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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她两手叉腰斜着眼讥讽道:道德值几个钱,这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这么封建,男人不要你,你还死皮赖脸地缠住他。哼,我真为你感到耻辱呀!你给我滚,滚……

“再来一点……就这一口”“哎哟!别折磨我,姜阿基。”

“别那么固执,胡丽诊,瞧!我嗓子眼都干了,全身都在沸腾。”

“你老搂着我,还喝个没完,还能好吗?我走啦!”

“丽珍,我的丽珍,怎么生气啦?”

“你把你的胡丽珍放在火边上烤,那她还能不完!”

听了胡丽珍这句富有感情的话,姜阿基笑了。他把她拉过来按在床上,把手伸进了她的胳肢窝。她呼哧呼哧地笑着,趴在床上挣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叫——“哎哟!”

这黑洞洞的房间里淫乐声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所打断。顿时,这对情人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了,脚步声从一个楼梯那边传来,离这儿越来越近。接着有人敲门了。姜阿基和胡丽珍两人像触了电似的颤抖着,身子贴得更紧了。

胡丽珍胆战心惊地问姜阿基:“这么晚了,是谁呀?是不是公安局扫黄来啦?”

刚说完,敲门声又响了。

姜阿基开了灯,“来不思家旅店”的一四七房间顿时现了原形。胡丽珍立即问到一边去了,她一面扯过脱掉的衣服遮掩自己赤裸的身体,一面站到门后边,并且以敏捷的动作拉过门帘把自己掩藏起来。

姜阿基用脚把残存有一点酒的瓶子踢到了床下,惶惑地朝门口望了一眼才去开门。他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掩藏着胡丽珍的那个肮脏的门帘,然后忐忑不安地开了一条门缝,伸出个头来向外探索,当他看见门外站着郑娟芝,穿着天蓝色的长风衣,一条白色长围巾披在肩上,一双泪光闪烁的美国紧紧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嘴唇显示出她的执着和倔强的性格。他顿时变了脸色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音调虽然不高却充满恨意,话未说完就要关门。门外的郑娟芝似乎早有准备,立即将门顶住拼命地往里挤。姜阿基低声怒吼道:“不要脸的贱货,来这里找我干什么?”

“我找你一整天了,姜阿基!”郑娟芝挺着大肚子跨进门,流着委屈和伤心的眼泪转身关上门。

姜阿基望着她说;“你不是今天去医院做人工流产吗?”

郑娟芝凄楚地答道:“无法流产了。”

“为什么?”姜阿基沉下脸生气地问。

“低血压,医院不让我手术。”郑娟芝苦闷地低下头答。

姜阿基盯着她说:“没有把孩子刮掉,可不对。娟芝,我们还没有领结婚证呢?”

“怎么办?”郑娟芝满腹忧愁地望着他。

“这孩子可不是我的。”姜阿基扬了扬眉边的小红肉瘤道。

“你咋这样说话,你要是我会挺难受的。”郑娟芝禁不住流下悲凄的泪水。“你今天是怎么啦?”郑娟芝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水,把风衣扯下来扔到一边,走到了姜阿基的跟前。

当她的视线刚落到桌上的空酒杯上时,姜阿基就看出了她的神情,马上说:“我正在这儿借酒浇愁呢?”

“我就在你的身边,姜阿基!现在你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了。我要用温柔消除你的忧愁,解除你所有的焦虑。”郑娟芝缓缓地走到他的身旁柔声柔气地说。

“你刮掉孩子去赚钱,这是条不亏老本的致富路呀。”姜阿基说,“你的思想又是那样的保守。”

“这是你说的吗?”郑娟芝不断地打量着他,似乎他是一个陌生人。

“是的,娟芝。钱高于一切,重于一切,亨不尽的荣华富贵呀!”姜阿基手舞足蹈地高呼着。

“你喝酒太多了。”郑娟芝两眼泪水迷蒙地盯着他说,“我决不会当野鸡走向犯罪的深渊,若是出卖肉体和灵魂,昧着良心去赚钱,我将会去拜见死神。”

姜阿基望着她的眼睛,发现她那对泪汪汪的眼睛里一点也没有恐惧的神色,似乎有成百成千颗星星在闪烁。他觉得她是抱着对未来的希望来到他面前的,这使他没有勇气正视她的目光,胆怯地低下了头。为了摆脱这种困窘,他弯腰把那还存有几滴酒的酒瓶捡了出来,把剩下的那点酒倒在杯子里一饮而尽。

郑娟芝曾经几次想向他倾吐林森木的强奸事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觉得自己失身嫁给他,欠了他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感情债,更害怕姜阿基憎恨她不是贞洁女,经常会为这事争吵打骂,于是她隐瞒了强奸事件。她扶住姜阿基的肩膀。

姜阿基在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你多幼稚啊!”

