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三部曲陆续出版以来，引起越来越强烈的社会反响。全国数十家报刊纷纷载文评论推荐，四川、北京先后召开了作品研讨会。1993年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发行，同年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王火〈战争和人〉论集》。作品先后被改编为故事连载、电台连播，并正在改编为电视连续剧。在近年来严肃文学不景气时，《战争和人》这样的艺术精品能获得如此强烈的社会反响，实在令人高兴。
四
王火新时期的小说，一直处于一个不断开拓进取，不断探索创新的良好态势之中，这既表现在作品思想内容的广度和深度的不断拓展掘进上，也表现在艺术形式、表现手法的不断变化创新上。在王火《战争和人》之后这几年的创作中，这一生气勃勃的创作进程一直延伸着，并呈现出某些新的特点。王火近几年的艺术探索，主要表现在题材生活层面的不断拓展和作品人生意蕴的深化，作家有意识地涉猎了一些新的题材领域，新的人物命运，同时，在作品的艺术结构、叙事方式、描写手法及小说的通俗化等方面，不囿于驾轻就熟的套路和某种固有的模式，而是广泛借鉴尝试，灵活变化。
这几年，王火有意识地触及了他过去创作中很少涉猎的一些现实题材生活层面，他创作了一批反映当今市场经济条件下妇女生存状态和命运沉浮的作品，如《隐私权》《摩登的困惑》《菟丝女人》《昆虫酒家创业人》等，他称之为女性系列小说。这些作品广泛地探索了当今婚恋生活中的种种复杂矛盾及某些社会热点现象。《隐私权》以清新细腻的文笔，写出了爱情旋涡中几个知识分子不同的性格、心态和复杂的感情变化，触及了是否应当承认和尊重个人“隐私权”这一引人思索的问题，呼唤在夫妻生活，乃至在人际关系中，应当多一些真诚和理解，少一些猜忌和流言。《菟丝女人》描写了母女两代人依附权贵和金钱而造成的不幸的婚恋，揭示了妇女自身存在的缺乏自立自强意识的严重的依附性和虚荣心，并折射出了在商品大潮冲击下婚姻价值观的变化。而《昆虫酒家创业人》则表现了一个在不幸婚恋的逆境中奋进，敢于在商海中搏击，最终取得成功的女强人的性格风采。
这里要着重谈到，王火近几年艺术探索中更为引人注目、也更有特色的作品，当推他前年冬发表的长篇新作《禅悟》。这部作品题材生活层面新颖独特，别开生面，触及的是我国文学作品中还涉猎不多、为世人所罕见的佛门禅院生活领域，写的也是一个有着独特的身世经历、曾出家又还俗的海外游子的漂泊人生与心路历程。与《战争和人》相比，作家把握题材、开掘生活的审美视点是有所不同的，他是在抗日战争那个大时代背景下观照一个似乎远离尘嚣的宁静生活角落，把佛门寺院作为透视社会人生的一个特殊窗口。作家着意于通过主人公晏师明一生的悲欢离合，漂泊坎坷，与五十年前玉龙寺古刹佛门僧众的不同命运归宿、性格心态的相互对比映照，广泛探索了生与死、祸与福、苦与乐、是与非、善与恶、美与丑等大千世界中令人困扰的人生之“谜”，从而深化了作品的文化内涵和哲理意蕴。作品从这个独特的生活侧面对人生的奥秘、人生的信仰的洞幽探微，对当今红尘中芸芸众生无疑具有现实的启迪。
从《战争和人》《血染春秋》《外国八路》等作品中人们看到，王火惯爱采用现实主义的写实手法，但作家并不拘泥于传统的表现方法，他以开放的眼光和宽广的胸襟，兼容并包，博采众长，不管中国的、外国的、传统的、现代的技巧和手法，他都广泛学习借鉴，以丰富自己的艺术表现手段。
如在艺术结构和叙述方式上，他的《王冠之谜》《禅悟》等作品，就采用了与《战争和人》的结构方式不同的框架，即是现实态回忆套历史态回忆，双线发展时空交错、转换视角、虚实相生，浑然一体。特别是《禅悟》，手法更是多样灵活。整个作品笼罩着宗教的神秘色彩，情节起伏跌宕，充满艺术悬念。作家既运用了白描写意的传统手法，也借鉴了意识流、自由联想、内心独白、梦幻、蒙太奇等手法，行文运笔时疾时缓，张弛有致，情景交融，浓淡相宜。
