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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珂是随某个歌舞团离开的。那还是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一只外省流动歌舞团来到了小城，在城南地区扎起了硕大的帐篷，后来帐篷消失了，因为他们找到了更好的表演舞台——电影院。
电影院在铁葫芦街中段，那一片都属于乔珂生活的单位。电影院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产物，长形的厂房型构造，或许原本就是某个厂房的翻新改造，正面屋檐下是一颗已褪去原色的五角星，这个地方被外人称为“红星电影院”，但顾勐爱和乔珂一样叫那地方为——红星俱乐部。好像这么一喊，就显得他和乔珂是一个单位上的孩子了，能进一步拉近两人日益坚挺的关系似的。
歌舞团的票是乔珂弄来的，一个黄昏，当天边燃起巨大的火烧云时，刚做完作业的顾勐就被乔珂拉出了门，两人风风火火往俱乐部赶，生怕错过了精彩演出。此前，顾勐就看见了那张张贴在俱乐部墙上的巨幅广告，几个看上去和港台歌星无异的女子手握话筒，嘴型各异，仿佛正在接唱一首流传于大街小巷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看那派头，好像已是红得发紫的女星了。
顾勐知道乔珂爱唱歌，只有她和他的时候，她总会哼唱几首，而且歌词从不出错。这让顾勐暗自吃惊，就他所知往常的乔珂是那个丢三落四的女孩，学习很吃力，连语文都能不及格，刚背的一首诗，转眼就能忘得一干二净，但在记歌词方面，她却是个天才，只要听过两三遍，她都能唱得八九不离十，过门节奏什么的，也把握得极好。十年之后，顾勐看一档记歌词的娱乐节目时仍会情不自禁想起乔珂来，他几乎顺理成章就成了那节目的粉丝，常看，还拉着吴晓一起看，他暗暗的一个心愿是，乔珂也能上那节目。
来到俱乐部门前时，人群已进场，时间都过了，只剩一些没有票的孩子还逗留在小广场上，间或一对晚来的情侣匆匆穿过铁栅栏，往那扇只开了半扇且有大汉把手的入口走去。
乔珂对顾勐喊，你快点呀。
顾勐还在看小窗口旁的录像海报，电影院不放电影多年，但两个小厅却被人承包下来，放一些港台来的警匪武侠惊悚爱情搞笑片，听说午夜过后还有更加刺激的三级片。
他们入场，在守门大汉密切注视下，乔珂亮出了那两张已皱巴巴的入场券，像花假钞般忐忑，直到大汉将其撕掉一角，露出一个放行的神色，两人才迫不及待往前冲。
一入场，嘈杂的声响扑面而来，轰隆的鼓点加电吉他的刺耳声响，一个男人在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什么，顾勐一点也没听清楚，好像是一首粤语歌。直到乔珂惊喜地对他讲，是家驹的歌呀。顾勐这才听出了一丝熟悉的旋律。此时，观众们早已就座，甚至连后排的座椅上都站满了人，走道两边也是密不透风的样子。
乔珂说，我看不见。
顾勐说，我也看不见。
往前挤挤吧。
都满了，怎么挤？
就在两人为找不到一个好位置而苦恼时，那首粤语歌到了高潮部分，台下的观众居然也跟着哼唱起来，一时声势震天，乔珂愈发急了，人蹦了起来。好在顾勐及时发现了一处地方，就在走道的边沿，窗台的位置，那里还能容下两个人，可窗台过高，不能徒手上去。乔珂也显然发现了那个地点，两人在窗下观摩了半天，还是顾勐说，你坐我肩上。说着顺势蹲下，乔珂犹豫了一秒钟，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顾勐吃住力，慢慢起身，将肩上的乔珂缓缓掮起，直到她攀上了那道高高在上的窗台，把酒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垫在了屁股下面。
她上去了，可顾勐还眼巴巴站在下面，乔珂想伸手拉他，可顾勐说，算了，你拉不动的，又会把你拉下来。
乔珂说，那你怎么看啊！
顾勐回答，我听就行了，等一下也许会有位子的。
乔珂也就没管他了，美丽的双眸开始朝向灯光大作的地方，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子开始上台，人群爆发出一阵呐喊。
直到演出结束，顾勐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只怪首场演出人太多了，乔珂总在演出间隙和他聊上一阵，向他介绍台上的情况，而顾勐也递上一袋刚买来的爆米花。
两人是等人群蜂拥出场后才离开的，本来乔珂说要去后台看看，可顾勐显得为难的样子，乔珂也就作罢了，可眼神却是巴巴的，顾勐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听到这里，吴晓不屑地说，你那个同学，怎么说，一个草台班子就把她拐走啦？
顾勐辩解道，怎么是草台班子？人家也蛮专业，现场伴奏的。
哼！