郑娟芝没有明白他说什么,只是拉过姜阿基的手往她肚子上触摸,她说:“我想把孩子生下。”她心想虽然被林森木强奸,可仅仅只有一次不会怀孕的,这孩子就是姜阿基所生的。她很自信地说:“阿基,这孩子是你的真种呀!”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使你怀孕的?怀孕是你自己对自己不负责造成的。你这么年轻又爱风流,谁知你同哪个野汉子把肚子搞大了栽到我头上。我采取了避孕措施,你不会怀孕的。郑娟芝,这到底是谁的孩子呢?”姜阿基呷了一口酒,睁着血红的醉眼盯着她。

“今天你尽是说胡话了。你喝得酒太多了吧。”郑娟芝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别考验我们的爱情了,姜阿基!伸出你那结实的双臂来吧!现在我没有和你辩论的力量。瞧!姜阿基,你要是抛弃我,我会痛苦而死的。”她就用双臂搂着姜阿基的脖子。

姜阿基分开她的双臂,把她推到一边说:“滚开!强扭的瓜儿不甜。”

“难道你一点也不怜悯我,一点也不理解我的心情吗?”郑娟芝心里想要是他抛弃自己和孩子,她将会流落街头成乞丐,过着艰难贫苦的生活。腹中怀着的姜阿基孩子,定能把他的爱心复活起来。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泪珠,用柔和恳求的语调接下去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好事情呀。”姜阿基没有快乐,没有欣喜。他的语言中含着讽刺。

“好事情?”郑娟芝皱着眉头反问。

“生孩子麻烦,你生吧!随你便。”姜阿基无所谓地答。

郑娟芝的语言强硬起来了,脸上的肌肉渐渐绷紧起来,她高嚷:“随我便!你说得倒轻松,你得和我结婚!这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姜阿基冷笑道:“你休想结婚!”

“休想?”她眼盯着他说,“你忍心让孩子出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姜阿基蔑视着她说:“你生孩子与我无关。”

郑娟芝的心痛了一下,尽管她已经预感到他的这种态度,但当她听到他对她这样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难于接受。姜阿基的绝情已经到了如此程度,连他的亲骨肉都不在话下了。这怎能不使她感到痛心呢?她的心在流泪、在渗血……

“为什么与你无关?这是你的孩子。你真的就这样无情无义?”

“什么情?什么义?”姜阿基满脸通红两眼发白地瞪着她。

“你这冷血畜牲!”郑娟芝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他。

“你骂我畜性,那我再畜牲一次!”

姜阿基一步一步逼到郑娟芝跟前,一把撕开她的外衣,外衣上的扣子应声落地,当即露出她的内衣。她不知他要对她做什么,有些吃惊问:“你要干什么?”

姜阿基咬牙切齿地一把撕开她淡黄色的内衣,紧贴其身的那只白色乳罩也被一起撕了下来。她用双手迅速护住自己的双乳,觉得他们的爱情已经出现了裂痕,带来的是粗野痛苦加肮脏,她瞪着大眼睛凝问:“你为什么这样粗鲁?”

姜阿基厉声喝道:“谁叫你送货上门,我要让你少管我的事。”

郑娟芝并不畏惧,扬起脸坚持说:“我就管,我就要管。”

“闭嘴,你这骚货。”姜阿基野兽一般的目光变得更加野蛮,她不由得开始后退了,一直退到了床边。他愤怒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

郑娟艺质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教训教训你!”姜阿基一双无情的手狠狠摁在她肩膀上,她感到这双手是僵硬的,她的双肩也是僵硬的。她把全身的力且都集中在她的双肩上,她要用全身力气来支撑她的双肩。

这时,他开始用双手去解她的裤带,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说:

“你别,你别,我怀孕九个月了,别弄坏了孩子……”

“孩子……谁的孩子?”姜阿基狞笑着仍没有停下手来,反而他做得更加野蛮和疯狂。

郑娟兰抵抗着他,但她毕竟不是他疯狂野兽的对手,他把她一把揪住掀倒在床上,猛地撕破她的内裤压了上去,对她说:

“你这是自找的!我才不管你怀孕呢!让孩子见鬼去吧!”

郑娟芝挣扎着:“畜牲!畜牲!我正怀孕,我肚子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你这个畜牲、畜牲……”她心里充满了屈辱和痛苦。此刻,她朦胧中看见门帘后面没有藏住的两脚动了动,就扯开那扇门帘,现出了胡丽珍半裸的身体。

姜阿基猛地从郑娟之身上滑下来,伸出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住胡丽珍。

郑娟芝边穿衣服边愤怒地冲着他们大骂道:“流氓!畜性!

强奸犯!性虐待狂!”

姜阿基得意地转过头,瞧着郑娟芝冷笑道:“X你妈的,你还压根儿配不上我这个流氓强奸犯呢。”

痛苦,羞愧,狂怒——焦躁,讨厌,憎恶似乎在郑娟芝乌黑的眉毛下涨大的瞳孔里,暂时进行着一场使她为之颤抖的搏斗,万饭穿胸跳起来高嚷:“姜阿基,你这个缺德的恶魔。”她鼻翼翕动紧攥双拳,站在床前虎视眈眈地瞪着胡丽珍。

胡丽珍猛地从床上跃起来瞪着郑娟芝尖叫:“你要干什么?

给我滚出去!”

姜阿基慌忙穿着衣服,横阻在她们中间。

郑娟芝火烧胸膛,脸色铁青,嘴唇变紫,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顾不上骂姜阿基,先得对付胡丽珍。

“我要你滚出去!”郑娟芝尖着嗓门大叫,“他是我的老公。”

“老公?”胡丽珍冷笑了一声,“老公嘛?意思是老是公给人家女人用的。”她更来了情绪,上上下下打量着郑娟艺:“阿呀呀,阿基喂,你老婆模样不错喂,标准的国宝大熊猫呢。对对对,听你讲过,她是个知书达理的洁纯女神,今天一见,像一个找老公的醋婆子呢?吱吱,阿基哟,她真给你丢脸,真是个夜叉子,近临产了还要找男人,真是不要命的骚妇!”

