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类可以穿梭时空吗？过去真的可以被改变吗？
我不知道答案，至少在见到那个自称时间旅行者的人之前不知道答案。
当然，就算有了他的回答，我也依旧不知道他的答案是否是正确的，因为没有人能够验证他说的一切，包括这个人所谓的时间旅行者的身份，可能完全是一个骗局。
我们是在一家银行的金库里抓到他的，当时的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半左右，我们接到银行报警，说在自己家的地下金库当中，发现了这个男人。
我和齐佳恒随后出动，将那个突然出现在银行金库里的男人带回了警局。
照常理来说，这是一起蓄谋的银行金库盗窃案，目标当然是为了银行金库里的那成堆堆放的货币和金块。但有一个问题出现了——他是怎么进去的？
这是一个连银行自己的安保人员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暂且先把话题拉回到银行的那座地下金库本身。
在奋进街的22号，有一座高达13层的花岗岩的意式建筑，建筑上标着几个大金字，表明了这是XX银行本部。而就在这座银行本部下的地下25米处，坐落着这家银行最大的金库。
金库是三十年前建立的，鉴于安全性考虑，就连原本要通行其上的地铁线路都因此而改变，绕道走了别处。通往金库的道路只有一条，从银行本部特殊电梯才能下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通路。金库的六面都是钢筋混凝土，内嵌高强度钢板，阻断了一切进入的可能。
金库和外界唯一的连接通道，是一扇钢门，但这可不是普通的门，这扇门重30吨，厚度有3米，就算拿炸药来狂轰乱炸都炸不开这扇门。钢门带有指纹和密码双重认证，并分别交由不同的两人保管，两者均符合才可以打开大门。
通往这扇门的路上，安保部门设置了十个卡点，每一个卡点都会有人24小时执勤，来往人员都需要凭借特定的“腰牌”，但即便是这样，想要进入金库也需要提前一个月进行预约。
监控系统全天开启，不仅仅是视频监控，更包含红外监控和移动探测，任何意料之外的生物出现都会引发报警。
就是这样的一座铜墙铁壁，竟然还是被人渗透进去了，更何况他并没有触发任何警报，这简直是可怕的事实。唯一让人欣慰的是，盗窃者似乎没有办法逃离现场，他被关在金库内部。
今天早上，前来提款的负责人几人一起打开门，就看见这个家伙裸体躺在一堆钞票里呼呼大睡，吓得负责人急忙报警。我们将犯人直接带走，他们对此还颇有微词，安保部门希望我们从这个盗窃者的嘴里获得，他是如何突破重重安保进入金库内部的。
既然有人能够安然地走进金库内部，难保下一次不会有人安然地带着大笔的货币和金块离开。这种事故只能发生这一次，绝对不能有下一次。
齐佳恒很应付地打发了银行那边的人，对他来说，这些人聒噪的嘱咐简直要了他的命。
不过，我相信他一定同样感兴趣，这位可怕的盗贼，是如何进入金库现场的，更重要的是，他最后为什么没有离开。
2
灯光昏暗的审讯室，里面只有齐佳恒和那个嫌疑人两个人。我站在审讯室外的魔术镜前，静静地看着齐佳恒在桌上放下录音笔，提审那个盗窃嫌疑人。
“姓名？”
嫌疑人却并没有立即作答，反倒好奇地观察着审讯室里的一切。他的目光从桌上的录音笔转到房间的角落，又从角落转到了魔术镜上。
那面魔术镜从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我，但我似乎看到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就好像他能够透过镜子看见我一样。
真是诡异的感觉。
对于嫌疑人的置之不理，齐佳恒并没有气恼，反倒保持同样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姓名？”
嫌疑人这才回过神来：“方醒。”
“性别？”
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但这是必要的流程。
“男。”嫌疑人竟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年龄？”
“……”嫌疑人略微皱了皱眉头，似乎不知道应该从何作答。
从外表上看，这位名叫方醒的嫌疑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很年轻，也很健硕，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穿着一身舒适的灰色柔软棉衣，那些棉衣挡不住他肌肉的完美形状，露出好看的线条。看得出，这个人应该有忙于健身，受过训练。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齐佳恒敲了敲桌面。
“嗯，是有一点，因为，我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方想点点头，“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计算我自己的年龄。”
这句话有些好笑，只有不懂事的小朋友才会在年龄这块无法作答吧。
“那么你的出生年月是？”齐佳恒终于决定换了一种询问方式。
“抱歉，这个我也不知道。”方醒歉意地笑了笑，看起来很真诚。
但他的表情真诚，并不代表他的回答同样真诚，这么简单的问答开始环节竟然在一开始就受阻，我不经想要看一看齐佳恒的笑话了。
