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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太玄》与西汉天文历法(2)

《太玄》更多地吸收了《太初历》的历法成果。从某种意义上说,《太玄》就是一部与《太初历》相应的历法。扬雄说:《太玄》“其用自天元推一昼一夜阴阳数度律历之纪,九九大运,与天终始,故《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分为三卷,曰一二三,与《太初历》相应,亦有颛顼之历焉”(《汉书·扬雄传》。)。天元指以今农历十一月为正月的周历,儒家以周历得天之正道,故称天元。《太玄》81首的方、州、部、家四重之间皆三进制,因而有3方、9州、27部、81家,将27首分为一卷,故有三卷。这个81首的体系,是扬雄依据浑天说,以农历十一月为正月编排出来的,因而,不仅与天相终始,又是一部与《太初历》相应的特殊历法。

在《玄首都序》中,扬雄更进一步说:“以一阳乘一统,万物资形,方、州、部、家三位疏成,曰陈其九九,以为数生,赞上群纲乃综乎名,八十一首岁事咸贞。”一阳指冬至,古人以冬至时节,阳气开始萌升,故以一阳为冬至。《太初历》的三统,分别以甲子朔旦冬至、甲申朔旦冬至、甲辰朔旦冬至始,是为“一阳乘一统妙,三统之后又复于初”。这段话以“一阳乘一统”始,以“八十一首岁事成贞”终,是要说明《太玄》既是《太初历》三统的浓缩,又是一岁的表现。

《太玄》81首究竟怎样表现一岁的时间呢?扬雄有两种说法。《玄图》的说法是:“玄有六、九之数,策用三六,仪用二九,玄其十有八用乎?泰积之要始于十有八策,终于五十有四,并始终策数半之为泰中,泰中之数三十有六策,以律七百二十九赞,凡二万六千二百四十四策为泰积。七十二策为一日,凡三百六十四日有半,踦满焉以合岁之日而律历行,故自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冠之以甲,而章、会、统、元与日食俱没,玄之道也。”古代讲天以六为节,地以九为制,这就是“玄有六九之数”。策象天数,地以天为仪而匹之,人以天地为法,因此,策数始于6×3=18,终于54,始终相加为72策,代表一日,而《太玄》以两赞准一日,每一赞则为36策。81首的729赞,则有:

729×36=26244策

这就是所谓泰积之数,以72策为一日,则有:

26244÷72=364又1/2

外加赢、踦两赞所合一日,则有365,从而与一岁的日数相近。由于《太初历》的基本计时单位是岁,而81首又具有终而复始的特性,所以,扬雄说“踦满焉以合岁之日而律历行”,章、会、统、元皆与之一同流逝。这种用卜筮的策数来说明81首所代表的一岁时间,具有神秘主义的色彩。

另一种说法是以两赞为一日,81首的729赞,加赢、踦两赞,共为731赞,而合365又1/2日。两赞代表一日有昼夜之分,前一赞为昼,后一赞为夜。因此,一首九赞除代表4个昼夜外,还余一赞,所余之赞又与次一首的第一赞相配合为一昼夜,这样,前一首第一赞代表昼的话,后一首的第一赞一定代表的是夜。而凡是第一赞为昼的首,皆处于奇数的位置;凡是第一赞为夜的首,皆处于偶数的位置。扬雄以处于奇数位置的首为阳家,以处于偶数位置的首为阴家。阳家凡居于奇数位置的一、三、五、七、九赞皆为昼,凡处于偶数位置的二、四、六、八赞皆为夜,阴家与此正相反。因此,81首的赞与时间的关系,如同历法是有规律可循的。由于《太玄》同《太初历》一样,以农历十一月冬至为一年之始,所以,扬雄说81首是一部“自天元推一昼一夜阴阳数度律历之纪”的特殊历法。

根据两赞准一日,而第一首的第一赞代表冬至的白昼,可以通过一定算式求得81首的任何一赞距冬至日的天数,以及该天是昼,还是夜。其计算方法,见《太玄·玄数》:“求表之赞,置玄姓去太始策数减一而九之,增赞,去玄数半之,则得赞去冬至日数矣,偶为所得日之夜,奇为所得日之昼也。”根据这段话,可得出如下公式:

〔(X-1)×9+Y〕÷2

X代表某一位的数位,Y表示增赞策,〔〕括号内表示“置玄姓去太始策数减一而九之,增赞”。因每首九赞,所以乘以9。这样,可知所求之赞在729赞中的数位。因两赞代表一日,除以2,自然就得到了该赞距冬至的日数。因此,用此公式可推知出任何一首任何一赞距冬至日的时间。试以第55首为例,求该首第2赞:

