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少年沉默不语,只是无声无息的微笑。
不行,她必须当面问清楚。如果他真的忘了以前的事情,她就要想办法让他重新想起来,那是她这一生唯一想要抓住的幸福,她必须要努力争取。
这样想着,马上下床穿衣服,拿了钱包和手机冲到楼下,拦下车去了香檀公馆。
夜里的香檀公馆呈现出与白天不同的迷人景致,但是程雨惜却无心欣赏,直接到了3号楼,却发现根本上不了电梯。
她想也没想就拿出手机来给张雅茜打电话,却是关机,着急间看到手机上的时间:零点三十分。
“零点三十分。竟然这么晚了。”她喃喃着,颓然的滑坐在地。
走得太急,根本没有留意时间,现在静下来想想自己真是太冲动了,这么晚了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就算张雅茜好心不会介意,可是夏辰希呢,一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子吧。
心,从云端跌落深渊,程雨惜,你到底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如今,你以什么身份面对夏辰希,还有张雅茜呢?
利用张雅茜的善良。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程雨惜苦笑,怕是只有这个办法了。
现在上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到白天先给张雅茜打个电话再过来。张雅茜一向待她很好,一定不会有所怀疑。到时候,再借机接近夏辰希吧。
卑劣吗?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对于辰希,她无法让步。
有希望,也有对希望落空的恐惧,还有对张雅茜的愧疚,程雨惜心里一片混乱,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走着,又忘了时间。
深夜的街道,依旧霓虹闪烁,人却明显的少了。一群小混混喝醉了酒东倒西歪的迎面走过来,看见孤身一人的程雨惜,极其下流的吹了几声口哨。
程雨惜这才感到害怕,瑟缩着身子躲避着,好在那群人只是口头上占些便宜,口哨声渐远,程雨惜松了一口气,连忙加快脚步,到前面的路口拦车回家。
脚步猛的顿住,目光落在五米之外的那个黑影上,程雨惜一阵心惊。
是一名男子,一动不动的躺在人行道上,面朝着右侧的柳荫,看不真切,左侧的路面上是一滩猩红的血迹,在深夜无人的此刻看起来十分可怖。
车祸?凶杀?自杀?
无论哪一种都让程雨惜害怕到浑身发抖,她慌忙转身,往相反方向跑,却差点撞到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他后面,幽灵一般。
程雨惜啊的尖叫,进退不得,只能缩着身子胆战心惊的站在原地。
“姑娘,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大街上走?”
那个幽灵说话了,却是平和而带着关怀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坏人,程雨惜稍稍放下心来,指着前面道,“大叔,前面有个人倒在马路上,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老人的眼睛不太好使,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楚,“咦?还真是。”
说完便快步走到那男子面前,俯身查看一番,扭头对还愣在原地的程雨惜说,“姑娘,他还活着呢,你带手机了吗?快打120.”
“哦。”
知道那人只是昏倒并没有死,再加上还有那位老人在,程雨惜也不像刚刚那么怕了,大着胆子一步步的走过去。
那男子的头已被老人扳正,月光下一张清俊苍白的脸一览无遗。
辰希!!!
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手机自手中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程雨惜双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下一刻便手忙脚乱的爬到夏辰希面前。
“辰希,辰希,你怎么了?你醒醒呀?”汹涌而出的泪水落在夏辰希的脸上,可是任凭程雨惜怎么叫,怎么摇,他仍是紧紧的闭着眼睛,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
一边的老人惊讶的看着她,“姑娘你竟然认识他?”
“嗯。”程雨惜哽着声,顾不上解释,连声催促,“大叔,麻烦你快点帮我叫救护车,好不好?”