果然，齐佳恒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他关掉了录音笔，又切断了审讯室里的监控摄像头，然后慢慢地靠过去，走到了方醒的面前。
“私闯银行金库可是重罪，虽然你并没有来得及偷走什么东西，但我建议你还是老实交代你的作案行径，这样可以让你少几年的刑期。”齐佳恒动了真格，很认真地威胁道。
而嫌疑人似乎有被轻微地吓倒，他缩了缩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不知道我的出生日期和年龄，这很正常，跟我的职业有关。”
齐佳恒望着他，闷声不吭，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什么职业？”
“时空旅行者。”
我看见齐佳恒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他随后咧了咧嘴，露出一丝微笑。那是他在受到嘲弄之后的反击预备姿势。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我为那个叫方想的男人感觉深深的不妙。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被恶化，我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
“该去吃饭了，我换你。”我拍了拍齐佳恒的背。
齐佳恒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我去叫精神科医生来。”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明显是故意说给方醒听的。
“好啦好啦，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忙别的。”我把他推出门外，点头道。
3
“抽烟吗？”我解开了嫌疑人的手铐，没关系，脚镣还在椅子上呢，他跑不掉。
听到烟这个词，他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趣，眼睛里冒出一丝精光，慌忙点了点头。
我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一根烟来，递给他，刚准备给他点个火，却发现他正在用鼻子闻着烟卷的味道。
“你这样可不像个抽烟的人。”我笑道。
“嗯，我没有抽过这个时代的烟。”方醒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未来世界里带有尼古丁以及焦油的香烟被禁止了，味道淡出屎来了。”
“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我不以为然，替他点上火，他深吸了一口，却被呛了半天。
“好辣。”他擦了擦被呛出来的眼泪，“不过好过瘾。”
我不由得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了。
“现在能说了吗，你的身份？”我决定回归正题。
他一边蹩脚地抽着烟，一边伸出手来跟我握手：“再介绍一次吧，方醒，时间旅行者。”
我有些不悦：“我已经这么友好地对待你了，为什么你不肯说实话呢。”
方醒：“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我：“比起所谓的时间旅行者，我觉得你更像一位魔术师？”
方醒：“为什么这么说？”
我：“就凭你能够凭空出现在银行的地下金库里，你的身份来历我暂且不追究，你能够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吗？要知道，那座地下金库建成30年以来从来都没有被攻破过，你的出现搅得银行的安保部门想要肢解你弄清楚原因呢。”
方醒：“呃，巧合而已啦。时空穿越这种事情，没有办法控制得那么精确，所以可能会有很多微小的误差叠加在一起，所以就歪打正着被送到了那里。”
我：“所以你是想说，你是经过时空穿越正好来到那里的。”
方醒点点头。
我，翻了翻桌上的现场资料，看到了一张有意思的照片。
“听说你被发现的时候，正赤身裸体躺在钱堆里睡觉？”
方醒不好意思地点头：“是的，时间旅行者没有办法携带其他时空的物品进行穿越，所以几乎每一次的穿越都是赤身裸体的，有点窘迫。”说到这，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灰色棉衣，“这是银行的人给我的，得替我谢谢他们啊。”
“人家都给你扔警察局了，你还谢谢呢。”我没好气道，“所以你坚持认为你是一位时空穿越者？”
“纠正一下，是时间旅行者。”他强调道。
我：“这是一个职业？”
方醒：“是的，而且这个职业的存在非常特殊。我穿越时间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改变过去，而是为了验证过去。”
“怎么说？”
方醒：“事实上，过去是根本无法被改变的，你应该听说过外祖母悖论。”
我：“一个人穿越到过去杀掉自己的外祖母导致自己不能够出生，所以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方醒：“事实上这个悖论是有漏洞的，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象征，就是告诉你过去是不会受到未来的影响的。因为有着无数的阻碍因素让时空穿越者无法完成改变过去的行动。就像病毒攻入人体内部一样，无数的白细胞和吞噬细胞会来干掉妄图伤害身体的病毒。”