“你……”郑娟芝气得出气不匀,目眺欲裂。

“你凶什么凶什么?要咬人?”胡丽珍双手叉腰,一脸悍相,“告诉你,我不像你乡下的土包子争风吃醋。哼,怀孕的母猪……

你闹呀,你老公不是就在这里吗?看看看,好端端的,没谁动一根头发。呶,我现在把他还给你啦,你把他领走啊!”胡丽珍嬉笑怒嘲,如入无人之境,然后绕着郑娟芝的身子走了一圈,便穿上衣裤说,“喂,阿基,你摊上这么一位老婆真是福气啊。哈哈哈哈……”她打开门站在后阳台上。

姜阿基的拳头攥紧,松开,松开,又攥紧。他不是生胡丽珍的气,而是气郑娟芝。多少日子了,他为了引诱年轻美貌的胡丽珍来饭店卖淫,装尽了孙子,耗尽了才智,大功马上告成,不料郑娟芝横杀一枪,若是把胡丽珍气跑了,失去一棵摇钱树呀!你这个狗养的郑娟芝,鼓着大肚皮又挣不了钱,留着你有什么用?他想到这里双眼充血,一步步逼近郑娟之说:“你又不是我合法的老婆,谁要你无端吃醋寻衅?”突然他扬起手臂.一巴掌狠狠打在郑娟芝的脸颊上。

郑娟芝眼冒金星,两耳轰鸣地瘫坐在地上。疼痛的不是肉体,而是紧缩的内心,她做梦也没想到,海誓山盟的姜阿基用这么狠毒的耳光来打骂一个怀孕的女人。

郑娟芝强咽着痛苦的泪水,所想到的不是什么法律和公正,而是如何补救和挽回这未婚先孕的羞耻。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她必须勉强系着残缺的、脆弱的、痛苦的夫妻纽带。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姜阿基,我要结婚……死也要与你结婚!”

“结婚?!”姜呵基冷笑道,“结婚,好呀,你必须刮掉孩子去卖钱。”

“以肉体款待顾客,办不到。”郑娟芝勃然大怒,她蓦地站起身来吼道“姜阿基,你卑鄙。”

“是,我卑鄙。”姜阿基扳着睑孔说。

“你无耻!”

“是,我无耻。”

“是流氓!”

“是,我是流氓。”姜阿基冷冷一笑,阴森森地说:“我是流氓,是我先解开了你的裤于不假。可是我只那么一搂,你就让我解开了,谁敢保证你那裤子以前没让人解过?”

“……”这回轮到郑娟芝发愣了。她惊诧恐惧地盯住他。那模样活像是一只羊或一只鹿在盯着一头渐远渐近的狼或豹。

“你不愿卖淫就给我跳个脱衣舞吧。”姜阿基心里想只要她拼命地跳舞,非折腾得流产不可。他又道,“在丈夫面前跳脱衣舞总算可以吧!”

“太冷了受不住。”

“你不是说爱情的力量是火热的,能催人奋发图强,那么你对我没有感情了。”姜阿基咧开嘴一笑,“我给你脱。”他凶狠地扯开她的衣服。

郑娟芝感到浑身发冷。突然,、一阵钻心的肚子疼痛,便昏迷在地上。

姜阿基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支烟,斜躺在沙发上。

胡丽珍从阳台上走过来,像一朵含苞的荷花缓缓地开在姜阿基的面前,伸出一只温柔的手搁到他的肩头,决心要消除他的惊恐,使他得到安慰似的。她伸了伸腰站起来,搔首弄姿地从橱子里又拿出了一瓶酒,斟了满满一杯,递到姜阿基面前,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我的好男人哟,再喝两口,原先喝的大概都被吓跑了吧。”

姜阿基苦笑着轻轻地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然后接过满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从今大起你就把郑娟芝的名字从记忆中勾掉吧!”胡丽珍又倒了一杯,扭着腰肢递到他的面前说。

姜阿基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郑娟芝道:“要把她从我的生活中勾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听说她死去的娘还留给她老古董的龙凤护身符,很值钱呢。她家里还有一间房子,也可以卖些钱。”

“你呀!就是有这个弱点,从来不认输。钱!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口不离钱。那个可怜虫为爱情死心塌地缠着你,并怀了孕,而你却抛弃了她。当你年老的时候,你就会后悔的,明白了吗?也只有到那时候,你才会得到真正的爱情。”

姜阿基大声叫了起来,把装得满满的酒杯狠狠地摔到墙上,杯子像他的愿望一样粉碎了。

在酒杯的碎裂声之后,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在寂静中郑娟芝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咬紧牙关爬起来,可一个趔趄又倒下了,只好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蠕动着。眼尖的胡丽珍看见这一幕,用手指捅了捅姜阿基,他便从沙发上跳起来冲郑娟芝大喊了一声:“郑娟芝,快爬起来,滚出去!”他见郑娟芝吭吭哧哧地躺在地上,猛地蹿过去一把将她扯起来。她站立不稳踉跄几步又倒下去了。姜阿基烦怒地用烟头烫她的脖子,烫得她反射地从地上蹦起来:“哎唷唷……哎唷唷……哎唷唷……”地吼叫。

胡丽珍“咯咯咯”地大笑着拍手鼓掌高喊着。“美极了,我欣赏了一幕美容术!姜阿基,你再用烟蒂美容她一次吧!”

