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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身沉大海

唐晟仔细瞧了瞧那上来之人,走在最前者有九人,其中两人又略微当先。左边一人四十来岁年纪,白袍随风而动,似有一丝儒气,但眉宇间又有一股威严。右边一人则是一青袍老者,须发灰白,腰背微弯,然目光却炯炯有神。

后七人神态不一,却皆令人感觉凶神恶煞。而七人之后则分数对人马,亏得唐晟眼尖,赫然发现那“西塞双熊”熊无法熊无天尽皆在此列。更有两对人马,竟全是倭寇打扮。

群雄中立刻有人呵斥道:“大胆倭贼,竟敢到咱们抗倭同盟会会场来撒野,识相的就赶快放了峨眉派诸位!”

赵问雅本欲冲出,却被唐晟一把拉住,微微摇头,低声道:“问雅,不要冲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那张承源也道:“赵师妹,你别担心,大伙一定会救出静璇师太及峨眉派的师姐妹们。”又转头对唐晟怒目而视,显然是听到了唐晟那声“问雅”。

赵问雅却不理他,朝着唐晟微微点头,想是还在为那“青梅竹马”之事恼怒。张承源见此,心中满不是滋味,只得恶狠狠的瞪了唐晟一眼,唐晟却淡淡一笑,既不理他,也不恼怒。

这时,那当先的白衣男子开口道:“诸位,在下兴海教教主马贯众,擅自率兴海教众不请自来,打扰之处,还望诸位英雄多多包涵。”

唐晟一怔,心道:“没想到这倭教头子说话却这般文雅,看来多半是个笑面虎,这人只怕在江湖上也凶名赫赫。”

一旁崆峒派掌门人宁尘子闻言,脸色一动,颇不好看。

凌冲道长与普光大师如空大师对望一眼,叹道:“果然是他!”说着,他们便瞧了瞧宁尘子。

这时,马贯众忽然朝着台上抱拳笑道:“宁尘子师兄,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啊!”

群雄尽皆大惊,万万料不到倭教教主竟是崆峒派之人,而且还是宁尘子的师弟。

宁尘子冷哼一声,怒道:“我没你这狼心狗肺、通奸卖国的师弟,我崆峒派也没你这号人物,你这狗汉奸,师父当年早已将你逐出山门,别叫我师兄。”群雄恍然大悟,原来这马贯众是崆峒派弃徒,此中恩怨,众人却是不明了。

马贯众却一点不恼,呵呵笑道:“师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啊!不过我今日却不是和师兄你来叙旧,师弟我另有正事。”

他眼光一转,朝着天下群雄道:“诸位英雄,我兴海教正大缺人手,诸位若能赏脸加入蔽教,将来荣华富贵共享不尽,岂不快哉!”

此言一出,群雄皆骂其厚颜无耻,更有人拔剑抽刀就欲出手。凌冲道长普光大师等人也面色阴翳,然而还不待他们有何动作,宁尘子却已大喝道:“孽畜,大言不惭,今天我就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马贯众淡淡一笑,道:“师兄说笑了,你既说我已不是崆峒派之人,又何来清理门户之说?此言当真差矣!”

宁尘子冷哼一声,也不与他作口舌之争,左手按住长剑剑鞘,轻轻一震,剑身朝前飞出,宁尘子身子也朝前一跃而起,右手握住飞出的剑柄,施展轻功,几个眨眼间便到了马贯众身前,剑尖一指,喝道:“孽畜,看招!”群雄见他这几手功夫,无不喝彩。

马贯众却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轻笑道:“师兄要玩,师弟却之不恭,便陪师兄玩两手吧!”

他话音刚落,宁尘子长剑已然欺身而来,这一招叫做“回肠九转”,是崆峒剑法中极高明的剑术。

马贯众也不正接,侧身避过,赞道:“好一招回肠九转。”显然他于崆峒派剑术也是了熟于心,宁尘子一招错过,又连刺两剑,皆是崆峒派上乘剑术,但轻易的便被马贯众避过。

宁尘子怒道:“孽障,不敢正面相抗吗?”