另外，在《隐私权》《王冠之谜》《菟丝女人》《昆虫酒家创业人》等作品中，王火又有意识地注意故事情节的生动曲折，巧设悬念，把严肃的思想意蕴寓于引人入胜的故事和通俗易懂的叙述之中，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他的这些作品被某些报刊连载，引起广泛反响，证明了作家对小说大众化、通俗化的追求尝试是有意义的。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王火辛勤笔耕了五十年，古稀之年仍然葆有艺术的青春活力，文思泉涌、健笔纵横、生命不息、攀登不止。衷心希望王火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发出更加灿烂夺目的光彩，攀上伟大时代新的艺术高峰！
(原载《文艺理论与批评》1995年第3期)
变换笔法广泛探索
——评王火长篇新作《女人夜沙龙》
陈朝红
中外文学史上无数作家的创作实践反复证明：艺术的生机与活力，来自永不止息的探索创新，而创作的停滞凝固，老是囿于驾轻就熟的套路，则势必导致艺术生命的枯萎和终结。
一个严肃的有造诣的作家总是深谙此道，从不会放松艺术的追求和创新的努力的。当代著名作家王火以长篇小说《战争和人》三部曲而蜚声文坛，先后荣获四川郭沫若文学奖和全国最高图书奖。这部展现抗日战争宏伟画卷的史诗巨著，是王火几十年如一日，呕心沥血，以生命之火熔铸而成的一座文学丰碑。《战争和人》的成功，标志着王火的创作达到了一个艺术的高峰。然而，这并非作家审美创造的终结，恰恰是他艺术探索的又一个新起点。
考察王火几十年的创作历程，我们欣喜地发现，进入新时期以来，他的创作一直处于一个不断开拓进取、勇于探索创新的良好态势之中。这既表现在作品题材生活层面不断拓展、作品思想内涵和历史概括的不断深化上，也表现在艺术形式、表现手法的不断变化创新上。在《战争和人》之后的这几年里，这一生气勃勃的创作进程一直延续着，他最近推出的长篇小说《女人夜沙龙》，正是这种新的艺术探索所取得的新成果。
众所周知，王火是以擅长反映革命历史题材，特别是抗日战争生活而著称文坛的，这无疑是他在当代文坛所独具的生活优势和艺术特色。但作家并不因此而束缚了自己的人生体验和艺术视野，他也一直在热情地关注和思考当代丰富复杂、五光十色的社会生活。王火说过，《战争和人》完成之后，他有意识地把笔转向现代女性生活题材，着意于探索在当今市场经济条件下都市女性的生存状态和灵魂震荡，涉猎了一些他过去作品中较少触及的新的生活领域，探索了一些新的人物的人生轨迹和心灵历程。与此相适应，作家在小说的艺术结构、叙事方式、描写手法及小说的通俗化大众化等方面，也广泛借鉴尝试，笔法灵活变化。这一切努力，都凝结在《女人夜沙龙》的新颖艺术创造中。
“女人夜沙龙”，乍看书名，似乎神秘而又刺激，容易使人联想到时下充斥于地摊上那些五花八门的冠以“女人”之名以招徕读者的粗俗的东西。人们或许会纳闷，一贯坚持纯正高雅格调的老作家，怎会转而迎合时尚呢？待开卷细读，才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望文生义的臆测和妄断多么可笑。这部作品的内容严肃健康，情趣格调高难，与作家一贯的关注历史变革、直面现实人生的总体审美追求一脉相承，而与那些低级庸俗的劳什子泾渭分明，大异其趣。书中写的所谓“女人夜沙龙”，即是“白天鹅度假村”女经理魏碧云别出心裁推出的一项只限妇女参加的周末度假社交联谊活动，每月两次专门邀集一批各种身份职业的女人聚会，在充满高雅文化和家庭温馨的环境氛围中，大家品茗谈心，交流感情，谈人生，论文学，讲述各自的亲身经历或人生见闻，“讲女人的真实故事、讲使女人聪明向上的故事”。全书以女记者罗天天到蒙着神秘面纱的“女人夜沙龙”去探访揭秘的行踪为线索，串联起了由女编辑、女经理、女画家、女社会心理学家等所讲述的八个有关女人与婚恋、女人与家庭、女人与事业、女人与金钱、女人与社会的故事；每个故事各自独立而又相互关联，作家将其巧构妙织，前后照应，浑然一体，成为一部题材新颖、意蕴丰富、结构独特、韵味别致的长篇小说。