无论顾勐如何述说渲染，吴晓对乔珂的出走一点感觉也没有，只在心里稍稍表示了某种敬意，那是一种对敢于突破陈旧生活的赞赏。除此之外，吴晓并不觉得乔珂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这也够顾勐惦记这么多年，那顾勐还真是个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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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去，两人就吸取了教训，早早入了场，这次的票是顾勐买的，他们终于占到了一个好位置，今天来的人依然不少，可比起昨天来还是少了很多，过道上已经是稀稀拉拉的样子了。演出人员依旧没变，但有些新曲目，演唱会结束后照例有杂耍表演。整个过程中乔珂比顾勐投入多了，顾勐是个对音乐没太大感觉的人，来看演出也纯粹为了乔珂，不然他宁愿呆在电游室里，在更加嘈杂的电玩声中打发一个周末。
在此过程中，乔珂也偶尔跟着台上的歌手哼上一段，在顾勐听来那竟比台上的歌手动听多了。还是十年之后，顾勐陪吴晓去省城看一位台湾歌手的演唱会，在一个离歌星不算远的位置，吴晓也像多年前的乔珂那样跟着音乐旋律哼唱起来，竟有些乔珂往日的风采。在荧光棒制造的光影中，顾勐无可抑制地想起了乔珂。她在哪儿呢？如今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依然酷爱音乐，而她的身旁是否也有一个足够爱她的男人？
顾勐不知道。
演出结束，两人依然等人群率先退场，这次顾勐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乔珂去后台了，她说，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
乔珂消失在了灯光渐弱的地方，大厅里只剩下顾勐和几个捡拾塑料瓶的人。乔珂去了多久呢，顾勐没计算，只知道他都去了一趟厕所，并被打扫卫生的人赶到了走道上，乔珂还是没能出来，他都快放弃了，直到乔珂突然打舞台边缘现身，对他招手。他过去，问，还不走？
乔珂面有难色，他们，他们要我去玩，你来不来？
顾勐本能地摇了摇头，乔珂没再央求，只是匆匆对他讲，那你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就在此时，一只男人的臂膀匆匆穿过天鹅绒幕布，一把搂住了乔珂瘦弱的肩，顾勐没看清男子的脸，只瞧见手臂上一道幽暗的文身。
可有文身的男人太多了，在此后的日子，尤其干上了公车司机之后，夏天，顾勐总能见到许多手臂上留有文身的男子，大多都是猛兽花朵或者你根本看不懂的图案。每次见到有这样文身的男人，顾勐都情不自禁想，这是否就是当初那个搂抱乔珂的男人呢？乔珂喜欢这样的人吗？
有次，顾勐试探般对吴晓讲，你喜不喜欢有文身的人？
讨厌！
我是说以前，比如上学的时候。
那当然喜欢啦，那时候有文身多酷啊，不像现在满大街都是，俗透了。吴晓说。
原来如此。顾勐想，乔珂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之后的第几天呢，反正第三天乔珂没能顾上顾勐，在班上，也没有任何动静。本来顾勐想问问她和那帮歌手的事情，尤其是那个有着诡异文身的男子，可碍着什么，或许是尊严一类的东西，顾勐没有问出口，他本能地觉得该摆出一副什么也不稀罕的样子，免得让人小瞧了。
正是源于他的缄默，乔珂的出走就此成了一桩悬案。
那年夏天，歌舞团在小城呆了五天，之后，一辆小型卡车加一辆面包车将所有人和物装了下来，离开了。人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没人问，也实无问的必要，出来跑江湖的，谁能说得清呢？那时的流动团体太多了，小城人已经见怪不怪，唯一给他们留下印象的是，那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歌舞团带走了一位十四岁的花季少女。
这一走，乔珂便再没有回来，到今天，十年过去了。
十年啊，多少个日日夜夜，顾勐的心像被什么啃噬着。起初，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直指向他，乔珂的母亲，那个颤颤巍巍的妇女、学校老师，就连母亲陈开香都曾利用各种办法试图撬开他的嘴。他们以为顾勐对此心知肚明。乔国丽就差给顾勐下跪了，可顾勐还是说，我不知道。为此，顾大维还当众把他揍了一顿，看着哇哇乱跳的顾勐，顾大维说，小兔崽子，打不死你，知道什么，说——
顾勐一边躲避父亲手中的黄荆棍一边极力争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她根本没告诉我——
那次，乔国丽和班主任都在场，很快便制止了老顾粗野的行为，也亏了顾大维的老谋深算，那次之后，便再没人来上门询问乔珂的下落了。
顾勐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人们的观念是极端固执的，很长一段时间，大伙看顾勐的眼神仍是不信任的，尤其乔国丽，看他的神情，好像他就是那个唆使犯。每次遇上这样的目光，顾勐都一阵心虚，手心出汗，好像乔珂的出走真的和自己有莫大的干系。他不止一次想，要是当初跟乔珂一块去后台，会是什么样子？有他的存在，那只如今看来充满色情意味的手还会伸向乔珂吗？而离开小城真的是她的意愿？