马贯众道:“你毕竟是师兄,让你三剑,接下来我可不容情了!”

宁尘子道:“谁要你容情,看剑。”又是一剑刺来,是一招“削足适履”。马贯众果然不再闪避,竟空手去接宁尘子长剑。长剑递到,只见马贯众手指轻灵转动,巧妙避过剑刃,食指与中指已搭在剑身之上,轻轻一弹,长剑便是一震,宁尘子顿感手掌微麻,心中惊道:“想不到这贼子武功越发强横,今天须饶他不得。”他大喝一声,又举剑攻来。

宁尘子与马贯众堪堪斗得四十余招,已颇为勉强,渐难支撑。反观那马贯众却一如初始,丝毫没有疲倦乏累之意。群雄皆瞧得清楚,知道这宁尘子掌门怕是难敌马贯众,无不暗暗叹息。况且宁尘子贵为一派掌门,武功自然高明,但眼下情况来看,那马贯众却更加了得,故而群雄对那倭教也不敢再有丝毫轻视。

马贯众冷笑道:“师兄,让你打了这么久才败落,倒也没落了你威风,我看到此为止了。不过师兄,这么多年不见,你武功倒是没多少长进啊!”

他说着徒然发力,一指荡开宁尘子长剑,右手一掌狠狠地击向宁尘子胸口,掌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威势极足。宁尘子只觉罡风扑面,已然躲闪不及。突然胸口剧疼,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出,身子也跟着倒飞而出。他倒在地上指着马贯众道:“你……”,但在剧痛与愤怒下竟一时语塞。

台上凌冲道长普光大师见状,急忙飞跃过来,扶起地上宁尘子。

普光大师双手合十,朝着马贯众道:“阿弥陀佛,马施主平生孽障颇多,原是天理不容,但我佛慈悲,只要马施主放下屠刀,释放峨眉众师徒,潜心悔改,定能得我佛宽恕。”

唐晟闻言,不禁暗暗好笑,心道:“这普光大师倒还真是迂腐,都到了这步田地,这些倭教贼人怎会凭他一语便悔过自新?”

不料那马贯众却道:“大和尚言之有理,晚辈受教了!果真是我佛慈悲啊。”群雄闻言,无不好奇,紧紧盯着马贯众,心中暗想:“莫不是这家伙脑袋进水了?”

普光大师笑道:“如此说来,马施主肯浪子回头、悬崖勒马?”

马贯众微微一笑,又续道:“大和尚好意,原该听从。只是地狱阎王爷却道我孽障尚浅,须得再添几笔,不然今后去了地府,连鬼也做不好,故而此事看来是不能答应了!”

普光大师脸色一变,冷声道:“原来马施主是来寻老衲开心的?”

马贯众笑道:“不敢!”

凌冲道长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只好强行动手了!”因此一句话,会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群雄便要与倭教众人动手!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骂道:“无耻狗贼,快快放了我师父和师姐妹。”跟着便见一道倩影飞出,正是赵问雅。

那马贯众看了看赵问雅,说道:“是你?呵呵,我这些属下也真没用,这么多天,连一个受伤的女娃娃也抓不住!”

凌冲道长冷笑道:“阁下莫不是以为以你们百来号人马便可与这里天下群雄相抗?”

马贯众淡淡一笑,道:“我兴海教教内精英全数出动,敢以百号人来此,又怎会毫无准备呢?”

丐帮林展风帮主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有峨眉派在手里作要挟,我们便怕了你吗?”

马贯众笑道:“呵呵,那便试试看吧!我们能擒住峨眉一派,要再来擒住在场的各位,想来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哼!大言不惭。”然而林展风正欲上前,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几欲站立不住。而在此时,群雄中也有不少人开始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一变故顿时使得群雄大惊!

凌冲道长最先反应过来,朗声大叫道:“不好,倭贼施了毒,这空气有毒,大家快屏住呼吸!”

呼吸乃人存活之根本,又岂是说不呼吸便不呼吸的?当下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群雄便倒了一半。

唐晟也大惊,他似乎隐隐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清香,连忙捂鼻,心下暗道:“糟糕,这空气有毒!”

