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别开她搭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掌,满面厌恶,回眸示意车上下来的几个保镖:“把人带走。”
“哎呀,这是要把我绑架么?”
陆云弯唇一笑,倒没有挣扎,乖乖束手就擒,“真没办法,那就只能乖乖被你抓走了。”
宁御城眸底迸出一抹不悦,逮过女人的胳膊,狠狠攥在手掌心:“你最好给我吐出实话,否则有你好受。”
“那你答应陪我吃一顿饭,我就告诉你。”陆云对他言笑晏晏。
宁御城淡漠瞥她一眼,转身钻入车内,车窗降下,侧颜弧度冷峻:“带走,拷问。”
“是,宁总。”
眼看几个保镖将温信子带走,他深凝一口气,踩下油门往警局而去。
阴沉的夜晚终要到头了,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
男人眼角浓着深厚的倦意,车子停在警局外,淡漠抬眼看向凝重的大门,手指苍白,骨节森然,攥紧方向盘。
只要想到她还在里面受苦,每分每秒的等待,于他而言都是揪心的疼痛。
在天色完全亮起时,他终是忍不住,“嘭”地推开门下车,拢着挺阔风迈步向前,阴沉着郁然的脸。
警局的人见到他无不肃然起敬。他径直往里走,对这里构造很熟悉,上次来处理陆姝云案子的时候早已摸清。
“宁总,现在嫌疑人还在审问中,您要不要在外面候着……”小警官在身后一个劲地跟着,陪着笑意。
男人眉宇皱得厉害,步伐愈发急促,这里环境阴森得可怕,渗入骨髓般的寒凉彻骨,他不能让她一个人独自呆在这里。
“她在哪间审讯?”
小警官只听得男人沉厚如冰的声音传来,有些怯懦地答,“前面左转第一间。”
男人抿紧唇角,阔步而去,来到门口安静听着。
屋子里大概有两三个警员,声音粗犷而严肃地轮番问话,偶尔能听到她低微孱弱的一声应答。
宁御城心里紧紧揪着,手放上门把刚要打开,那小警员连忙跑上前,死死握住他的手摇头:“宁总,您先让我进去传呼一下好吗?如果被队长们知道是我放您进来的,我肯定会丢工作的,拜托、拜托了!”
他脚步还是停了下来,沙哑着嗓音:“快去。”
“谢谢,谢谢!”小警员清了清嗓子,微许叩门,“王队、张队,是我。”
宁御城身形微靠在墙壁上,轻扬着下颌,深吸一口气,胸腔泛着寒凉的疼痛。事故一桩接着一桩,他必须强撑着一具几近残破的身子去接受。只是闭上眼,浮现的都是温信子死在楼下的模样。
那跟了他将近七年的女人,他悉心呵护地照顾、给予最好的治疗。却是没想到,最后连她的性命都没能保护好。
“喂?”电话响起,他疲倦地拿起手机,应着。
“御城,节哀吧。”靳南单手揣兜,站在太平间门口,“死得太惨了,现在才收拾干净。”
宁御城用力闭了闭眼,满脸深痛的晦涩。
他默然许久,睁开泛红的眼眶,“嗯。”
“苏南枝呢?还在警局?”
“嗯。”宁御城麻木地应着,黑眸空洞得宛如行尸走肉。
“放心吧,你这几日的调查我会帮忙跟进,你别太累了。”靳南到底还是担心他的身子,侧眸看一眼温信子,淡淡叹了口气,“只可惜了信子,那么好的姑娘,去世了也没人探看。不知道阿妈在什么地方,郁然也没来。”
“阿妈没来?”宁御城大脑恍惚被蛰了下,皱眉低问。
“是啊,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靳南无奈耸了下肩膀,“你在哪呢?”
“我在警局,马上把苏南枝带走。”
“不是,我说,信子都去世了你不来看看啊?还真是见色忘友啊。”靳南有点哭笑不得,“御城,你再怎么不相信,苏南枝也是现场唯一的人。我说难听点,如果这被判定为一起谋杀案,她是绝对的嫌疑人。你去了也没用,法律程序还是要走的。”
宁御城听他的话,握着手机的力度深狠了几分:“她不可能害人。”
“我知道你相信她。可如果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真的把信子推下去了呢?你知道,人发起疯来是不受控的。”
靳南皱眉,苦口婆心地劝着,“而且,我不大相信是信子自己跳下去的,为什么呢?因为她才从死亡边缘脱离,你那么照顾她,她还有个儿子,怎么可能自杀呢?”