很多次，顾勐想起乔珂，都会想起她那义无反顾的身影和绝决的表情。更多时候，顾勐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噩梦，一旦梦醒，乔珂仍会出现在铁葫芦街与合群路的交汇处，带着一种慵懒而又矜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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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乔珂的身影以各种形态出现在顾勐梦境里时，顾勐一次次被那些五花八门的念想搅得不安生，脑子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醒来时，总是一身冷汗。在梦中乔珂经历了太多的苦难，那简直就是一部少女成长灾难史了。在梦中，乔珂与顾勐对视，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急切，仿佛童话中落难公主对倾心王子的渴盼。
几千几万次了呢，顾勐一遍遍在内心重复那句话，乔珂在哪儿呢？乔珂在哪儿呢？乔珂在哪儿呢？？？？？？
我能找到乔珂吗？
作为女友，吴晓对此一无所知，当然表面上她知道顾勐四处托人打听乔珂的下落，比如在小学和中学同学中，在QQ群里，顾勐都锲而不舍地追寻乔珂的蛛丝马迹。有人嘲讽他的这一行为，说他着了魔障；也有人散布一些纯属虚假的消息，说起来千真万确、赌咒发誓，让顾勐激动好半天，到头来不得不面对一个个令人沮丧的谎言。
这是何苦呢。吴晓劝他，这样做有意义吗？她的人生难道不是她自己选择的？你有什么好内疚的？
顾勐不太愿意和吴晓聊这些，心想，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就这么简单。
两人曾为此闹过一阵不愉快，吴晓觉得顾勐简直不可理喻，为了从前的事儿而把现在的生活搞得神经兮兮，毫无必要嘛，除非——这是吴晓不愿想的事情。而顾勐这方面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这个念想愈发成长壮大，他不能忍受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此从他身旁消失，他几乎偏执地去想乔珂是不是已经死掉了，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这样的想法困扰着他，使他觉得，如果能得到乔珂还活着的消息，即便她从事着人们口中最最卑贱也最最不堪的职业，他也会为此感到莫大的振奋。
只要她还活着！
一旦和吴晓打起了冷战，顾勐才会从那个无望的想念中走出来，作为正常人那样去行事。可能起初，一两天内他不能理解吴晓冷落他的原因，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给她打电话或发短信，用一种软去对待她，仿佛知错就改。面对他的这一态度，吴晓也显得毫无办法，束手无策，甚至有些束手就擒的意味。一旦顾勐眼巴巴地出现在自家楼下，她总会忍不住跑下去，不会让他独自走掉。
人人都说有吴晓这样的女朋友是顾勐的福气，尤其母亲陈开香，她对吴晓十分满意，虽然她的家庭背景让她觉得惶恐，徒生一些自卑，但在教导儿子时，却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她说，吴晓家虽然有钱有势，但我看吴晓还是个好女孩，一点也不那个，对你也没说的，你就不能对人家好点？
顾勐也想把乔珂抛开全心全意对待吴晓，他不能老是活在过去，活在一个令人无法释怀的童年情节中。有一阵子他也确实做到了，他带吴晓去玩老虎机，在赌场，黑妹一眼就发现了他，看见吴晓后，便打趣说，哟，稀客呀，我说怎么好久没见你了，原来有了女朋友。
顾勐无心和黑妹纠缠，很快向吴晓介绍了各种机器的玩法。那次，除了自己一如既往手背外，吴晓居然赢了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这几乎成了两人间的保留节目了，一旦发生龃龉，两人必定去黑妹那里玩一把，发泄什么似的。他们总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和好如初，然后就要等下一次发生矛盾，有时竟间隔好几个月。
就这样，在和吴晓稳步发展关系中，在顾勐尝试着把乔珂安放在内心一个隐秘角落时，突然传来了她的确切消息，这消息不是任何同学告诉他的，他也完全不再相信他们隔三差五提到的乔珂的下落了。
这次消息的来源是中学时的班主任，是在上班途中得知的。
班主任早退了休，人闲不住，常往省城儿子家跑，解决夫妻间的矛盾啦，带带孙子啦，偶尔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说起来班主任还是顾勐的常客，常坐他的车去城北客运站，这次也不例外，一上车，就对顾勐点点头，拉拉家常什么的，通常以“你妈还好吧”开头，她知道顾勐母亲是个不容易的女人，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大，到头来还是被老公给甩了。后来，顾勐有了女朋友，班主任的开头就变了，总问起吴晓的情况，她无疑听说过这个女孩，因为她爸爸的缘故。她不止一次对他讲，你这么喜欢开车啊，也不让吴晓爸爸给你解决工作，换个轻松些的。