郑娟芝黑色的暗暗里燃烧着憎恨的火焰,以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盯着幸灾乐祸的胡丽珍。

姜阿基把烟蒂扔在地上,脚用力地一踩,恼羞成怒地吼道:

“你这个讨人厌的贱货,吃白饭不干活的懒虫。滚吧,滚开!”他抬起地上的衣服朝郑娟芝扔去。

郑娟芝把衣服披在身上,“扑通”地一声跪在姜阿基的跟前,抱着他的双腿哀哀哭求:“你不能不讲道德……”

胡丽珍两手叉腰斜着眼瞥着郑娟芝讥讽道:“道德值几个钱,这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这么封建,男人不要你,你还死皮赖脸缠住他。郑娟芝,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你胡说。”郑娟芝从地上蹦起来,两只瞪大的眼睛直射在胡丽珍的身上,忿忿不平地高嚷:“天底下羞耻二字刻在你的脸上,我真为你难受。你赚肮脏的钱,弄不好要坐牢杀头的。”

“嗤。”胡丽珍上下打量着郑娟芝,对她不像开初那么掉以轻心;“坐牢?算了郑娟芝,你的观念落后了半个世纪。你瞧瞧,当今世界呀,只要有钱管它来路怎样,是妓女卖淫来的或是强盗持刀抢来的都是好东西,都可以吃香喝辣,并且走到哪儿都体面高贵都受人尊敬。但你没有钱试试看,即使你守身如玉道德清高,都是一堆臭狗屎!郑娟芝,你死猪脑袋摸一摸,如果你有钱,你所谓的丈夫能抛弃你吗?你会低三下四地跪在人家的膝下求情吗?你那可怜的样子,比坐牢狱还苦呀!”

郑娟之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她大叫:“不管有钱没钱,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你没有权利侮辱我!”

“钱上面不平等,人格上就绝对不平等。”

胡丽珍对她的发火感到开心,说话不紧不慢摆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我并不想侮辱你呀,是你自己送到我面前,来请我训导的呀!”

姜阿基把胡丽珍紧紧地拥进怀里嬉皮笑脸道:“郑娟芝,你如果腰缠万贯,谁敢侮辱你,巴结还来不及呢。到那时,我说不定火箭一样的速度射到你的面前,跪在地下吻你的脚,向你忏悔。郑娟芝,只要你有钱,我心甘情愿做你的狗,哈哈哈,穷婆娘,你滚吧!”

“你,无耻!”郑娟芝喊道。

“你这么高贵,来路边饭店干什么?咋隆起的大肚皮!”胡丽珍媚眼眨动,秋波频飞,“啪”的吻了姜阿基一下,却又不惜用粗俗不堪的语育来攻击她的同性,“你真没骨气。娟芝,有本事自己找男人去。”说着她从柜里取出酒,劈头盖脑地朝郑娟芝泼去。

郑娟芝带着酒劲一跃而起,迅猛地穿好衣服愤喊:“谁没骨气,为了几个钱出卖肉体,没灵魂的妖女。”她毫不示弱,没有被他们的怨言秽语所吓住,又说,“姜阿基,不管怎样,你不想负责任是不行的,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你别想死缠着我,你这个臭婊子,滚!”姜阿基瞪着她咆哮着。

郑娟芝身上刚刚被烟蒂烫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心中的痛苦和着血液几乎要燃烧冲出体外,气压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她移步到窗前,打开窗看着漫长而寒冷的冬夜,听着野风绕着房子咆哮,在烟囱里怒吼,那声势就像一场暴风雨袭来一般。

突然,她看见马路上立着“大”字形的两腿,阻拦着大货车,不料货车来不及刹车。“啊”地一声恐叫便把搽花女碾成肉浆。郑娟之大声喊道:“阿基,搽花女被车碾死啦,我们把她的尸体搬进旅店来。”她快速地奔向马路。

“郑娟芝,你站住!决不能把尸体拖进旅店。”姜阿基追赶上郑娟芝,扯住她的胳膊。

“为什么?你放手!”郑娟芝嚷道。

“你这个剥皮猪,把尸体弄进店,公安局要找上门兴师问罪。

另外,我们还要给她丧葬费。幸好我还没有把钱提成给她。”’姜阿基直言不讳地说。

“你在她的肉体上挣了不少钱,”郑娟芝厌恶地白了一眼他又说,“你这没心肺的贼种,放开我。”

“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要是值钱,我姜阿基立即把她抱进店来。”姜阿基友好地拍拍她的肩膀,“娟芝,你对这件事漠不关心才对呀。”

“我要安排她永久安息。”郑娟芝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我看不出你还有安排死人瞑目的特种本事呀。姜阿基,你可爱的老婆真了不起。”随着这讥笑的声音,胡丽珍高跟红皮鞋踩着楼梯“吱咯吱咯”地下楼来。她两眼瞪着郑娟芝,阴沉着脸说,“你这骚货别自找祸根,公安局正在扫黄呢?我们靠黄英芳镇长通风报信,像游击队员似的打一枪换一炮,挣些钱不容易呀,”她走到郑娟芝跟前恶狠狠地拧了一把郑娟芝的胸部说,“姜阿基知温知热地疼你,你别穷骨头痒痒的。”

“放开我,你这流氓,放开!”郑娟艺拼命地挣脱了姜阿基的阻拦直奔马路。

“等等,你这破鞋精!”姜阿基一股虎劲急追上郑娟芝,扯住她瀑布似的黑发往水泥门框上狠命地一撞。即刻,她血流如注昏迷不醒。他喊了一声,“胡丽珍。”

胡丽珍从房里闪了出来,看见两个酒气冲天的汉子跌跌撞撞地跨进门,他们异口同声地问:“有人吗?”