我：“也就是说，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穿越者想要改变过去的意图会被阻断，他会因为各种理由和原因改变过去失败。”
方醒：“是的，就拿外祖母悖论打个比方，可能你拿着枪找到了外祖母，结果却被刚好路过的警察击毙了；也或许你根本没有找到你的外祖母，半路上就被人骗去非洲挖钻石去了；也或许你满心欢喜地开枪打死了你的外祖母，结果却发现自己杀错了人，死的只是一位和外祖母长得很像的女人。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有机会杀死你的外祖母改变过去。过去就是过去，不可能重来。当然，也有某些非常极端的情况出现。”
“什么情况？”
“当穿越者也成为过去的一部分的时候。”
我没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方醒：“我记得历史上有一位时间穿越者留在过去成为历史的例子。”
“谁？”
方醒：“儒勒·凡尔纳，那个科幻小说名家。”
我：“你在跟我开玩笑？”
方醒：“并没有，他的确是穿越者，而且他的真名并不叫儒勒·凡尔纳，那是他穿越过去后在路边的报纸上看到的一个失踪者的名字。他的真实身份是诞生于1924年的一名法国海上渔夫，在德军轰炸法国的时候被一颗炮弹击中，没想到却并没有死，反而穿越回了十九世纪。不然你以为他的科幻小说素材都是从哪来的，那都是他自己亲眼见到的事实，只不过他穿越回了过去，才将未来写成了小说。你们这些人还眼巴巴地以为人家想象力惊人，能够预见未来呢。他的穿越是有记载可寻的，你未来就会知道了。”
我：“你越说越离谱了，按照你的说法，人是不能够改变过去的，为什么他可以——”
方醒：“因为他也是过去的一部分，详细一点说，就是他从未来穿越回过去是既定的事实，他也成了过去的一部分，影响着未来。是时间注定他要穿越回过去，即使他不穿越回去，也会有别的人穿越过去变成儒勒·凡尔纳的，因为儒勒·凡尔纳是过去，是历史，是一定会存在的！这是过去影响未来的作用。”
我已经懵了：“你把我搞糊涂了。”
方醒：“看过《终结者》吗，里面的人类领袖派出自己的战士回到过去阻止终结者杀死自己的母亲，结果却没想到那位战士和自己的母亲结合生下了他自己。这就是注定的过去，不是未来影响的过去。没有人能够理清楚时间，我只是在向你解释过去的不可改变性。”
我先不去思考令人头疼的穿越问题：“那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方醒：“验证历史的真实性。我刚刚说过了，我不负责改变历史，我只负责记录历史。我每一次穿越，都是为了用肉眼见证当时发生的一切，然后记录下来。所以才会被称呼为——时间旅行者，我就像一个旅行家，但不是到地球各处旅游，而是到过去到处旅行，你可以简单地把我看做是记录历史过去的旅行者。我去过远古的白垩纪时代，见证过恐龙一族的辉煌，也经历过中世纪欧洲王朝纷争的黑暗时代，我曾经和耶稣一起布施，也曾经和老子一起论道……”
“停停停——越说越离谱了。”我摇头，“我不理解，时间旅行是怎么做到的？”
方醒：“打个比方，时间线从古到今，就是一条从高处往下流的小河，所以正常情况下，一滴水从高处一点一点往下流，这是它的规律。”
“所以水往高处走是不可能的，那个违反了能量守恒。”
方醒：“你说的没错，能量守恒这点是宇宙的准则。但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得看什么情况了。这个时代不是有个叫爱因斯坦的人吗，他说时间是相对的，当物体以接近或者超过光速进行运动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很慢甚至静止。这是已经验证过的结论，有人利用粒子加速器对一颗粒子进行加速，直到它的速度贴近于光速，然后就会发现这颗粒子的衰减速度比其他粒子要慢上许多。这是我们时间旅行者的能够完成时间旅行的基础定律。”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爱因斯坦，那你知不知道爱因斯坦也说过，光速不可能超越的。当物体的速度接近光速时，时间才会被暂停，只有当物体的速度超过光速时，时间逆行才可能发生，基于以上这点，你说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方醒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没有物体的速度能够超过光速？只是你们这个时代并没有发现它罢了。黑洞这个东西你总知道吧。”
我点头，却不懂时空穿越和黑洞有什么关系。
“黑洞的定义是一种密度无限大但是体积无限小的天体，但是它不可能被人类的肉眼所观察到，因为就连光线都会被黑洞的引力吸走而导致我们无法直接确认黑洞的存在。在黑洞之中，时空曲率大到视界内的逃逸速度远超过光速，而当黑洞死亡之后，演变成的白洞会将黑洞之前吞噬的所有东西全部吐出，这其中有一种叫做Hivar的粒子，就是这种粒子，可以让物体超越光速，达到时空逆流的效果。”
我：“你想说，未来人们会利用Hivar粒子来进行时空穿越？”
方醒摇了摇头：“当然不会，Hivar粒子存在的数量非常稀少，捕获难度也非常高，更何况大面积的时空穿越会引起时空秩序的崩溃，所以时间旅行者事实上数量有限，至少就我所知，只此一位。”他的语气里有些洋洋自得的含义，好像所谓的时间旅行者是一份至高无上的光荣工作。
