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得两步便听到身后赵卓君冰冷的声音,“是你让她走的吗?”
“是。”卓姿妍转身,很爽快的承认。
“妈你太过分了!”赵卓君攥着拳头,几乎是怒目相视。
卓姿妍心寒,沉着脸,声音也冷了几分,“小君你记着我说过的话,如果你敢离开这个家半步,就等着给我披麻戴孝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赵卓君站在原地,死死的攥着手中的信笺,眼底几度哀恸变幻,忽然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狠狠的摔在地上,整个人还不解气,索性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最后踩过一地狼藉中,红着眼眶,缓缓躺倒在床上。
目光落在那素白信笺上,熟悉的娟秀字迹刺得眼睛发痛,然而更令他痛心的是上面的字字句句。
卓君,我走了。不必找我,我既然存心离开,必不会让你轻易找到。
对不起。我知道你会难过,也会恨我,可是我实在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的合理请求,看着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我的妈妈,如果她还在,无论说什么,我定会好好听话,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而你,何其幸福,有父母,亦有兄弟姐妹,实在不用像一个无根者一般四处游荡。
要谢谢你,在我最痛苦最难过的日子里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不感激,相反,正是因为喜欢,因为感激,所以才选择离开,因为,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别后珍重,希望再见,能看到你真正幸福的模样。
程雨惜留。
眼眸中慢慢升起一层雾气,虽然极力忍耐,但最终还是化作眼泪流了下来。
时光彷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他深爱了二十年的女子残忍的向他宣布:我爱的人是辰希,我们就要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而今,他好不容易又喜欢上一个人,下定决心想娶她,好好爱惜她一辈子,可是这个人却这样轻易的将他抛弃。
“说什么我值得更好的女子,惜惜,你只是不够爱我罢了,如果深爱,又岂能被别人三言两语拆散。”
他对着那张信笺,冷笑低喃,心里却痛成一片。
被爱人抛弃的滋味有多不好受,他怕是最有发言权了,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只是单纯的想去好好爱一个人而已,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圆满。难道他的幸福就这样遭人嫉恨吗?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一个两个三个的被他伤到底却依然那样爱他。
呵,夏辰希,我亲爱的哥哥,既然这么想和我争,那么,我便奉陪。你这样的人,早该尝尝,痛不欲生是什么滋味。
“这是哪儿?”程雨惜紧紧盯着将自己从机场秘密截到这儿的康源,“是贝……赵北让你带我到这儿来的吗?”
她是记得康源的,在S市的时候,就是赵北和眼前这个人将她从白T恤那帮人手中救出来的,所以此时此刻被带到这个陌生的酒吧的陌生房间里,她心里并没有觉得有多害怕。
康源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微笑着,很是礼貌的问,“快中午了,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程雨惜不依不饶,依旧紧紧的盯着他,将便签本上的那行字拿给他看。
“不是赵北。”康源保持微笑,“我想这个人是谁你应该想得到吧。”
话落康源便看到程雨惜的脸色腾地变白,忙又接着道,“想不到也没关系,晚上,你就能见到他了。”
那个“他”是谁,程雨惜此时是心知肚明了,她的面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惊恐之色,然后就想趁着康源不注意往门外跑。
康源是何等人物,轻而易举的就将程雨惜拦回房间的床上,看着她小鹿一般惊恐祈求的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别这样,辰少他心里一直有你,而且你真的错怪他了,在S市的时候,他一直让我好好保护你母亲,是我的一时大意才让你母亲出了意外……”
康源的话刚说到这儿,就看到程雨惜瑟缩着身子,拼命的捂着耳朵,激烈的抗拒着他的解释。
康源识相的闭嘴,知道她一直在逃避,却也不敢逼得太紧,只是安静下来,耐心的等着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一些了,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说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程雨惜眼里含着泪,身子仍旧瑟缩在床角,定定的看着地板的某一处,理也不理康源。
康源心里可怜她,又搜肠刮肚的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见她还是那副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带上门离开了。
让小厨房做了最拿手的饭菜送进去,程雨惜是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执着的将便签本放在他眼前,用祈求般的眼神看着他,便签上面赫然五个大字:求你,放我走。
“对不起。”他只能这样说,不忍看她失望的脸色,转身离开。
下午的时候,康源再次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干练的女子,那女子是个医生,拿着工具为程雨惜仔细做了一番检查,然后肯定的对康源道,“是心理障碍。”
康源点了点头,“那应该怎么办?”