“大哥!”胡丽珍向他们飞了一个媚眼,扭着腰肢颤着屁股,娇笑着挤进他们的中间一手拉住一个,把他们引上楼梯,转过头朝姜阿基莞尔一笑,“阿基,我今晚又要给你生黄灿灿的银子。”姜阿基欣喜地望着胡丽珍上了楼梯,激起他更加地对她一往深情,对郑娟芝满腔的愤火。他厌恶地瞥着满头是血昏迷在地的郑娟芝。他心里想送郑娟芝去医院治疗吗?至少要花上千元医药费,但她怀孕凸曹肚子吸引不了嫖客。如果死在这里吗?

公安局查起来自己跟着翻筋斗。锯体焚尸是最好的办法啦!突然,他又想起了她的龙凤护身符不知藏到哪里去了?看那东西可见得她亲生父母家底丰厚有许多钱。还没有在她身上扎出血本钱呢?他边想边上楼去找花脚妹子。他走到花脚妹子的房前,听到了她发情的呻吟声。他明白了花脚妹子今晚又为他赚了一笔钱,咧咧嘴就下楼了。刚下楼看见九妹子没人伴陪地跨进店门,他默着脸半张着嘴刚想骂她。忽然一想,让她将郑娟芝送进医院,她就没有办法要贴钱。姜阿基皮笑肉不笑地喊道:“九妹子,你快把郑娟芝送进医院,这恶魔!”

九妹子看见血泊中的郑娟芝,咕哝了一声:“你敢这么狠心毒打怀孕的女人。她怀的是你亲生孩子呀!她就是你家的一只狗,也不该这样对待她。”她含着泪动了恻隐之心,喊了门外的一辆三轮车。载着郑娟芝直驶医院急救室。

医生检查了郑娟芝头顶上的裂痕,板着脸孔吓唬着九妹子:

“你咋这么晚送来,生命在垂危啦!”

“医生,求求你开开恩,一定要救活她。”九妹子噙泪恳求道。

医生在郑娟芝头顶上缝了六针说:“起码要住院个把星期。

九妹子,你交押金二千元。”

九妹子打电话给姜阿基要求他马上送钱到医院。他回答说:

“你先填付上,一个老板能赖你的钱嘛。再说搽花女一死,旅店里的客人少了,自然没有什么现钱。”九妹子非常懂得他爱钱如命,连他的亲生母亲生病,他也舍不得花钱为她治疗。九妹子十分怜悯无依无靠的郑娟芝,就爽快地交付了押金。并为郑娟芝办好住院手续,亲眼看见她脱离了危险,亲切地朝她笑了笑:

“娟芝,你好好地养病吧。姜阿基他不应该……”她怕伤害郑娟芝的心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郑娟芝吃力地睁开眼睛扫视着病房,不见姜阿基的身影,她就忧郁地问:“九妹子,姜阿基呢?”

九妹子故意说:“他刚走呢,店里离不开他这个主心骨。你要安心养病。”

寒冷的长夜,九妹子任凭寒气侵入骨缝,牙齿打颤。她一动不动地守在郑娟芝的身旁,听见郑娟芝痛苦的呻吟,她的心碎了在滴血,热簌簌的泪珠成串涌出,等到远处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她精疲力竭地抬起头,看见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九妹子望着头缠层层白纱布的郑娟芝,伤心楚楚地说:“娟芝,你已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呀!你要坚强地活下去,我回旅店去看看。”

郑娟芝目送着她疲倦不堪的身影走出病房。她独自躺在地狱般的病房中,只感到心中一片凄凉,宁静而又充满药味的病房更使她心中增添几分孤独和悲怆之感。

郑娟芝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切不可倒在病床上,一个孤立无援的人特别是孕妇,一旦有病倒下那情景一定非常惨的。于是,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姜阿基是为了金钱,内心深处肯定还是爱她的,何况她还怀着他的孩子。那次的举动主要是当着胡丽珍的面丢了他的脸,大男人嘛,活在世上睑面第一,所谓“宁抽十根筋,不伤一张脸”就是这个意思。等他冷静下来与他谈谈,要么做亲子鉴定,让他知道怀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万一是林森木强暴的呢?林森木只强暴过一次不会生孩子的。狼也疼子,何况是人呢。只要将孩子生下来,姜阿基一定会悬崖勒马,浪子回头的。对了,说不定姜阿基现在就后悔。他会想起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三潭印月,灵隐寺前的身影,还有平湖秋月、花巷观鱼都留下他们双双的足迹……特别是自己怀着他的孩子,骤然就是一场打架.他冷静下来会感到痛心的,偷情好比偷嘴,一时吃到尝到了味道就该罢手了,何况他是为了引诱胡丽珍卖淫而已。这能与你相守到老,去世时给棒灵牌的,能在你生老病痛时给你端药送水的,只有自己的老婆。自己是他的言顺名正的老婆吗?不是,没有结婚登记呀!生了孩子就是事实的夫妻嘛。遇到这种事做妻子的不救他谁来救他?女人的伟大就表现在宽容、怜悯、温情、慈爱上。《婚姻家庭》杂志上的文章指出:确定婚姻基调的关键在于女人,她有责任通过温柔的示范,慢慢引导丈夫,用女人温柔循循善诱抚摸他,就会保护他不受低级的本能欲望的诱惑,使他心悦诚服,永远感激妻子的挽救。这么一想,郑娟芝都被自己的人格力量感动,她站起身打开窗户,探出身体眼巴巴地盼望着姜阿基。

广宽的高速公路上五颜六色的汽车在飞驰,宏大的商业城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开阔的草坪中间有一个波光鳞鳞的小湖,栖息着悠闲的天鹅和野鸭。她看见小湖畔上一个孤单的人在徘徊,肯定那就是姜阿基。