“好吧好吧，时间旅行者。”我不想理会这个人满嘴的谎言，或许就像齐佳恒所说，让精神科医生来看看这个人更加合适一些。
4
我点头道：“就算我相信你的话，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我接收到了一个人的邀请，他说他开了一场大Party，接受到了请柬的人都可以去。”方醒说道这里，突然想起了重点，反问我道，“现在的时间是伦敦时间什么时候？”
我抬头看了看表：“换算一下时区的话，现在是伦敦时间2016年6月27日下午三点。”
“从这里到伦敦需要多久？”方醒一脸焦急道。
“坐飞机过去的话，十二个小时左右吧。”我漫不经心道。
“放我出去。”方醒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幸好他的脚镣还在那里，不然很有可能伺机逃跑了。
“在你交代清楚你是如何进入那座金库之前，我们是不会放你出去的。”我不客气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真的是时空穿越来到这里的。”他眼见双脚被绑无望逃脱，终于又坐下了。
“说实话，我比那位警官脾气要好上一些，如果这里审问你的人是他，你肯定比现在痛苦一万倍。”
“可是你再不放我走，我就赶不上那场宴会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一场宴会，这倒是很有趣。
“什么宴会？”
“也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一位科学家开设的宴会，他叫什么来着，我有点忘了他的名字了！你知道吗，就是一个得了卢伽雷病导致全身瘫痪只能够在轮椅上活动的物理学家——叫什么来着？”方醒抓着头发，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当中。
“霍金，斯蒂芬·霍金。”显而易见的，他说的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名人。
“没错，就是他！”像是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方醒猛然一下活络起来，“他给外界发了请柬，希望所有的时间旅行者能够去参加这场聚会。时间就在明天，28号晚上的九点！”
我忍不住笑了：“别开玩笑了，那个宴会一定是群魔乱舞，什么人都想去蹭一脚，但没有人能够证明自己是时间旅行者吧。”
“不，我能。”方醒坚定道。
“为什么？”
方醒解释道：“因为霍金先生寄出请柬的时间并不是28号之前，而是宴会已经结束之后的29号。也就是说，地球上的所有人都能够收到那封已经迟到的请柬，但只有时间旅行者才能够回到之前的时间里参加那个宴会。”
我沉默，不知为何，这个男人认真的表情差点让我相信他所编造的这么大一段故事是真实的，哪怕他编造的这个故事如此离奇，如此不合常理。说实话，此刻我的心情有些莫名的悸动，差一点就要迷失在这混乱的逻辑里了。
犹豫良久，我终于开口：“请柬呢，如果你真的能够拿出请柬，我就相信你，放你走。”
方醒摇摇头：“我告诉过你了，任何物品都无法被携带穿越，请柬也一样，更何况那场聚会完全是隐秘举办的，只要能够找到那个地址的人，根本不需要请柬证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如果物品无法被携带的话，你的人又是如何穿越过来的呢？”
“因为Hivar粒子会被植入旅行者体内。所以只有我能够穿越。”
听到他这么解释，我失望了很久，最后却不得不摇头道：“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够相信你。”
方醒听到这句话，顿时萎靡了不少，嘴里开始叨咕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询问道：“你在说什么？”
方醒终于用我能够听懂的语言回答我：“世界语。”
“世界语？”我从来没听说过世界上竟然有一种语言叫世界语。
方醒：“我们那个时代已经将人类语言完全统一，综合了英语、汉语、西班牙语还有一丢丢的法语，你知道的，法语比较浪漫。不过干时间旅行者这种工作的，必须要精通各种语种，才能够在各个时空开展自己的工作，我精通两百多种语言，为了学习这些，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
我有些汗颜，精通两百多种语言这种话恐怕除了疯子不会有人大言不惭地说出来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是所谓的时间旅行者，我们却把你羁押在这里，你会怎么办？”
说实在的，如果方醒真的是一名未来人类，我无法保证他不会有怀有一些可怕的杀伤性能力。虽然他现在没有任何武器，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没有任何办法。”方醒垂头丧气道，“那就只能说明我参加不了霍金先生的那个聚会了，本来我还是很期待能够和他见上一面的。时空旅行者聚会没有一个人去参加，霍金先生大概也会很失落吧。不过在你们看来，也许奇迹还会再发生一次。”
“什么奇迹？”
“就像我来时的那样，我也依旧会突然消失啊。无论多么严密的牢笼都没有作用，Hivar粒子会将我送回去。既然旅行中途被断，我就只能暂时返回了。”方醒道。
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何，我心中竟然有了隐隐的期待，好像希望看到他真的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一样。