那女医生道,“如果她愿意我可以为她做一段时间心理治疗。”
从女医生进来,程雨惜便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弄着,眼里只有无尽的茫然,只是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有了反应,“不!让她走!”
女医生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康源也知道这种情况硬来只会适得其反,好生将程雨惜安顿好之后,才将女医生送了出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也只有辰少才能医治好她心里所有的伤痛。
时针指向晚上七点。
门被不轻不重的推开,空气里浮现出熟悉的感觉,程雨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呵,夏辰希,她的辰希。
有多渴望就会有多畏惧。
有多留恋就会有多痛苦。
就为了这份无望的爱,她让自己伤痕累累不说,还害死了最亲的爸爸和妈妈,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她的生命中从不曾出现过夏辰希这个人,她只要爸爸,只要妈妈,只要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和赵卓君和苏浅玉生活在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里时,她以为她真的可以重生,重生在一个没有夏辰希的世界里。
可是,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她又回到了这里,又回到了这个十年深爱,却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身边。
“一天都没吃饭吗?”
夏辰希的声音淡淡的不含一丝感情色彩,他的目光从未动过丝毫的食物托盘里移到瑟缩在床角的纤瘦身影上,“起来吃饭。”
无动于衷。
夏辰希几步跨过去猛地拽着程雨惜的胳膊将她拽起面对自己,语调陡然冷了几分,“吃饭!”
程雨惜扭过头不看他,拿起笔在便签本上刷刷写下三个字,“放我走!”
夏辰希当没看见,“你吃不吃!”
无声抗议。
“我前两天刚到A大看过小斌,他比你懂事多了,不过如果你想让他以后活得舒服点,就给我乖乖吃饭。”
程雨惜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这样恐怖的夏辰希,是的,恐怖,她信的,他这样恐怖的人绝对有办法让小斌像爸爸妈妈一样离开她,而这点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她就只剩小斌这个唯一的亲人了,决不可能让他出事。
她胡乱拿起床头托盘上的一碗粥,都没看清楚是什么粥,便一个劲儿的灌了下去。
一边灌,一边咳嗽,一边流泪。
夏辰希将那碗七零八落的粥夺过来,又拿了纸巾将她衣服上的残迹擦掉,然后拿起小碗米饭,就这菜一口一口的喂到了程雨惜嘴里。
程雨惜又变成了木偶,他喂,她就张嘴吃下去。在他面前,她就是个永久的失败者。
吃得差不多了,夏辰希让人将托盘拿出去,回来又在房间的衣柜里拿出一款新睡衣,拆了标签,递给程雨惜,“去洗个澡,洗完好好睡一觉吧。”
说完便转身想要离去。
衣角被人轻轻拽住,他顿步,回身,就见那个女子将一张便签纸放在他面前,“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为什么非要这么逼我?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好好过日子?
夏辰希蹲在床边,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拿过笔在她的字迹下面写道,“你不能嫁给他。”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为什么?”
夏辰希心里很上火,“你笨吗?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报复的工具吗?”
“我不信,他说过他爱我。”
夏辰希冷哼一声,看着程雨惜,恨铁不成钢,一字一顿开口道,“他真正爱的人是雅茜,你充其量不过是雅茜的替身。”
程雨惜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我不在乎。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夏辰希沉默着将心底陡升的怒气一点点的忍下去,好半晌才淡淡的开口,“那就等我死了吧,等我死了,你爱嫁谁嫁谁去。”
说完,便松开程雨惜,大步走出了门外,将门严实的锁了起来。
是谁说,生活就像强奸,不能反抗就要学会享受。
享受谈不上,不过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远在A大的小斌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出不去,那就好好待着,直到可以出去为止;不能绝食,那就善待自己,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这样不断说服自己,程雨惜的情绪便慢慢平稳下来。好在她本身就是一个资深宅女,待在一个地方,十天半月的不出去,也不会觉得闷。
夏辰希好像很忙,只在晚上过来看看她,大多时候都穿着工作的西装,她不能说话,也不愿意跟他说话,只愿这样的日子久了,或许他就会感到厌倦,然后早点放她走。
夏辰希的话也不多,只是坐在床头,安静的看着她,眼底闪烁着浓重的哀伤。
不过这些程雨惜自然不会注意到,两个人各自痛苦,却又找不到一个共同的出路。
白天的时候,康源会进来陪她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充当夏辰希的说客,说话内容左右便是你错怪辰少了,他心里一直是爱你的,程雨惜全当笑话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