一股剧痛的烈火煎熬着她,滚滚热泪在她苍白的脸流滴千行,凝望着姜阿基孤单的人影在湖畔寂寞仿惶。她心里禁不住阵阵牵胸挂肚地痛。她很想主动开口,呼唤那个零仃的身影。

她有一种升集的欲望,觉得自己是一位崇高的母亲,对犯了过失的孩子不记前嫌,而只想用温情的怀抱去感化他结冰的心灵。

她的红唇张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欲喊又止,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把她的嘴巴缝住。她想迈步下楼不能如愿,头重脚轻昏迷地转过身子扑在床上.眼中不觉暗暗淌下悲凄的泪水。

窗外,大雨滂沱,整个集镇像罩在水帘中模糊得一塌糊涂。

阴霾的天空黑暗昏沉得深渊一般,使人感到恐惧和忧虑,担心这天是否要塌下来。

郑娟芝躺在病床上,两只差不多已没有神采的眼眸紧紧地望着另一头的窗外,脑子里不知觉地映起姜阿基的身影来,她多么希望能见到姜阿基啊!

病房门悄悄被启开,一位身着雨披的窕窈的女人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束水仙花。还没等郑娟芝发现她,可她已走近了病床前。

“娟芝!感觉好些了吗?”那亲切的询问声顿时温暖了她的心扉。

“九妹子!你……你冒雨而来太难为你啦。”感激之下,郑娟芝禁不住涌出泪水。

“娟芝,我知道你最喜爱洁白的水仙花。”九妹子笑吟吟地把水仙花递给她。

郑娟芝手捧水仙花,闻着透人心肺的清香,端详着鲜嫩的白色花瓣和挺精神的孔雀眼花蕊,联想起自己本是一朵白色的鲜花,被他们无情地染上了永远难以褪掉的黑斑,便用无比忧伤的眼神看着水仙花,“九妹子,谢谢你的好心,我真不知道怎样感激你才好呢。”

“养好你的身体是感激我最好的方法,出门在外的都像亲姐妹,何必彼此呢?”

郑娟芝欣赏着水仙花,心里不时涌起阵阵感慨之情。她望了望这位如同姐姐一般的九妹子,那种被人抛弃的怅然之感仿佛已消失了许多。

九妹子拉着她的手:“娟芝,我丈夫患的白血病有望得救啦。

据说有一位大夫可以根治这种病。我不卖淫啦!不提心吊胆过日子了,遇到警察也不会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替你高兴,九妹子。”郑娟芝拉她坐在床沿上又说,“搽花女的尸体怎么处理。”

“姜阿基不认尸体,我只好给她家里打电话,尸体捡回老家了。她母亲悔恨自己葬送了女儿。娟芝,花脚妹子她……她……”九妹子硬咽着说不下去。

“咋啦?”郑娟芝脑子里闪过搽花女血肉模糊的尸体,忐忑不安地问,“花脚妹子咋啦?”

九妹子十分悲痛地低垂着头,从衣袋里掏出一只小钱包和一封信塞进她的手里说:“花脚妹子让我交给你的,她患了绝症病在痛苦和绝望中服毒自尽。在自杀前的一小时,她悔恨交加地对我说,她恨亲生母亲引她上了邪路,恨嫖客带给她的艾滋病毒,更恨自己丧失人性的放荡。唉……”九妹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人死心转善,她劝我立即回家不要卖淫了。当她得知你住院后,让我转告你马上离开淫窝,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和恳求,还把一万元赠送给你。说她本来要来医院探望你,但恐惧艾滋病毒传染,使她约束自己不敢向外探出半步。娟芝呀,她服毒自尽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红颜多薄命。”

“九妹子你也要去妇产科化验一下。”郑娟芝担心地说。

“我验查过了,患有淋病,打针吃药很快会好的。娟芝,姜阿基和胡丽珍……”九妹子刹住了话头。

“九妹子,你说吧。姜阿基是否抛弃了我?”

“他们明天就要举行婚礼,还造谣你怀的孩子是野种。”

郑娟芝强作欢笑道:“强扭的瓜儿不甜,让他们举行婚礼吧。

九妹子,你回家去吧!还给你二千元押金。”

九妹子接过钱说:“你的药费要向姜阿基报销。娟芝,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九妹子凝望着沉默不语的郑娟芝,站起来摇着她的肩膀说:“你要答应我活下去,我才离开你。”

郑娟芝心里流泪流血,脸上凄楚地一笑,“我活下去,你走吧!代我向你丈夫问好,并祝他身体健康!”

“你要保重身体,我的朋友,我走啦!”九妹子深情地望了她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病房。

郑娟芝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拆开信看了起来:

娟芝妹:

你好!