宁御城越听脸色越寒戾,压沉脸色,挂了电话。
“喂?喂?”靳南话还没说完,对着听筒喊了几声,“这死男人,说几句事实还生气了,真是。”
宁御城笔颀地立靠在墙壁上,轻抱着双臂,微垂下颌。
冷静下来,仔细去想靳南的话,他竟觉得其实不无道理。
此刻心力交瘁乱如麻,从没有一时像现在这样思维紊乱过。
他顿了顿,挺直身子走到警局外,拨通了电话,“对陆云审讯得怎么样了?”
“宁总啊,这妞嘴硬得很,说非要等你来了才肯开口。”押审陆云的其中一个保镖,无奈叹息道,“您看,您得空来一趟吧。”
男人抿唇“嗯”了声,转身上车,不管如何,在见到苏南枝前,他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你说什么?宁御城来了吗?”
一直闭口不言宛若死灰的苏南枝,在听到小警察跟警队的窃窃私语后,猛然站起身来。
那几度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期待的色彩。
她就知道,他不会把她抛下的。
“坐下!”队长不悦瞪她一眼,猛地一敲桌子。转过头,对小警员吩咐,“还不快去把宁总请进来。”
“啊,我这就去。”小警员转身跑出门,却已不见宁御城的身影。
他皱着眉在走廊寻了一圈,却都没见到男人的身影。
“诶?宁总不见了。”他走回审讯室,有点摸不着头脑。
苏南枝脸颊僵了下,握着椅子把手的力道紧了许多。
“招呼怠慢了吧,宁总什么人,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带他进来,不用跟我通报。他一动怒,我们还有得活?”
“是、是,我下次会注意的。”
苏南枝呆滞地站在原地,看向门口的位置。脸颊泛露出苍白,满心欢喜落得一场空。
为什么?他明明是来了,为什么突然走了?
“好了,坐下继续。”队长抬眸淡漠看了眼苏南枝,再次敲桌。
“我没有杀人,你们到底还要问我多久!”
她终于控制不住,低声嘶吼道,委屈的眼泪顺流而下,落在冰铁无情的桌面上。
队长瞪她一眼,厉声喝道,“所有嫌犯都是这么说的。小姑娘,我不想对你动粗,请你乖乖坐下配合我们调查。”
苏南枝肩膀一颤,重新坐回座位上,麻木冰冷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一颗心慢慢没入冰冷与绝望,直到侦讯结束,下午了,她没合过眼,没吃上一口东西。
可宁御城野再也没出现过。警察把她关押在看守所,送来两块馒头和一杯水。
她蹲下来慢条斯理地啃着,馒头很硬,硌得嗓子生疼。
吃着吃着,眼泪就不由衷落下来。
眼睁睁看一个活人在眼前死去,她也很害怕,很恐惧,可宁御城自始至终却没有发一声。
在天台上她被警察扣押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在审讯室里独自被人训话,他脚步只到门口,甚至都不来见她一面;而现在,她坐在这里受苦、受寒,却再没见到他过。
苏南枝深切地吸了口气,捂着疼痛的胸腔,呼吸声破碎断续。
说到底,他就是不信任自己。
生硬的馒头啃完,冰凉的水也入腹了,从喉咙一直凉到心底。
她宛如一头受伤的小兽,抱着膝盖靠坐在墙壁旁。在看守所里关押的都是些不良市民,她算是穿得整洁干净的,不少经过的地痞流氓对她吹口哨。
苏南枝淡漠的拢上眼帘,把自己沉浸在黑暗里。
这一颗心,凉透彻底了。
山间小屋子里,男人笔挺的身影推门而入,木门发出淡淡“吱呀”声。
他走进来,高大颀长的影子跟房屋顶齐高,强大凛然的气场压迫着窄小空间。
一声轻挑的口哨声。
他淡然抬头望过去,陆云依旧一身荣华鲜亮坐在远处,淡笑看他。
“就知道你会来的。”她婉笑起身,踮脚勾住男人的脖颈,水蛇般的纤腰往他胸口贴。
宁御城不由分说推开她,眉心蹙得深戾:“滚。”
“我说过,你只要陪我吃顿饭,我就会把昨晚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你。”
陆云笑着去拉男人的手,他的手长得真好看,修长白净。幻想某天男人的手抱住自己,抚摸着自己,啧,真是此生无憾。
宁御城淡淡敛过眉眼。的确,事情的经过只有她知道,一切是经由她挑起的,这女人吃准了他定会向温信子和苏南枝讨回个公道,不得不依。
半晌后,便听到男人喑哑嗓音传来,“定地点。”
“好啊。你开车,我们现在就去,饭桌上我自会慢慢告诉你。”陆云娇笑着挽住他的手臂,往门外走去,哪像是个被绑来接受审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