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学,下午,在课堂上,以情看看一直放在书桌里的手包,想起昨晚在街上遇见的醉酒女子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他没有追上,该怎样把它还给她呢?他打开手包……
灯红酒绿的街市,一种俗气的气息,以情熟悉了这种感觉,虽然没有深入其中,可是从小到大都在这个边缘,他不想走进,却不得不为了生活在边缘徘徊。
世俗的糟杂在忙碌的夜色中沸腾,不同面孔,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会聚在这里。
那个身影,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不陌生,霍思霆在这样的地方出现本不足为奇,可是以情却依然惊讶,茫茫人海,他总是可以一眼看见他。
霍思霆与霍思捷还有几个朋友在一起,从酒巴出来,他们这个群体都被称为“名流”吧!夜夜升歌,挥金如土……本来在以情的印象中是这样的,只是霍思霆是个例外,同龄人中,好多同学是崇拜霍思霆,以情也是一样,可是他从没有奢望过与他有什么瓜葛,更不敢想像他们有什么血缘关系。
他在黑暗中远远地望着霍思霆,已不知多少次这样望着他的背影,却一直只是远远地望着而已,那个男人只适合这样被遥望被仰视,走近了会感觉不真实。
以情来到一家酒巴,一种高雅的气氛在酒吧内弥漫,那些情调高雅的人们正享受着。
葡萄酒的香甜,和咖啡的芳香,还有清凉的酒的甘甜,年轻人身上散发的吸引异性香水味,令人一时意乱情迷。
那女子三十多岁,性感妖娆,远远地向他打招呼,尽管在黑暗中,她仍那么光彩夺目。
以情走过去,这个少年的眼神在这样灰暗的灯光下显得鬼魅又艳丽,“想不到你还能认出我。”
唐宝月——王清颜的继母。她微笑着,云鬓微乱,双颊潮红,眼光迷离,神情慵懒,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女人,忽远忽近如狐媚般游离的气息,让人琢磨不定又难以释怀。
以情走过去,把手包放在她面前,看着这个女人,“原来你那天并没有醉,你是故意留下东西让我来找你的。”
女子优雅地点了一支烟说:“当然了,我是千杯不醉。”
以情有一点意外,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以情看着这个高傲颓废而美丽、年龄却大了他足足十几岁的女子。
女子站起来,从他身后转了一转:“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叫唐宝月……”
以情眼里掠过一丝聪明的笑意,“我当然记得,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你介绍过一个有钱人给我,差点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一直都还没有机会谢谢你!现在,我十八岁了。”他把“谢谢”两字说得那么重,另有蕴义。
两人坐下来,以情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笑。
宝月很欣喜地欣赏着以情的样子:“看得出来,你比从前更加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人生阅历却比同龄人多了十年,你不是别人表面看去那么单纯无邪,你的骨子里永远透着一种邪气,我喜欢!”
夜晚,以情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大门已经关闭,他气恼地踢了大门一脚,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多了,这个时间去哪儿找地方住?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去外面住。
突然听到两声轿车的鸣笛。
以情回头道:“叫什么叫?够倒霉的了!”
车灯亮了,很刺眼,以情用胳臂遮住眼睛,躲开车灯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什么,也许车里的主人是自己认识的,他有点疑惑地、小心地走过去,惊讶于车里的主人是霍思霆。
终究,还是躲不掉了。
霍思霆与以情坐在街边,学校附近一直这么静悄悄的,反而让以情很不舒服,有点尴尬,第一次和自己一直崇拜的人如此靠近,以情低着头,眼神游离着,在寻找着话题,或者找个借口离开。
思霆先开口了,“以情……你妈妈为你取的名字很好听。”思霆借着灯光细细地看着以情,以情目光闪烁,忽闪的长睫毛跟当年的书若如出一辙,现在的书若变成什么模样了?
“我等你很久了,替你和学校请了假,校方说你每天晚上都很晚回宿舍,你在做什么?”
以情眨了眨子夜寒星般的眼眸,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总不能告诉他,我在躲着你,或者说,刚刚在与一个不太熟但很暧昧的女人在泡巴。
思霆看出他的紧张:“我不是想管束你,只是想关心你。”他把手放在以情的手上,以情的手抖了一下,思霆反而抓得更紧,以情的手是那么小,他们的手放在一起,真像一个父亲和一个孩子,他又目不转睛看着以情,看得以情有点心慌。
思霆问,“手怎么这么凉?”
