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天华质疑看着王清颜殷勤的模样。
清颜点了满桌菜,全是骆天华的最爱。
清颜为天华夹菜,“教授,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看我记忆不错吧!时隔十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的记忆也很好,小时候你管我叫恶魔、死变态,死活不肯跟我学钢琴,今天却来求我教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23岁——我是有基础的,小时候不是跟您学过一星期呢嘛!”清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吧!以后您的酒,我全包了!您喜欢喝的好酒,我爸那里全都有,我可以一周回去偷……啊不,回去取一瓶孝敬您!”
投其所好,对骆天华果然有用。
“好,你一三五,尔琴二四六,周日我休息。”
“啊?把我和尔琴安排在一起学习,那您一周就可以休息四天,岂不划算……”
“不行!王清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好吧!”清颜妥协了。只要能与尔琴多些见面的机会,只要能够模仿叶雪更像一点,她不惜花重金跟骆天华这个魔鬼学习她最不擅长的钢琴。
T大学校园里,尔琴踽踽独行,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到处都是叶雪的影子,他的心丝丝地痛,很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一切,很后悔接了清颜的电话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
细雨淋漓,尔琴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是否天国的叶雪知道尔琴来看望她,才洒下这雨的。她在感动,还是伤心?叶雪,你还好吗?
途经操场那一瞥,尔琴突然驻足,他分明看见叶雪的身影,一身洁白,素面朝天,站在潇潇雨中,闭上双眸,接受大自然最珍贵的洗礼,盈盈裙裾随风轻舞,还有那一脸舒心的微笑,落落大方而且亲切可人,这分明是四年前初相识叶雪的样子。
尔琴突然奔过去,紧紧拥抱着“叶雪”,清颜恍然睁开眼睛,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感应到尔琴急促而疼痛的心跳,如果这个拥抱可以缓解他的伤痛,哪怕一刻也好,她不会拒绝为他疗伤,不会拒绝,做另一个女子的替代品。
可是这一刻起,清颜的心,分明告诉自己,她已经爱上这个男孩子……
夜晚的书吧里格外宁静,外面的雨声却格外清晰。
因为下雨,书吧早早就没有人了,只有尔琴在这里避雨,两双眼睛一起望着窗外的雨,一直地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每个人的心也是一片不曾晴朗的天空,什么时候,心空才能见彩虹?
清颜偷偷看看尔琴,尔琴也正在看她,好像有话要说。
清颜试探着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尔琴有些不自然:“对不起,我是说白天在学校的事。”
清颜清亮的眼睛看着他:“你把我当成叶雪了是吗?”
他无法直视,他不想再在这双眼中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尔琴低下头,眼睫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以前,她也喜欢这样在操场上淋雨,我第一次对她动心也是那样的场景下……”好像说不下去了。
清颜鼓励他:“说下去,你们的故事一定很动人。”
尔琴摇摇头:“我也以为会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可是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她的心里只有思捷哥哥。”
“叶雪将会是你和思捷心口永远的痛。”
尔琴眼神无比怅然,令人心痛,“永远的痛,也是我和思捷永远的心结。”
思霆与天华这两个男子面对着面,天华永远不屑的表情,思霆看着他。
“二十年前,我们的话题是一个女人,二十年后,我们的话题是与这个女人有关的孩子——尔琴。”思霆说着。
天华放下酒,“二十年前,你把那个女人从我身边抢走,二十年后,你把一个与她有关的半死不活的孩子硬塞给我,算什么意思?”
“我们都需要一个答案,所以在他小时候,我将他从孤儿院里领出来。”
“从没见过你霍思霆对一个人如此的用心,除了林书若。”
“尔琴在感情上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如果再放弃音乐,他活着还有什么目标呢?只有你才能救他,你们的经历是如此相似,所以我把他交给你——我最信任的朋友。”
“我对他没什么耐心。”
“你不觉得他很像年轻时的你吗?别放弃他,就像,就像别放弃你自己一样。你还不了解尔琴,他可能什么都做不好,但他并不是什么大少爷,他从小受过很多的苦,都是你无法想像的,还能保持这么纯真已经很难得了,相信我,他是个好孩子。”
骆天华早上起来,厅里空荡荡的,钢琴前没有人,九点了,尔琴还在房间里。
骆天华推门进去,“起来!都几点了!还在睡。”
尔琴没有睡,只是一滩泥一样毫无力气地躲在床上,醉生梦死一般,看不到自己的价值,天华看到他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起来!听到没有?”