我患了艾滋病,毒菌每时每刻吞噬着我的生命。我是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是谁把我推到罪恶深渊泥?是金钱,金钱的罪孽毁掉了我的一切,我恨,恨自己,恨一切。

我的母亲是位五十开外的农妇,那时家里贫穷,常常遭到我父亲的拳打脚踢,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离开了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到经济发达的乡镇挣钱。母亲赤手空拳地从家里跑出来,又没有一技之长到处碰壁受饥挨饿。后来靠出卖肉体挣了钱,回家造了一座三层楼的房子,父亲就把她当观音菩萨待。

不久,她觉得年老色衰挣不了卖淫的钱,就带着十六岁的我出来了。她对我说:“世上啥丢人?没钱最丢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当夜,我们母女俩住进‘来不思家旅店’,一会儿,母亲的一位‘老公’摸进房间和她滚作一团。这男人走后,母亲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大团结对我说:“看见了吗?就这样挣钱。”

我虽然思想上有所准备,但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惊肉跳。三天后,我就接客了,第一次还挣了三百元。从此,我迷恋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

曾记得胖子老板带我到朋友家吃喝玩乐,每天供我抽一包女士香烟,使我渐渐染上了毒病,再也离不开胖老板了。胖老板三天两头与我相约,我犹如一条狗供他肆意玩耍着,临别前他丢给我一包烟,我如获至宝千恩万谢他,我从半包烟发展到一包,从一包发展到二包,毒瘾越来越大。胖老板干脆避而不见,断绝了我的货源。每当我毒瘾发作撕心裂肺地嘶喊手舞足蹈,砸碎家什,丈夫以为我患了精神分裂证,强行送我去医院。

我竟然拿刀劈伤了他,跑出家门高嚷着去找胖子老板。一到胖子家门。我就昏倒在地,顿时脸色苍白,两眼泛着白眼仁,口里还冒出团团白沫来,那样子令人看见生畏。

“胖子老板!我……我毒瘾发作啦,给……给我一点儿那玩意儿。”

一听这话,胖子老板露出狡黠的笑,亲密地俯下身子说:

“小乖乖,你要是答应我用身体安装白粉贩卖,我不但供你吃而且还给你报酬。”

“不,贩卖白粉要杀头”我脑子里闪出了一个贩毒的漂亮姑娘,昨天被押上刑场枪毙了。

“臭婊子,你填不饱的无底洞,惊动警方就完蛋啦。你滚吧,别再纠缠着我啦!”胖子老板抓起我的两只脚直往门外拉。

虽然我毒瘾发作正处为难之际.但心里却还明白,见胖子老板做事这般无情无义,我伤心地淌着泪水。“胖子老板!没看出你……竞是这般黑心,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饶恕你的……”一阵昏徒袭来,我便失去了知觉,至于胖子老板如何处里自己,我也不知道了。

我仿佛做了一场恶梦,当我被凉风抚弄醒来时,才发觉自己躺在河边的浅滩上。河水浸湿了我的衣裙,我恍然大悟想起胖子老板企图置死我于河里,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仇恨和怒火。

我鼓足勇气一骨碌爬起来,蹿进路边饭店偷来一把菜刀,直冲胖子老板的家。

“你……你还活着?”胖子老板颤颤惊惊地问。

“你满以为我已经下了地狱了吧,这是你求之不得的愿望,让我从此以后在你面前消失,再也不找你的麻烦,对吗?你这心如蛇蝎的东西。”

我的愤怒吓得胖子老板后退了两步,他浑身颤抖着说:“花脚妹子!你……你想干什么?”

“我要你的狗命!”我从身后抽出一把菜刀,劈头盖脑地朝胖子砍去。胖子立即倒在血泊之中,我在他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包白粉后,点燃了煤气灶焚尸灭迹。

我似惊弓之鸟跑回家,取出那袋白粉藏好。丈夫见我精神恢复正常,喜得与我云雨一番。每当我毒瘾发作时,我取些白粉吸着,不出一个月的时间,那袋白粉全吸光了,我就跑到各大医院,以肉代换麻醉剂缓解毒病,有的医生满足了我的要求,大多数医生克尽职守把我拒于千里之外。我犹如行尸走向整天疯狂地奔波着,到处苦苦哀求着。这时,姜阿基闻讯赶来,命令两个侍应生把我架到仓库,亲手用毛巾勒上我的嘴,以防我咬舌自杀,然后找来一大块泡沫把我裹在里面用绳子绑住扔在床上。姜阿基曾经吸过毒也以这种方法解脱出来的。他还打电话找来医生,为我打针输液。作为素不相识的人,他能做这一点已经今人赞叹了。可姜阿基至今并不知道我是个杀人犯。

娟芝妹,我患了艾滋病后,全身乏力奇痒,本想继续卖淫多赚钱,将艾滋病毒传染给他人,也是对男人的一种报复。可是一件意外的事触动了我的良知。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因为我毒瘾发作摔倒在肮脏的臭阴沟里,头被岩石碰得鲜血直流,昏迷不至,全身泥浆。这时,一位路过此地的军人,立即将我送进医院,还输血给我,救了我的性命。我心里想人家与我素不相识,不但掏钱给我治病还输血给我,可我呢?卖淫,吸毒,还想把艾滋病传染给人家。万一艾滋病毒一传百,百传千,传给自己的孩子怎么办?突然,我的心剧痛地渗出了鲜血,便想跳入茫茫的大海之中。

娟芝妹,我死后,唯一的希望你与姜阿基改邪归正,再不要开路边饭店,去从事社会公益事业。请你收下一万元钱,多多保重身体!