顾勐不语，懒得和班主任扯这些，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子，爱管闲事儿，别人家的事儿仿佛比自家的事儿还来得重要。当然也亏了班主任那张碎嘴，顾勐才能再次听到乔珂的消息。
就是那次，班主任一直在顾勐身后絮絮叨叨，无意中就提到了乔珂，问顾勐是否还记得那个女生。班主任讲，说起来，你们小时候是朋友呀。
班主任说，我碰见过好几次了，她不喊我，但我知道是她。
你怎么知道？不怕认错人了？顾勐说。
错不了，乔珂这丫头我记得很清楚，再说上次我在街头碰上，还喊了她一句，她也回啦。
她说什么？此刻，顾勐恨不能一脚刹车将车停下，好好跟班主任聊聊，让车上的乘客都见鬼去吧。
也没说什么，就是喊了我一声，然后走掉了，这丫头——性格烈啊，把她妈的心都伤透了，大家对她多好哇，是不是？可还是留不住？？？？？？她回来过吗？你见过她没有？班主任又问。
没有，没回来过，我还不知道她就在——，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在四处流浪？
嗯。
班主任下车前，顾勐暗暗记下了她口中见乔珂的地点，印象中，那一片多酒吧KTV夜总会，算是省城里夜店最为集中的一片区域，他和吴晓曾去过。班主任说，如果不是她儿子住附近，她可受不了那地方，那地方——乌烟瘴气啊。
原来，原来你就生活在那里！顾勐在心里对自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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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料到顾勐的出走，突如其来的，此前还好好的一人，转眼留下两句话一张假条，人就消失了。那两句话分别是对两个女人说的，内容无二样：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别找我。
原本顾勐是想留下来的，哪怕知道了乔珂的下落。这时的他反而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对吴晓也好像变了个人，如果不是出了那件意外，顾勐不会这么不顾一切。
那事发生在黑妹店里，顾勐有很长时间没有去过了，而得知乔珂的消息也打乱了他这么多年来的“平静”，他有些举棋不定了，是去寻找她呢还是干脆把她给忘了。他拿不定注意，烦躁的时刻便想去试试运气，正好在街头碰上来找他的吴晓，便将她也带了过去。
可没想到被黑妹自诩为绝对安全的赌场却被警察布了控，顾勐和吴晓前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找位置玩上一把，警察后脚就从屋外涌了进来，众人被逮了个正着。所有人和物都被控制，黑妹还被直接上了铐子。他们一个个列队出门，分上几辆警灯闪烁的警车。就在顾勐和吴晓朝一辆面包车走去时，一个声音突然打暗中响起，晓晓，怎么是你？
一个扛一级警督衔的中年男子从暗处闪出，一把将吴晓从人群中拉了出来。王叔叔。吴晓细声喊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里？男子问。
我，我——我来找人。吴晓说。
找人？找谁？
吴晓看一眼愣在一旁的顾勐。
他？警察问。
吴晓点点头。
男子扫了一眼顾勐，无视他的样子，转而面色凝重语重心长地对吴晓说，你呀，要是你爸爸知道了——
别告诉他，王叔，你放了我们吧，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呀。吴晓都快哭出来了。
这不行，这是上面统一行动，还是你爸爸牵的头嘛，这样，你跟我走。说着男子把吴晓带到了自己车上，吴晓回头看顾勐的样子，几近委屈，仿佛无能为力了，顾勐没有多看她，此刻，他是多么愿意和她划清界限啊，免得沾污她的身份。他暗暗想，别为了我向他们求情。
就这样，顾勐和众多赌徒被押到了局里，提审连夜进行，顾勐没什么好说的，即便如此，他的态度还是得到了两个青年警察的好感，他们还给了他一支烟。他是在里面呆足了一个夜晚外加半个白天才被放出来的。放出来时，手机还给了他，钱却被充公了。顾勐没说什么，扭头就往门外走，刚出大门没多久，电话就响了起来，喂，顾勐，你还好吗？
顾勐抬头，望向四周，亘古未变的车水马龙，喧哗亦冷漠。起风了，顾勐才去看天，乌云在城北天际集结，看那架势，不需一顿饭的工夫就能飘到城南来，空气中已有了暴雨欲来的气息，几只蜻蜓开始贴地飞行，一个园丁正在绿化带旁割草，青草的气味迎面扑来，顷刻充盈了顾勐的胸腔，使他一下想起很多年前，和乔珂在铁路桥旁的野地里，在一条草蛇灰线般的泥路上，迎着无情的雨点奔跑时的情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酣畅淋漓。他主动拉着乔珂的手，一刻也不曾放松，直到合群路的那栋房子隐约出现，两人才短暂松手？？？？？？
电话那头还响着吴晓的声音，犹疑地试探地，顾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想明白一般，坚定地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别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