“好好好。”老人一边应着一边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他怎么会昏倒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
此时的程雨惜根本没有心思探究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他,再不救恐怕来不及了。想到这儿,心里血淋淋的痛,如果辰希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老人打完电话,看她哭得实在伤心,热心道,“救护车来怕是还得一些时间,这样吧,姑娘,我的车就在前面,我去开过来送你们去医院。”
“好,谢谢大叔。”
脚步声远去,世界瞬间安静。
程雨惜颤抖的双手温柔而疼惜的抚上夏辰希苍白如纸的脸上,心里抽搐的痛。
他明明应该过得很好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昏倒在马路上,要不是被她及时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辰希……辰希……辰希……”
她心里又痛又慌,却只能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在心里祈求他千万不可以有事。
“惜惜……”
微弱的呼唤在夜风中飘入程雨惜的耳内,她心头一震,惊呆的看向怀中的男子,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微张了双眼,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一如当年那般温暖而情深。
“辰希……”程雨惜喜极而泣,他醒了,只要还能醒,就是好消息。
“惜惜……”
这一声虽然依旧很低,但程雨惜却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幻觉,确实是夏辰希在叫她,还和以前一样,声音中带着无限宠溺无限情深。
程雨惜心里一酸,眼泪簌簌而下。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唤她了,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想应一声,但是喉头堵着酸涩的硬块,不能说话,只能流泪。
幻觉一般,月光下,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也蓄满了晶莹,哀伤的让人心生绝望,毫无血色的唇艰难的动一下,有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出来,“惜惜……我可不可以……求你原谅……”
“惜惜……我可不可以……求你原谅……”
程雨惜足足愣了一分钟,等终于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只能拼命的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滴下渗入夏辰希的脖颈,浸湿了两个人的心。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你明明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真正去怪你,也从来都不舍得怪你。
他分明懂了她的意思,眸中有释然,但是更多的是疼惜,艰难的抬手,想为她拭去眼角那些汹涌而出的液体,却终究无力的垂下,整个人再度陷入昏迷。
程雨惜胸中一窒,失声叫道,“辰希……”
“姑娘,我来了。”
老人将车停在路边,下来和程雨惜一起将昏迷的夏辰希放在车里,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驶向最近的仁爱医院。
一刻钟的时间,却像一个世纪那般久远,好不容易等到急诊室的门被打开,程雨惜忙迎上去问,“医生,辰希他怎么样了?”
医生脱下口罩缓缓道,“是酒精中毒所引起的胃出血和昏迷。这次没事,但是如果有下次就难说了,等病人醒来你们好好劝劝他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这样无底线的糟蹋。”
程雨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感激的对身边的老人说,“谢谢你大叔,辰希他现在没事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行,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还有,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不要动不动就生这么大的气,又伤身体又伤心。男人哪,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哄一哄就好了。”
老人显然是误会了,程雨惜也不解释,乖巧的点头,将热心肠的老人送走之后急忙回到病房。
夏辰希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过分。眉头紧皱着,无声的诠释着他此时的痛苦难耐。
程雨惜看着心痛,恨不得替他。
轻轻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伸进被单下面握住他的手,心里马上升上一股深深的满足感。
她这一生所求,不过就是像此刻,与最爱的人十指紧扣,相伴到老。那便是最美的天堂。
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脸,每一分每一寸都让她贪恋到心惶然。
怎么可能停止不爱呢,她的辰希,过去的,现在的;快乐的,悲伤的;富有的,落魄的;阳光的,忧郁的;温暖的,冷酷的……只要是她的辰希,她就无法不爱。
她是真的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他,喜怒哀乐都由他来掌控。经过那十年的充分发酵,她对他早已不再是爱,而是比爱深厚浓烈百十倍的惜爱。
“那么你呢?辰希,你还爱我吗?刚刚清醒的时候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我可不可以乐观的判定,你从来都没有忘记我,还有我们之间的深爱?你之所以会娶别人是有苦衷的对不对?”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床上昏迷的爱人,一字字问出来,“辰希,告诉我,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就像十年前一样,过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回答她的是一室寂然。
“辰希……”程雨惜叹息般的低喃,俯身,双唇颤抖的吻上他的,所尝到却只有浓重的咸涩,一路直达心底。
天亮了。
程雨惜守着夏辰希,整晚都没合眼,再站起来时只觉头晕眼花,差点跌倒,她勉强支撑着出了病房,到了洗手间,用冷水泼脸,却泼不灭心中莫名的烦躁。
按照医生的估计,夏辰希今天上午就可以醒来,她当然高兴,但却也不得不恐慌,清醒之后的夏辰希会如何对她。
经过了昨晚,程雨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他的冷漠和残忍了。
本来决定了必须向他问个清楚的那些事,也因为那个不确定并且隐约悲剧的答案而不自觉的选择了逃避。
可是,又能逃避多久?
程雨惜慢吞吞的走出洗手间,快到病房的时候迎面碰到为夏辰希做检查的医生。
“你男朋友醒来之后感觉怎么样?”
“他还没醒呢。”程雨惜说。
医生皱眉,按理说不可能呀。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病房,病床上的夏辰希依旧双眼紧闭,没有丝毫要清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