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千莲台失去支撑它的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夏则远一身金龙黑袍站在无数的火把里,一双毫无感情的冷眼藏在重重疏离之后,望向废墟中的夏则桐,他看上去那般心痛,却只有夏则桐见到了那双眼里的杀机。
“吾弟,为何要背叛朕?!朕可是你的亲兄长!”
夏则桐教莲末扶了昏迷的温云成,他临风踏在水上,寂静的温泉里一点小小涟漪自他足下荡开,他稍稍垂着头,那般温柔笑意缓缓荡开,几乎有点不像平日里放荡不羁的函王殿下了,“哥……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臣弟非是痴儿,这皇位上的种种血雨腥风你认为哪一样是我看不清的?”
“我曾经答应过母亲,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怨你恨你,而今同样,我视你为兄长……故此不可让你一生断亲断情!”
“哥……你是个霸者,却并不能算是个仁人,帝位不适合你。我早就说过了,你便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却终有一日会失去一切的……”
夏则桐的双眼因为这些话,越发的冰冷寒凉,他伸手抽出腰畔的黑鞘长剑,剑芒印着漫天的月光,闪闪烁烁,几度变幻。这把长剑是当年不过弱冠之年的夏则桐亲手为他打造的,倾注了夏则桐所有心血的宝剑此刻却指着他的心窝,而他在这世间唯一的至亲恨不得将他立刻格杀当场。
“兄长,寻安剑不是这么用的……”
夏则桐长叹一声,指间凝着一点灵力,自他腰间葫芦里慢慢抽出另一把黑鞘的剑,剑身上爬满红色的符文,沉静的仿佛一潭深水,出鞘后方才发出铮铮龙吟。
夏则远见洗悲出鞘,便一抬左臂,千千万万只冷箭自他背后射出,一时之间飞羽如蝗,在火光的印衬下写满了绝情。夏则桐刚格挡开面前的箭镞,便看见了寻安飞驰而来的剑身和夏则远那双绯红的眼。
“吾的弟弟啊,你的剑术自幼便是不如朕的啊!”
“那倒也是啊,兄长……”
夏则桐忽的诡秘一笑,寻安剑剑锋划过的地方发出吱吱嘎嘎破碎的声音,一点裂痕缓缓蔓延,然后便是巨大的倾颓声,一块立于众人之前的水晶壁陡然化为齑粉,墙上映着的人物也随之消弭,由始至终不过一场骗局,夏则远握剑的手几次紧松,他的眼透过散落在温泉池中的千莲台与水晶碎片望向极渊的方向,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只觉得自那黑袍的王者身上渗出遍体寒气,比这夜色更显深沉与诡谲。
三个月后,汉苍人残部在天靖军队的打击下不得已舍弃光明与家园,即便在平静祥和的夜里都潜伏在无际的黄沙之下休养生息,以期有一日能复灭族之仇。
杀了汉苍大祭司夺得祭司之心的黍离也重新回到央言之身边,如同往常一样的巧笑倩兮让夏则杳都看不出半分破绽,却唯有央言之知道那个亲手弑师的女子并不是真的快乐,她分明是有万般愧对与悲伤的,却因着女儿家一腔婉转温柔的心思丝毫都不外露。
白日里,薄北之地山崖上的风燥热而粗粝,裹挟着风沙刮在人的脸上满是生疼。央言之辅一从帅帐中走出,便看见黍离垂着双腿坐在崖头,轻薄的蓝色纱裙衣带拢风,翩然而舞,看上去柔软却坚韧,几乎要随风而去。
央言之默默的叹了口气,坐到黍离身边,白色大巫袍的衣尾散落在几乎赤黄色的崖上,衬着黍离的蓝衣,那般沉静那般包容。
“后悔了吗?”她开口问黍离。
“不曾……”黍离微微摇了摇头,她轻笑着将一缕长发别于耳后。
“那便好……”央言之站起身,目光远远地看过薄北之原荒芜的土地,“有些事,你不说我也不会多问,只是……小离,你要记得,你快不快乐,开不开心,是甘愿牺牲自己的那人最后的愿望,所以,不要委屈了你自己!”
“嗯……我知道。”黍离低声应着,声音里掩着细微的笑意,与往日不同的是听上去少了许多沉重的悲哀。
“那明日,我们回转天靖,你……跟来吗?”
“如今的我……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