《女人夜沙龙》多角度、多侧面地展现了当今市场经济大潮中各色各样女性的生活命运和心灵世界所经受的剧烈冲击和深刻变化，广泛揭示了社会转型期妇女的地位与价值以及婚姻家庭生活中种种复杂矛盾和敏感问题。
王火说：“我写这本书的目的是希望女人变得更聪明。”全书鲜明地表现出一种净化心灵、催人向上的总体审美倾向，字里行间凝结着作家的真诚和爱心，表达了作家对真善美的呼唤和对假恶丑的唾弃。书中的《隐私》讲述了清高美貌的年轻女编辑黎晓文与风流倜傥的青年作家白林莽的婚姻波折的耐人寻思的故事。在一般人心目中，他们似乎是幸福般配的一对，可惜这位文化层次较高的丈夫却也未能免俗，他对曾有不幸婚史的妻子缺乏起码的信任和体谅，对她内心深藏的无碍于别人和家庭的创痛“隐私”，总是多疑和窥探，以致不可免地加剧了他们感情的裂痕。作家以清新细腻的文笔，写出了爱情旋涡里几个知识分子不同的性格气质和痛苦、矛盾、困惑的复杂心态，触及了是否应当承认和尊重个人的“隐私权”这一引人思索的问题。作品抨击了大男子主义的封建残余思想和自私丑恶的“窥视欲”，呼唤在夫妻生活，乃至在社会的人际关系中，应当多一些真诚和理解，少一些猜忌和流言。很显然，作品的题旨意蕴触及了社会的某些敏感问题，因而能引起人们感情的共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另一篇《菟丝女人》描写的是母女两代人婚恋和家庭的不幸。母亲雍丽萍当年攀附权势，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高干，物质生活条件优裕了，爱情却失落了。如今，女儿唐姗姗又重复了母亲的悲剧，先是违心地嫁给了一个厅长的儿子，后厅长离休失权，商品大潮涌起，她由攀附权贵转而攀附金钱，由厅长的儿媳“跳槽”而成为“服装大王”钱百万的儿媳，同样未得到爱情和幸福。杜甫诗云：“菟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时代前进了，而这母女两代“菟丝女人”却有着惊人相似的命运和结局。在当今复杂的社会生活中，造成妇女婚姻爱情悲剧的原因也是复杂的，一般人容易看到封建思想束缚、世俗观念阻挠、邪恶势力侵害等社会原因，而往往忽略妇女自身存在的历史因袭和人性弱点。这篇作品的新意，正在于比较深刻地揭示了有些妇女存在的缺乏自立自强意识的严重的依附性、自卑感和虚荣心。雍丽萍母女的性格和命运，留下了历史的烙印，也折射了当今商品浪潮冲击、拜金主义泛滥造成的人性扭曲和爱情异化，使人警醒和深思。而《摩登的困惑》则通过一个引起争议的师生恋的故事，从一个新的角度剖析了现今流行的一些时髦观念引起的价值错位和家庭悲剧。年轻教师小黎是一个热情而又轻信的女人，她本有了个平静的家，但纷至沓来、眼花缭乱的各种新潮观念和“第三者”的介入，使她困惑而无所适从，她把传统道德观念视为桎梏，盲目追逐个人幸福而轻率离异，放纵感情，发觉受骗又一度轻生，以致最后离开学校成了商场上花枝招展的“公关小姐”。茫茫人海，她将何往？“她的故事不可思议却又可以理解。但愿她的生活不再出现危机和旋涡，但愿她不会沉沦与毁灭在这个年代卷起的时髦浪潮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