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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惑溺第三十五

魏甄后①惠而有色,先为袁熙②妻,甚获宠。曹公之屠邺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③已将去。”公曰:“今年破贼,正为奴④。”

荀奉倩⑤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以是获讥于世。奉倩曰:“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裴令⑥闻之,曰:“此乃是兴到⑦之事,非盛德言⑧,冀后人未昧此语。”

贾公闾⑨后妻郭氏酷妒。有男儿名黎民,生载周,充自外还,乳母抱儿在中庭,儿见充喜踊,充就乳母手中呜之。郭遥望见,谓充爱乳母,即杀之。儿悲思啼泣,不饮它乳,遂死。郭后终无子。

[注释]

①魏甄后:魏文帝曹丕的皇后甄氏。②袁熙:袁绍次子,有勇力。③五官中郎:指曹丕。④奴,相当于“她”。⑤荀奉倩:即荀粲,字奉倩,魏太尉荀彧之子。⑥裴令:即裴楷,字叔则,河东闻喜(今属山西)人。⑦兴到:兴致所至。⑧盛德言:符合高尚品德的言语。⑨贾公闾:即贾充,字公闾。载周:满一周岁。呜:逗弄孩子,亲昵的样子。

[译文]

魏甄后聪慧貌美,本来是袁熙的妻子,很受宠爱。曹操攻破邺城后,马上下令召见甄氏,身旁的人禀告说:“五官中郎将曹丕已经把她带走了。”曹操说:“今年打败敌人正是为了这小子!”

荀奉倩和妻子的情感很深,冬日妻子生病发烧,荀奉倩就到院子里把自己冻冷,然后进到屋子,用自己的身体贴着妻子给她退烧。妻子离世后,荀奉倩之后不长时间也死了,故而被世人所讥讽。荀奉倩曾经说过:“妇女的德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应该以姿色为主。”中书令裴楷听完这句话后说:“这不过一时兴趣所至的事,德行高尚的人不应当说这样的话,希望后人不要因这句话而糊涂。”

贾充的后妻郭氏心胸十分狭隘。有个儿子叫做黎民,刚满周岁时,贾充从外面归来,奶娘抱着他在院子里,儿子看到贾充兴奋异常,贾充就到奶娘跟前,在她手中逗弄孩子。郭氏远远看见了,认为贾充爱上奶娘,就把奶娘杀了。儿子想念奶娘,忧伤得啼哭,别人的奶不喝,最终死了。郭氏此后再也没有子嗣。

孙秀①降晋,晋武帝厚存宠之,妻以姨妹蒯氏,室家甚笃。妻尝妒,乃骂秀为“貉子②”。秀大不平,遂不复入。蒯氏大自悔责,请救于帝。时大赦,群臣咸见。既出,帝独留秀,从容谓曰:“天下旷荡③,蒯夫人可得从其例不?”秀免冠而谢,遂为夫妇如初。

韩寿④美姿容,贾充辟以为掾⑤。充每聚会,贾女于青琐中看,见寿,说⑥之,恒怀存想,发于吟咏。后婢往寿家,具述如此,并言女光丽。寿闻之心动,遂请婢潜修音问,及期往宿⑦。寿矫捷绝人,踰墙而入,家中莫知。自是充觉女盛自拂拭⑧,说畅有异于常。后会诸吏,闻寿有奇香之气,是外国所贡,一著人则历月不歇。充计武帝唯赐己及陈骞,余家无此香,疑寿与女通,而垣墙重密⑨,门閤急峻,何由得尔?乃托言有盗,令人修墙。使反,曰:“其余无异,唯东北角如有人迹。而墙高非人所踰。”充乃取女左右婢考问,即以状对。充秘之,以女妻寿。

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王丞相有幸妾姓雷,颇预政事,纳货。蔡公谓之雷尚书。

[注释]

①孙秀:字彦才,吴郡(今属浙江)人。②貉(hào )子:当时中原士族对江东吴人的蔑称。③旷荡:宽宏大量。④韩寿:字德真,南阳赭阳(今属河南)人。⑤辟:征召。掾:官府中的佐助官吏。⑥说:同“悦”,爱慕。⑦及:以至于。期:约定。宿:住宿,过夜。⑧拂拭:打扮。⑨重密:严密。使:派去的人。反:同“返”。卿安丰:称安丰为卿。幸妾:受宠的妾。

[译文]

孙秀投降了晋朝,晋武帝十分宠信他,把姨妹蒯氏嫁给他为妻。夫妇之间情感很深厚。孙秀妻子一度妒性发作,竟骂孙秀为“貉子”。孙秀心中非常不满,于是不再进妻子的内室了。蒯氏深感后悔自责,向武帝求救。那时正逢大赦,满朝臣子都来朝见。退朝后,武帝把孙秀单独留下,不经意间说:“天下大赦,恩德宽广,蒯夫人能依照这个例子从宽发落吗?”孙秀脱帽谢罪,这样夫妇和好如初。

韩寿有很美的相貌,贾充聘他来当属官。贾充每回与宾客聚会,他女儿都从窗格子中张望,看到韩寿,很喜欢,心里经常想念着,并且表露在咏唱中。此后她的婢女到韩寿家里去,把这种情况一一做了叙述,并说贾女鲜艳夺目。韩寿听说了,为之心动,就托这个婢女悄悄传递音信,每到约好的日期就到贾女那儿住宿。韩寿动作有力敏捷,身手不凡,他翻墙而入,贾家没有人晓得。从此之后,贾充发觉女儿越发用心修饰打扮,欢快欢畅,与往常不一样。后来贾充会见下属,闻到韩寿身上有一股异香的气味,这是外国进贡的香料,一碰到人身上,香气几个月都不退去。贾充寻思晋武帝只赐给了自己还有陈骞,其他人并无这种香料,因而怀疑韩寿同女儿私通,不过家中围墙重叠严密,大门小门看守严紧,哪能有这样的事呢?于是他借口发觉盗贼,派人修墙。派去的人归来说:“没有其它异常的情况,不过东北角上好像有人的足迹。但是墙很高,不是人能跳过来的。”贾充便叫来女儿身旁的侍女拷打盘问,侍女就把事情说了出来。贾充命令不许张扬出去,把女儿嫁与了韩寿。

安丰侯王戎的妻子,经常称王戎为卿。王戎就说:“妻子称丈夫为卿,从礼节上来讲是不尊重的,此后不要用这个称呼了。”妻子说:“亲卿爱卿,所以称卿为卿;我不称卿为卿,该谁称卿为卿!”于是任由她这样称呼。

王丞相(王导)有个十分宠爱的小妾,姓雷,很喜欢参预政事,接受贿赂。蔡公(蔡亮)就叫她“雷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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