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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海渚鬼

海渚鬼和推潮鬼都是龙宫下辖的鬼兵。

行船路过海上的沙洲,若停滞不前,便是有海渚鬼在作怪。这时需要赶紧找来铁器,在船头敲打。海渚鬼最怕铁器声响,一听船头铁响,就赶紧捂着耳朵逃窜了。因此船头总要安放几枚互相咬合的铁环,一般是七枚。从外行眼中看来,这无非是从船头挂下来的一小段铁链而已,就像是在某场风暴中扯断的。其实不然,这七枚铁环中都是空心的,它们随着船行而碰撞出声,把铁器之声先行递出,为船开出一条安全的水上通道。

海渚鬼是在海上落水的行客所化。他们生前为生计而奔波,死后在沙洲上服苦役,除非他们找到新的落水者作为替代。为摆脱繁重的苦役,他们每天夜里都在海上寻找替代。只有夜里,才是苦役的休工之时。他们放弃睡眠时间,一股脑挤在海上,希望能在过往的船舶中找到人来作为自身的替代。海上沙洲上人头攒动,不少海渚鬼已不满足于沙洲这弹丸之地,纷纷举身赴水。海渚鬼们有形无质,入水时毫无声息,也不惧怕海中的大浪与暗流。成群结队的海渚鬼从沙洲上出发,取水路直奔航道,等候过往的船只。深夜的海上也成为阴暗的所在。

难怪舟子要提醒往来行客:在船上要白天睡觉,晚上赶路,时刻保持对海渚鬼的警惕。所以你白天在半岛看到的客船都是悄无声息,张着帆顺风漂流,而到了晚上,船头却张灯结彩,鼓乐笙箫震彻浪峰,更有猜拳行令之呼啸如山崩,往来鱼虾趋避。于是,有官船彻夜游宴而毫无顾忌,就是借了海渚鬼之力,一夜之间银两耗费如流水,酒肉和油花沿途播撒在海面,形成一股滚滚浊流。沿海居民无不望流咒骂,却难以遏制浊流的势头。这一带的官船夜行便成了常态,原本要走旱路的人,也纷纷绕远走了水路。在海上夜行,可以明目张胆地玩乐。海渚鬼的存在,给往来如云的官船带来了护身符,明目张胆地在船头大排筵宴,更有丝竹歌舞不绝于耳,偌大的东海海面上,早已成花花世界。你知道,这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遇到海上沙洲,不可随意停泊。海渚鬼在沙洲上孳生,正把喷火的双目对准往来的航船。船中的渔夫及客商们的身上,早已汇聚了无数海渚鬼的目光。若上了沙洲,就闯进了海渚鬼的陷阱。

这时,官船中有一位身着锦缎的大肚子老者不胜酒力,从船舱里摇晃着出来。一见海风,酒力涌上头来,他扶着船舷呕吐起来,呕吐物立刻引来一众海渚鬼的吞噬。这时船舱里会冲出几个水手,把呕吐者架回船舱去。那个老者在船舱里吐得满地狼藉,站立不稳又栽倒在呕吐物中,沾染得满船都是,众人纷纷掩鼻。他们宁愿船舱里到处沾染呕吐物,也不愿因此而招惹来海渚鬼,要不然,假戏就做成真了。

殊不知,海渚鬼最为势利,见到顶高冠、曳大绅者,便躲得远远的。他们所选取的替代一般都是毫无背景的穷苦人,这是海渚鬼的可恨之处—他们沾染了太多人间世故,并以此作为害人的标准。

海渚鬼出没的日子里,每个夜晚的航行都是畏途。海上的通道也犹如冥河,海上的沙渚不断出现,超出了人们的预料。这些沙渚仿佛都是活的,有人故意安放在此。船舷之外,有无数海渚鬼在朝你窥探。他们的身子介于虚实之间,正与海雾混为一体。当此之时,方能证得此身之虚妄,并瞬间从人生大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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