他回头一看,只见林白矾、张承源等各派弟子已尽皆瘫倒在地,动弹不得。他憋气憋得久了,也终于忍受不住,猛地吸了几口气,顿感轻松。但奇怪的是,他竟没有丝毫中毒反应!

唐晟去扶林白矾,并询问情况,后者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唐晟又扫视了一下会场,只见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会场内群雄十之七八,皆瘫在地上。除了像凌冲道长、普光大师及如空大师等前辈高人还暗自支撑不倒外,便只有那边的倭教中人无碍,而能站着的年轻一辈也就他与赵问雅了。

马贯众突然哈哈大笑道:“诸位,我马某所说的是否大言不惭呢?擒峨眉派不过是我其中一手准备而已,以防有变。”

他又瞟向一旁的赵问雅道:“你这小女娃倒还不赖,中了我的酥骨三清烟竟然还没事!”他自然不知唐晟与赵问雅服食千年毒芝后,能够百毒难侵。

赵问雅面色凶狠的看着马贯众,冷声道:“狗贼,我峨眉派要不是中了你们这毒烟,又怎会轻易落在你们手里!”

马贯众依然神色傲然,不置可否。他见全场局势已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旋即一挥手,对着后面的属下沉声道:“动手!”

其后人员耸动,接着便对着各方群雄奔去,只见他们一剑一人,群雄中惨叫连连,登时便有不少人毙命,或一剑封喉、或长剑穿心,群雄死伤惨重。

普光大师凌冲道长等人登时大怒,喝道:“倭贼,休要嚣张!”

霎时,普光大师身形一动,便闪至马贯众身前,一掌朝着马贯众拍去,威势极强,乃是少林大金刚掌。马贯众不敢怠慢,也出掌阻拦,轻笑道:“大和尚易筋经神功已臻化境,难怪不惧我的酥骨三清烟。哈哈,也好,让我来领教一下你少林绝技!”于是两人斗作一团,一时间竟也难分难解。

凌冲道长拦在马贯众身后那老者前,冷笑道:“嘿嘿,没想到‘渤海剑仙’王鹤竟也自甘堕落,沦为倭寇之流。”

那被称作王鹤的老者轻叹一声,道:“唉!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渤海剑仙了。老夫久闻凌冲道长太极剑法神妙无比,领教了!”

他说着,长剑出鞘,竟是左手握住长剑,右手捏一个剑决,举剑刺向凌冲道长。凌冲道长知其威名,丝毫没有小觑,亦举剑回守,剑光舞过,竟化作一个个白色光圈,甚是奇异。那光圈重重叠叠,看得人眼缭乱。王鹤赞道:“好奇妙的太极剑法!”他一时竟不敢随意进攻。

另外那如空大师及少林武当的其他未被毒倒的前辈则与那倭教七人斗作一团。这样一来,抗倭盟这边还能腾出手来的竟只有唐晟和赵问雅了,而倭教那边尚有百来号人物正自屠杀抗倭盟盟友。

普光大师一掌击退马贯众,连忙对赵问雅道:“赵施主,你先救人要紧。”

赵问雅点头道:“是!”赵问雅正欲动身,却听见唐晟叫道:“问雅,用这把剑。”说着便将龙剑拋给赵问雅,赵问雅伸手借住,只觉入手颇沉,不似一般长剑。

倏地一声!

长剑出鞘,只见其通体漆黑如墨。赵问雅微微一怔,也不多想,举剑便去救人。此时,一名倭寇正举刀朝一名华山派弟子砍去,那华山派弟子本闭目就死,却听得“铛”的一声,他竟没事。

赵问雅龙剑递出,正好封死了那倭寇一刀。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武士刀撞在龙剑上,便如同竹棒撞上柴刀,登时断作两截。赵问雅见此,暗赞一声:“好剑!”跟着,她长剑往上一挑,朝前送出,龙剑穿过那倭寇的喉咙,立时便结果了他性命。

此番赵问雅武功大涨,又得龙剑之利,而倭教之中强者皆被牵制住,故而以她的身手,瞬间杀得倭教倭寇分寸大乱。凭她一人之力,竟救下了不少武林同道,故而这些人对她也颇为感激。

随手解决掉两名倭教之人,赵问雅目光一瞥,往峨眉派被擒之处望去,只见其师父静璇师太、师叔静幽师太及各位师姐妹们都面露痛苦之色,微微挣扎,却又不能动弹。

赵问雅大呼一声:“师父!”随即飞身而来。静璇师太颇为难看的脸上也面露欣喜之色,又突然道:“问雅小心!”