以情依然沉默,隐忍的表情让思霆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女子。
思霆的目光无法离开以情的脸:“你长得太像你妈妈了,难怪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那么熟悉。”
“你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我是在哪里吗?”
思霆想想:“不是在街头吗?我的车差点撞到你。”
以情有点失落地摇摇头:“其实很早以前,我们就见过,你不记得了。今天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以情,想过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吗?”
“我根本不敢去想,奶奶不会接受妈妈的。”
“有我在!”思霆那么自信的语气,多么温暖多么踏实的三个字,以情总是这样对妈妈说,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讲“有我在!”他突然感动得想哭。
“告诉爸爸,你妈妈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肯见我,你们都对我那么没信心吗?”
以情犹豫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矛盾、挣扎,他答应过妈妈不会说的,可是他又不想让爸爸失望,他该怎么做?霍家根本不会接受他们母子,妈妈这次就是因为霍老太而病倒的,她不能再受刺激了,面前这个叫爸爸的人可以给他们安全感吗?一时间,他想了好多好多……
思霆沉不住气地霍然站起来,以情惊慌地仰视着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思霆转过身看着以情:“连你也不肯告诉我是不是?为什么?我只是想补偿你们,还在怪我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啊!以情,你不想一家人在一起吗?在你的心里面,一直没有父亲这个概念吗?我是你的爸爸!”
以情似被惊吓,只是望着思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霆期待的目光变成失望,“算了,我自己去找!”思霆回到车里,在以情还没做出发决定之前就已驱车离开,把不知所措的以情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不知道长久以来在等待什么还是期盼什么,美好的愿望总是轻易地破碎,竟然找不到伤心的理由和哭泣的借口,一切好像都在意料之中,生命中,顺利的事情太少了,习惯了这样的波折,也便习惯了这样的破碎。
平静的生活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试着接受,尽量保持一种很平静的心态,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所以表现上很平静,而此刻,他又能做什么,独自站在街边,午夜了,风很凉,霍思霆突然而来,却又就这样拂袖而去,他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以情体会着这两个字:“爸爸……”
从小到大,他不曾唤起过这个词语,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样的含义?为什么他感觉不到温暖?
一辆车子从以情身边驶过,缓慢,但也扫起一阵冷风,以情没有动,他一直那么失落地站在原地,心有点凄凉,还有疲惫,不知何去何从。可是当他发现那辆车停下来,心中突然有了希望,思霆回来了,以情惊喜地望着他……
以情回学校后,唐宝月仍在酒巴里喝酒,决定宿醉到天明,迷离的眼神,寂寞泛滥得无可奈何。王子跃之于她,只是一个叫作“老公”的名称,他有他的世界,她也有她的生活,他年长她二十余岁,他们之间除了金钱关系,再无其它,甚至王子跃后悔抛妻弃女娶她回家。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男子,和她一样在喝着闷酒,她瞥过一眼,发现男子是霍家少爷霍思捷。
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同一类人。
次日早,以情醒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在车内,身上盖着的是思霆的外衣,同时发现自己正倚在思霆的肩头,爸爸的肩膀这么宽阔厚实和温暖,让他安心地熟睡到天明,他开始享受这种从未体味过的感觉,索性闭上眼睛,思霆侧过脸看着以情的脸,父子从未如此靠近,以情感受到爸爸的气息,让他紧张,却很依赖。朝阳含蓄地洒在以情的脸上,他的脸庞如朗月般清冷柔媚,长睫毛的阴影投射在眼睑上,让人微微心疼。
宾馆,唐宝月醒来,思捷已经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唐宝月盯着他的背影:“霍思捷,你就这么走了吗?”
她发现她对霍思捷最熟悉的地方只是他的背影,对其它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思捷淡淡地说了句:“又不是第一次,昨晚我们都喝醉了,你情我愿,你不会要让我对你负责吧?想让我娶你回家是没有可能的,我只会娶叶雪一个女人。”
“你——”唐宝月将枕头抛向霍思捷,思捷却已重重关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