5
我还想说更多，审讯室的大门却已经被人推开了，齐佳恒快步走了进来，他将我悄悄拉出房间，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查到他的身份了吗？”
齐佳恒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奈：“血液样本和指纹我们都采集过了，可是对比数据库里却没有任何相匹配的人存在。他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压根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你有想过吗，说不定人家真的是个时间旅行者呢？”
齐佳恒用手里的纸卷拍了拍我的脑袋：“被洗脑了吧你，还时间旅行者呢，搞不好是什么势力的特工也说不定，暂时先将他收押，慢慢再做考虑吧。”
我点头，冲着审讯室里最后望了一眼，看见方醒正撑着脑袋发呆，总觉得这个人说的话，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可理喻。那个被他提到的霍金的宴会，真的存在吗？
但还没来得及求证这些真相，那一眼竟然成了我最后一次见到方醒。
因为他没有合法的身份证明，更喜欢编造一些胡话来混淆我们的视线，我们不得不无视他的请求，将他扣留下来。我还特地关注了29号的新闻报纸，并没有任何提及时间旅行者宴会的消息出现，至此我才明白，原来他说的一切不过都是虚伪的谎言。
就在我准备重新审问他的时候，去看守所提人的警察却回来告诉我，方醒不见了。
是的，他不见了。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异常，那天早上天一亮，巡查人员就发现了他的失踪。
要知道，鉴于他拥有能够莫名其妙穿透地下金库的能力，我们对他的看守更加严谨。他24小时都会身着镣铐，限制他的双手和双脚的能力，房间更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单独一间，隔绝了所有外界可能的援助。
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神秘失踪了。
捆绑他双手双脚的镣铐没有被破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唯独不见了他的身影，就好像他化作了一团水，蒸发到空气当中，再也看不见了。
齐佳恒有点懵，我更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就像方醒之前对我说的那样，奇迹又一次发生了。这一次，就发生在我们眼前。
齐佳恒事后偷偷找到过我，询问我关于那天我和方醒交流的内容，我将记忆里谈及的对话内容告诉他，他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骂了我一句：“反正都是要不见的，那你就应该放他走啊。”
我白了他一眼：“最开始说不相信要替他请精神病医生的人也是你，现在说应该放他走的也是你，不对，为什么放嫌疑人走这个锅要我背？”
“因为你长得丑。”齐佳恒一跳一跳地走了。
6
7月3号。齐佳恒在网上发了一个链接给我。我点开，里面是BBC的一则新闻。
新闻里说，史蒂芬·霍金先生最近做了一个有趣的实验，证明了时间旅行并不可能发生。
新闻里提到，他在6月28号晚上举办了一场“时间旅行者聚会”，但是却在29号早上才将聚会的请柬散发出去，并表示任何收到请柬的人都可以参加这场聚会。但非常遗憾，28号当晚并没有任何一名时间旅行者到场。因此，这个小实验说明了，时间旅行并不可能发生。
在新闻链接的后面，齐佳恒发了三个大大的问号，那三个问号似乎在质问我，我们是不是不小心改变了历史。
是啊，方醒来到这里，却被我们扣押在看守所无法赴约，最后迫不得已回到了未来。这让霍金相信了一个似乎非常错误的结论。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改变了历史。
但换个角度思考，他既然能够穿越时间一次，那么就能够再穿越一次。下一次他再穿越回到几天前，不会再碰到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去参加霍金的时间旅行者聚会了呢？
我想答案已经由方醒自己告诉我们了。
他说过，过去不可改变。一旦他穿越到了过去，想要改变过去，就会有无数的因素跳出来阻碍他改变过去。就好像他想要参加这个无人赴约的宴会一样，他想要改变这段历史，就会有无数的因素阻止他参加这个宴会，我和齐佳恒，或许只是因素之一。就算他逃过了我和齐佳恒的追捕，也还会有别人来阻止他参加这场聚会。
因为我知道，过去是不可改变的，方醒他无论怎样穿越，一千次也好，一万次也好，他永远到达不了霍金的这场聚会。
这么说来，时间旅行者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不太恰当，更加准确地来说，方醒他，应该叫做时间观光客才对吧。就好像坐在电影屏幕前的观众，广播节目前的听众，小说书籍前的读者一样，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眼前的那些故事。
这，是不是就叫做命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