只见两条大汉截住赵问雅的去,其两人一胖一瘦,正是来捉拿过赵问雅的“西塞双熊”——熊无法熊无天。那熊无法咧嘴怪笑道:“嘿嘿,小丫头,我看今天谁还能来救你?”这两人竟还以为赵问雅是那个受伤的小丫头。

赵问雅也懒得与他们废话,龙剑舞动,直取熊无法眉心,熊无法举单刀格挡,却不料那单刀触及那黑剑,竟断成两截。

赵问雅剑上锋芒丝毫不减,熊无法大骇,急忙暴退,身子跟着往地上摔,结果便摔出了一个狗吃屎的模样。不过饶是如此,赵问雅剑气已到,熊无法眉心已是鲜血淋漓。

赵问雅抿嘴一笑,但手上却毫不容情,龙剑斩下,熊无法还不及闪躲,已身首异处。一旁熊无天见自己兄长死的如此干脆利落,哪里还有相战之心,撒腿便跑。

熊无法到死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美貌少女杀起人来竟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又哪里知道赵问雅前段时间的突围正是在死亡边缘打滚,是从尸山血海中逃出来的!更何况江湖儿女本就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

赵问雅也不追他,又将看守峨眉派的倭教之人尽数斩杀,救下峨眉,抱着静璇师太便是阵痛哭。

此时,那马贯众见场内局势竟被赵问雅一人扭转写,不由得大怒,却被普光大师缠得脱不了身。突然,他只见普光大师龙爪手袭来,略微的恍惚,竟让其在自己腰间狠狠地抓了一把,虽未伤及皮肉,却将衣服扯去了一大片。他一摸腰间,登时大惊,只见普光大师手中正抓着一个小玉瓶。他连忙飞身来夺那玉瓶。

普光大师虽略迂腐,倒也不笨,心下猜想这玉瓶十有八九便是那“酥骨三清烟”的解药。连忙将其甩向赵问雅,大喝道:“解药,接住。”又瞬速出手,拦住马贯众。

马贯众见此,只得暗骂:“该死的。”

赵问雅得了解药,急忙给峨眉及群雄解毒。另一方面,凌冲道长也不知是怎样,同样弄来了一瓶解药。这下有了唐晟和赵问雅给场内群雄解毒,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基本解得差不多了。

最后解毒的是衡山派,他们的凉棚是依海而搭的。当唐晟赵问雅解完最后一位衡山派弟子的毒时,马贯众终于知道今天大势已去,只待群雄恢复,他们想要离开怕也极难了。他恶狠狠的瞪了赵问雅一眼,眼神中满是不甘,今天的失败全拜她一人所赐。他竟不理普光大师的攻势,直朝着赵问雅暴掠而来,猛的击出一掌。

罡风所至,“砰”,只见一人倒飞而出,往悬崖后的大海摔去。

那人竟是唐晟……

唐晟为赵问雅挡住了这一掌!

全场寂静的看着那一幕,似乎连海风的声音都停了,唰唰的树叶声也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贯众的笑声不绝,他打出这掌,身形急退,大喝:“兴海教众听令,撤!”

赵问雅没有丝毫犹虑,也跟着往大海方向跃去,但却只露出一个头便被人拉住了,那是普光大师。

在她那充斥着绝望与震惊的眼中看到了少年的最后一幕,那是一张略带苦涩的笑脸,但又笑得那样真诚,发自内心!仅仅一瞬间,这笑容便没入了大海,再也寻不到踪迹。

天空中只余下少女绝望的哭声,哭得如此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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