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莲台中,莲末刚将血脉连入温初心里,以防被幻境所迷的瞬间,夏则桐便忽然被涌入房间的黑暗笼罩吞噬了去,任凭外界如何摇动呼唤都毫无反应。
那是一场风花雪月,海誓山盟的梦境。
当夏则桐拨开眼前的迷雾,便看见一袭红衣的女子,她倚靠在树下吹一曲长笛,笛声清冽却温柔,她的眉宇如雪山积累出来的万年寒气,分明是冷漠无情的却在睁眼的刹那,化为了无尽的温暖与婉转,她那么美,以墨绘之,犹显愧惭;以仙拟之,尚为贬低,她的额上一朵精致的红莲含苞未放,夏则桐远远的立着,伸手在空气里描摹她的轮廓,却不忍靠近分毫,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境,但这梦里有他挚爱的女人……
“莲曦啊……”他出声唤她,有些喑哑,有些哽咽,满满的都载着深情,那树下的女子听见了,便放下唇边长笛对他微笑,风情万种平白自生。有风卷起一层又一层的落花,扬扬洒洒落在他们之间,夏则桐脸上半行清泪,一点点落下,浸湿了他的衣袂。
“怎么哭了?”莲曦困惑的稍稍蹙起眉,抬手想为夏则桐擦去眼下泪水,“莫不是嫌我这笛子吹得不好?”
夏则桐抓住女子拂在自己脸上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自他掌下传来,却让夏则桐痛苦的垂下眼眸,他喃喃着一些话,不知说给自己亦或是别人听……
“我的莲曦,虽自幼修习业火之术,却玉骨冰清,有时候便是站在她身边,都会觉得略为清冷,更何况这般肌肤相亲。”
“我的莲曦,温柔却也任性,这笛曲便是吹的如同魔音灌耳,她也不会自知。”
“我的莲曦,决绝的令人痛惜,她已经做好为爻族牺牲所有的准备,我现在若还希望她回到我身边,便是对她心意的辜负。”
“当初我造你出来,不过是因为少年心性,万般皆是看不穿,想以幻境寻得片刻温存,却兜兜转转,最后竟建成了千莲台。”
“多年前,被你骗过一次,甚至连累吾友央拂雨。我们这些人,一生中大多都是求不得与放不下,纠缠着,总成心魔……不忍牵扯他人,便是伤了自己……”
“小莲,你不是她,你也不必是她,你就当是我不好,不要再委屈你自己了。”
夏则桐的话音刚落,千莲台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房间没有花草树木,只留四个人站在虚无中,脸色苍白的温云成被头顶上悬空漂浮的一朵莲花形机关所放出的光华笼罩着,虽仍在昏睡,但可以看出并无大碍,而他的旁边,竖立着一副棺椁,里面躺着的女子与莲曦极像,只可惜是玉石雕就,一对流光溢彩的眸子里全无生机,却在眼下留着两道泪痕,深深浅浅,仿佛独自在这里哭了很多年。
“主人……”那玉雕转眼便着了衣裳,化为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眉目里的悲伤都化作万般可怜模样,她开口便唤夏则桐,声音凄楚里透着几分不舍,“小莲……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小莲,爱你啊……”
夏则桐低着头,他的掌心是一点琉璃,晶莹剔透,他说:“我知道……”
然后,琉璃碎,玉雕就得人儿失了心,一寸寸的化为五光十色的片段,前尘往事都随尘嚣而去,小莲笑的满足,她轻轻地吻在夏则桐的额头,说着永别……
初进千莲台的那个房间,是当年夏则桐雕铸小莲时住的,那个完美无缺的玉人得了夏则桐的全心全意,在不过两三个寒暑里,竟自己孕育了一颗琉璃心,她和夏则桐做着伴,听他讲莲曦的故事,却在夏则远见到这尊玉雕时,以此为胁,逼迫夏则桐不得已和央拂雨建成千莲台,此等机关术的运行,需得精灵之力,小莲见不过自己的主人被为难,见不过他不开心,竟自己画地为牢,困守千莲台……一守便是十几年,千莲台里除了她谁都没有,她只能将夏则桐的回忆做成幻境,直到夏则桐的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