祝:康乐

花脚妹子

郑娟芝看完信心里像刀剜一样疼痛,想起自已被人玩弄的侮痛,未婚先孕的耻辱,遭到遗弃的悲愤,使她一个刚跨入十六岁的女人痛不欲生。她疼痛难受地咬破了嘴唇,流出了鲜血,尽力克制住不在病房里哭出声来,引来众多的医生。她又想起了林森木,要是自己嫁给他,那她就像贫苦女人一样,坐在海巴村石国门口,给孩子喂奶,给林家搓洗衣服。博得林家父子的爱心,过着安稳可靠的生活。他们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呀,怎么把林森木告进牢狱,他那病恹恹的父亲需要钱医病。郑娟芝想到这里,看着花脚妹子留给她的一万元钱,便决定汇给林森木老爹八千元,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窗外的雨势头已减弱了许多,天空开始明亮起来,那阴霾而压抑的空气已缓和,使人们的心境也随之而舒坦开来了。不过风还在使劲地刮着。

郑娟芝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到邮电局给林森木父亲汇去八千元钱,当她刚跨出邮电局的门。突然,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问她:“小姐,你知道来不思家旅店吗?”郑娟芝愤恨地瞪了他一眼。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片苍白。她憎恨姜阿基虚惰假意,恨他卑鄙无耻、在沉重的打击下,她欲哭无泪,欲语无声,悲愤欲绝,万念俱灰地踌躇在田野的荒野上。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枝枝桠桠的树影消失在黑暗中,漆黑中她感到始终是凝固不动的两只脚在迈动,却又徒劳地在原地未动。巨大的黑暗捉摸不透地从她身边慢慢划过,枯叶在树枝上摇动着,风推动她前行,她的膀骨在黑夜慢吞吞的移动中不时地碰撞,夜晚便发现锈铁一般吱吱嗄嗄的声音。她想像这风烛残年的旷地肯定已经走过了历史上无数血腥恐怖的格斗和厮杀,那些男人们的尸体正在她身边潜伏,回死的骷髅上的眼睛却死不瞑目。她胆战心惊地朝四周瞧瞧,整个自然界都好像裹着黑色的丧服,她感到失望、悲哀、愤怒,在极短的时间内又一次完成了这三个阶段的感情送进。旋转的黑暗飘浮着包围了她。她的思绪滚滚而来犹如黑色的浊流,她痛恨林森本用暴力夺去了她的贞洁,而姜阿基又在她滴血的伤口上捂进一把盐巴。

她责怪自己瞎了眼睛,竟把如此薄情负义的人当做终身可靠的伴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这样丑恶,连爱情都充满欺骗。她孑然一身没有任何栖身的地方,人海茫茫去哪里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呢?一个孤辱零的她在无奈中打发着无奈,在黑暗中空耗着黑色,在绝望中无望地等待着新一轮的希望。

郑娟芝仰望着漆黑的天空,渲泄着她年深月久的积怨和伤感:“苍天呀,我到底触犯了什么?你如此惩罚我!林森木的罪行得到了惩罚,而恶贯满盈的姜阿基却逍遥法外,这太不公平了。林森木仅仅只有十几分钟,要是自己注意不在露天塘坝边小解,激不起他一时的冲动奸污了自己。八年的牢狱对只有几分钟的林森木判得太重了。他将在海巴村贫苦地度过他孤苦伶订的一生。救命恩人啊,对不起你。姜阿基,你这个恶魔。突然,她眼前又出现了无数双恐惧的眼睛和无数张翕动的嘴唇。她再也忍受不了人们的诽言恶语的中伤,她的手无意中触到鼓圆的肚子,肚子像钻进了无数条活鱼鳅——一直翻滚,酸臭的胃液像潮水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发哽的喉咙,胸脯门得似乎要裂开,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堆。她的灵魂出窍了,仿佛飞到姜阿基和胡丽珍赤身裸体在床上滚作一团的身上。突然,她高嚷道:“苍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在这里受苦刑,而他们却在温床上寻欢作乐。哼!姜阿基,我先杀掉你。苍天在上呀,苍天!”

天突然变了,北风呼啸,雪片飘飞。她感到云烟飘渺前路无知的漫漫人生的恐慌和惧怕;就在这种铭心刻骨揪心扯肺的奇疼大痛中,她的心变成了冷硬丑恶奇形怪状的残骸。

郑娟芝立即返回到“来不思家旅店”,从厨房里拿起一把菜刀,蹑手蹑脚地进了姜阿基的房间,举起菜刀对准了面朝里躺着的姜阿基的脑袋,而他对她的异样举动一点也没有察觉。窗前闪过胡丽珍妖里妖气地挽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此刻,她的脑中大量积聚的烈火,燃烧着她全身的各个部位,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使得她浑身震颤。十六年短暂的生命活动,浅显的社会认识已不能为她提供有用的理智。这股强大的压力通过胳膊传到了她的手上,传到了菜刀上。她瞪大了眼直视着那颗脑袋,她看到的是丑陋,是虚伪,是枷锁,是人格的丧失,是自尊的破灭,上面附着她所认识的人世间的一切鄙陋和丑恶,这已经不足以渲泄胸中沉重的愤怒。又是一阵压力通过胳膊传到了手上,菜刀上……她所有的理智都丧失了。欺凌屈辱的仇恨和愤怒使她忘掉了一切,她没有半点犹豫和胆怯。手腕愤恨地跳动起来,带动的是锋利的菜刀,她狠命地一刀砍在姜阿基的肩上。姜阿基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慌忙从窗口跳了出去,他边跑边喊:“来人啦,有刺客、刺客!”惨号的响声震动了“来不思家旅店”的整个房间,大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有的赤裸着上身,有的穿着短裤,有的穿着拖鞋,四面八方地从房里跑了出来。

郑娟芝想到了姜阿基手下的几名凶神恶煞的打手,灵机一动,从床下的黄沙堆里挖出银质龙凤护身符,慌慌张张地边跑边喊:“我看见刺客从后门跑啦!捉刺客,捉刺客!”她惊慌失措地掰开走廊两边拥挤着的人群,飞奔出“来不思家旅店”的大门,消失在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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