等我回去给个惊喜。她在故宫博物院学了一年,一定能鉴定出正确的结果吧?

过了不长时间,来了几个外地人,他们一下喜欢上我这幅画,问多少钱卖?我们这些人,买老百姓的东西时,拼命压价。自己卖东西时,到底该卖多少心里也没底。往往在原来的收购价上翻几倍,或者从收藏之类的书上查查类似东西的价钱,有时也像相面的那样看顾客的表情。好多好东西从我们手上以极便宜的价钱卖出,别人在广州、北京等大城市卖出了好价钱。

今天,由于我的心里作祟,我竟然像孩子那样数了数画上的小鸡,一共七只,我想一只小鸡卖一百,扫帚一百,老婆婆五百,那些落叶就白送他们了。

“一千三。”说出这个数字后,我等他们还价。

那几个人低声嘀咕了几句,还价一千。我坚持一千三。他们还是一千。后来他们加到一千一、一千二。我就是坚持一千三。旁边看的其他古董贩子直冲我挤眼睛。我也知道自己要价一千三,别人给一千二,已经非常不错了。况且,我那一袋子画总共才花了一千,一千二卖了已经赚了二百,还落下其他那么多画。可是我赌气似的就是坚持一千三。那几个人摇摇头,掏了一千三买下这幅画,说,“你这个人做买卖真绝。”

我知道假如他们懂行,那我一千三也卖低了。我们卖东西,只要是真货,能卖出手的东西价钱都卖得低了。可是没有卖掉以前,谁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理论上,只要是真货,越压在手里的时间长,赚得越多。但我们需要资金周转,而且谁敢保证手里的东西百分之百是真的呢?所以,只有卖了的东西才算赚了钱。

我赚了这么多钱,但是心里不开心。想要不是菁菁那样子,她帮我看看,或许就把这幅画搞清楚了,可能这是一件宝贝。干我们这行的,一件东西赚了大钱的不少。

回家时候,想买一只鸡,给菁菁补身体。

没有想到卖鸡的人是四日的三哥,这个昔日四日口中的英雄,身体瘦小,驼着背不说,还是个罗圈腿。身上围着一个大皮裙子,上面满是鸡毛和鸡血。脸色又灰又暗,耷拉着眼皮像没有睡醒似的,还不如他旁边笼子里的鸡精神。

我问:“四日现在干什么呢?”

他笑了,反问:“你们是同学?”说着他手中的动作更快了,仿佛怕我和他进一步套近乎少给他钱似的。

我向他打听和府那个老婆婆的兴趣没有了。决定改天去看看那个可怜的人。

回了家,菁菁在床上躺着,那袋子画动也没有动。我一下失去了全部的热情,把手中的死鸡丢在厨房里,也躺在床上,并且把身体往外移了移。我们两个背对背,家里坟墓一样安静。中午的阳光移到屋顶上,屋子里有些暗。我想起和府的那个老人,独自一人住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没有人照料。

隔壁的人家好像家里有人过生日,传来大声说笑和祝福的声音。他们吃饭花了好长时间,安静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从屋顶转到西边去了。

菁菁突然说话了:“咱们分开吧?”“为什么?”我猛一下坐起来。“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我想去外边闯闯。”菁菁说这些话时有些激动,苍白的面孔变得发红。她的眼睛湿润润的,因为装了梦想,好像一下遥远起来。

“不,”我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你看看,一幅画就卖了这么多钱,我们还有那么多画,里面还有更值钱的。再说,凭你的眼光,咱们再收上几年古董,一定会赚大钱的,到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不是嫌穷,你不明白。这些天我认真想过了,我也想回到过去的自己,可是回不去了。”

“不,你没有想清楚,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在乎。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喜欢以前的你,现在的你,将来的你。”我大声说着,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爱菁菁。