〔(55-1)×9+2〕÷2=244

可知此赞已距冬至日有244日。据“偶为所得日之夜”,又可知此赞当夜。

但是,根据这个公式,求当昼的赞距冬至的日数,所得的结果却不是奇数,而是一分数。如求55首的第三赞距冬至的日数,得到的值为244又1/2。其余凡处于昼的赞,无不是如此。这是因为凡是当昼的赞,经(X-1)×9+Y的计算后,都必然是一个奇数,而任何奇数都不可能被2整除,只能得出一个带分数的值来。因此,《玄数》关于计算距冬至日数及其昼夜的公式并不尽然。

《太玄》是一部特殊的历法,还可从81首的首名排列顺序与卦气说关于64卦的排列顺序完全一致得到说明。西汉经学好附会之风,用《周易》附会历法就是其中之一。卦气说就是用《周易》附会历法的表现。用《易》附会历法,同孔子为汉制的神话相关。因为讲孔子为汉制,就不得不讲孔子制汉历。而《易》义广大,一切术数,皆易依附,于是,以《易》比附汉历,谓孔子早著汉历于《易》,就成为一种必然趋势。

卦气说最具代表性的“六日七分”说。它以64卦分配一年365天,以“坎”、“离”、“震”、“兑”四卦为方伯,代表冬、春、夏、秋四个季节,《周易》总卦64,四卦有24,分主24个节气。其余60卦,每卦值日六日七分。此说的主要代表是京房,据孟康《汉书·京房传》注,六日七分说是以80为日法。因而:

60×6又7/80=365又1/4

这个数位较《太初历》的数值,更为精确。卦气说为了使64卦的卦名与一年的季节相应,于是将64卦的排列顺序作了重新的精心安排,以其“中孚”起,而以“颐”终,用以表示一年的周期。尚秉和说:卦气图“起中孚,终颐,周也”(《周易尚氏学》。)。即是此意。

《太玄》81首的排列,就是根据卦气说而来的。范望在注《太玄》时说,《太玄》“每首直四日有半,起于冬至,终于大雪,准《易》卦气直日之叙而命其命”。因而,不仅81首的排列与卦气说64卦的排列次序完全一致,而且,81首名称的取义与64卦卦名的含义又存在惊人的一致。卦气说等一卦为“中孚”,《周易正义》云:“信发于中谓之中孚。”81首的第一首取名“中”,《玄一首》释之:“阳气潜萌于黄宫,信无不在乎中。”“中”首之名取义“中孚”甚为明显。卦气说最后一卦为“颐”,其名有养人之义,81首的最后一首取名“养”,与“颐”有养人之义正相通。

81首其他各首的首名与相应卦气说的卦名,无一不是如此。如卦气说有“复”卦,81首就有“周”首;卦气说有“升”卦,81首就有“上”首;卦气说有“蒙”卦,81首就有“童”首;卦气说有“益”卦,81首就有“增”首;卦气说有“解”卦,81首就有“释”首;卦气说有“革”卦,81首就有“更”首;卦气说有“困”卦,81首就有“穷”首,如此等等。难怪尚秉和说,对卦气说之理“惟扬子云识之最深、《太玄》以‘中孚’拟‘中’,以‘周’拟‘复’,终以‘养’拟‘颐’,其次序与卦气说丝毫不爽”(《周易尚氏学》。)。因此,《太玄》显然仿《易》而成,但81首的排列却与《易》不同,而同于当时流行的卦气说。

上述分析表明,《太玄》81首的体系不仅是浑天说的反映,也是一部与《太初历》相应的特殊历法。但《太玄》81首的体系又不是对浑天说、《太初历》的简单重复,而是利用其成就建立起来的一个哲学体系。这个哲学体系以玄为最高范畴,从空间上包容天地,从时间上囊括将来,这就是《大玄·玄告》说的:“故玄鸿纶天地,娄而拑之于将来也。”而这个哲学体系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它是依据天文历法的科学成就,来对世界的构成及其发展的一般原则作出哲学论证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真正理解扬雄的哲学思想体系。

尽管扬雄在建构其哲学体系时,也存在将浑天说与《太初历》中带有“终而复始”循环性质的观念,不恰当地上升为整个世界的一般发展法则等一类理论失误,但是,与自然科学的紧密结合,无疑是扬雄《太玄》81首哲学体系中最具价值的东西。它不仅使《太玄》成为汉代哲学中的一部奇特的著作,而且使扬雄在整个中国哲学史上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更为重要的是,《太玄》结合自然科学来建构哲学体系的方向,代表着哲学健康发展的方向。遗憾的是,扬雄的这个方向在后来很少有人继承和发扬光大。因其如此,扬雄《太玄》81首的哲学体系就更显得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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