“我想清楚了,真的想清楚了。”菁菁的表情平静下来。“离开北京之前,我和别人有了,我做掉,没有接受他的挽留,回来了。我想和你好好生活。可是,这些天我一直渴望外边的生活,我仔细想了,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菁菁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想起那只蝉死掉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那么长时间没有接,后来那种警惕的语气。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和别人好了,或许当时他们正在做爱。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子里的气温降低,好像要结冰。那把青铜剑的绳子忽然断了,嗵一下掉到地上。我把青铜剑捡起来,抱怀里,说:“咱们当初没有钱,几乎什么都没有,还走到一起。现在条件慢慢变好了,你却……”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更适合外面的生活。到了外面,我才知道以前的那种生活不是我需要的。”菁菁越说越平静,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不,你不能走。”我后悔这些天对菁菁冷漠,而且自己任性。我把那个琥珀蝉掏出来,说:“你看,给你买的那个蝉还在,我一直带在身边。”

“它已经死了。”

“它永远活着。”

我不再和菁菁争执,也没有问我送给她的那只蝉怎样了。跑进厨房里,炖那只鸡。切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切了一下,刚才那种尖锐的钻心的疼痛转移到手上一些,仿佛淡了些,我任由手指流着血,把鸡块切好,连血放进锅里。

菁菁在认真看那一袋子画,她把完整的和破烂的分开,一张一张认真看着,有时候还拿出放大镜来仔细瞧。

锅里的鸡冒出香味,我的肚子咕一下叫了一声。我把火开小,和菁菁一起看那些画。鸡炖好的时候,菁菁还没有把画看完。给她盛上鸡汤,夹了她最喜欢吃的鸡翅。我说:“先吃吧,吃完再看。”“你先吃。”菁菁继续认真看着。

慢慢地鸡汤凉了,上面结了一层黄黄的油。我又把它们放到锅里。

菁菁看完最后一幅画的时候,露出开心的笑。我的心情好了些。只是菁菁的脸色更苍白了,我知道这是因为耗费心血造成的。我想起《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的老婆因为背诵《九阴真经》耗尽心血的那一幕,赶忙把热好的鸡和汤端上来。

菁菁说:“恭喜你。这些画都是真的,尤其是这张宋代大幅作品,挺值钱,你发财了。”菁菁说这些话的时候怀着一种由衷的高兴和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我感觉菁菁的语气不对,强调说:“是咱们发财了。”

菁菁摇了摇头,“你有这些钱能很好地生活,也能投资干别的,我可以放心了。”

“不,我要和你一起好好生活,好好发展。”我绝望地喊。

菁菁说:“你现在对我最大的爱就是放我走,给我一个自己想要的空间。”

“你要是走,我把这些画都烧了。”我取出一张画,用打火机对准它。

菁菁有些失望地皱起了眉头,说:“你要是烧,我也没办法。生活得自己去把握。”

我颓然地放下画,觉得一切都完了。

菁菁喝了一口鸡汤,说:“挺鲜的。”然后大口大口喝起来,很快脸色变得红润了。

我呆呆地坐着,想假如我没有去过和府,假如这些画都是假的,假如当初不送她去北京学习就好了……

夜幕很快笼罩下来,我和菁菁都没有去开灯,屋子里黑乎乎的,一枚月亮从窗户角升上来,薄薄的、瘦瘦的,像一个羸弱的病人。菁菁的面孔模模糊糊,只有眼睛亮闪闪的,像黑暗中的两颗星星。

那天晚上,是我有生以来最黑的一个晚上。我像雕塑一样木木地坐着,渐渐地,手脚都麻了,脑子里却不停歇地翻腾。我希望自己像传中那些羽化的神仙一样,灵魂出窍,然后慢慢飞升。

又一天开始到来的时候,菁菁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想坐起来,可是身子麻得不能动。看着她渐渐鼓起来的旅行包,那只她去北京时我亲自给她挑的旅行包,泪水模糊了视线。菁菁收拾好东西向我告别的时候,我拼命站起来,打了一个趔趄。菁菁消失在一片阳光中,阳光刺疼了我的眼。我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菁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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