尔琴睁开眼睛,毫无神彩,“教授,我很痛苦,你不要管我了好吗?让我自生自灭……”
“我不想听你这些费话,给我起来!”他将他身上的被子掀落在地上。
尔琴仿佛听不到他的话,身上只着单薄的睡衣也感觉不到冷,仍在自说自话,“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我真的不想那样,我不想……如果能够像小时候一样多好,犯了错误被大哥打几下就没事了,可是现在,我……”他没有哭,可是泪水沿着鼻翼滑落到枕头上。
天华看着这个倔强而缄默的孩子,狠狠心,抓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脸地抽向尔琴,“柯尔琴你清醒一点,面对现实吧!你内疚有什么用?能让叶雪活过来吗?能让霍思捷不再恨你吗?”
尔琴痛得瑟缩着身子,也许这种痛能够让心灵的痛平复一些,暂时平复一些,所以他不躲,他不喊,他不哭,他承受着,他觉得这些惩罚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尔琴的手挨了一下,很快肿起一条鲜红的印子,天华停下来,痛心地看着床上的尔琴,他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你振作一点行不行?”天华把手里的掸子摔在一边,拉起尔琴,“要活你就给我好好地活,不然就去死!”
尔琴感觉到天华的手指头在他胳膊上的力量,可是他还是不动,像个无情的木偶,只有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
尔琴在厨房里磨蹭了半天,天华不耐烦了,“大少爷你干什么呢?”他来到厨房,尔琴连忙端起碟子,手痛得抽了一下,碟子掉在地上,摔碎了,刚拌好的凉菜也洒了一地,尔琴一时不知所措,他这段日子麻木得有些迟钝。
天华一看他这样子就很生气,“你这个废物!没用的东西!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做对?看你这副鬼样子,你还能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尔琴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到处找工具,蹲下来收拾。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简直是废物,无药可救!”天华一句比一句苛刻。
尔琴被骂得一点自尊都没有,无地自容,可还是忍受着,曾经那个为了爱情去抢婚的疯狂少年,在叶雪车祸的当天也被撞死了。
吃饭的时候,尔琴的手有点抖,甚至刚端起的碗就差点掉落,他小心翼翼地看看骆天华,生怕又被骂,天华正看着他,但没有骂他,只是问,“是不是很疼?”尔琴点点头。
天华有点心软了,知道尔琴这样都是因为他的虐待,他夹了好多菜放进尔琴的碗里。他对他狠一点,只想唤醒他的斗志,可是他不说不哭不喊不闹,宁愿过着猪一样的生活,麻木、沉默、冷暴力。
深夜,天华睡不着。
尔琴也在辗转反侧。
天华坐起来,点了一根烟。
尔琴坐起来抱着枕头,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感觉安全一点。
凌晨两点,天华刚刚睡着,然后听到尔琴的叫声。
天华立即来到尔琴的房间,尔琴坐在床头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怎么了尔琴?”天华坐到床边抓住尔琴的手,他看到尔琴满脸的泪水和恐慌。
“我……我又看到叶雪了,她再一次死在我面前,那么多血……血……为什么会这样?”
天华这才明白尔琴内心的痛苦远比他想像得更强烈,他的心头始终挥不去叶雪死在他面前的那悲惨一幕,那场景始终折磨着他的心。
他决不是第一次被这场恶梦惊醒,他不敢睡觉,他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一幕。
“我想她,我好想她,她死了,死在我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她,我的脑子里每天都闪着那一幕,我很痛苦……”尔琴歇斯底里地哭诉着,天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任何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尔琴哭倒在天华的怀里,天华抱着他,直到他哭得没有一点力气了,累得睡着了,天华才轻轻把他放下,盖上被子,用手指拭下他满脸的泪水,他没有离开,守在他身边,怕他再次被自己的恶梦惊醒。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知道,他也可以为一个人做这些事情。
他总是在深夜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无限茫然的悲伤。
时间越是悄无声息地流逝,他心底的那份感情就越是强烈浓郁。
尽管爱得那么苦***得那么凄凉,可他甘于这份折磨。
当一个人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当作归宿、当作港湾时,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心寒呢?
习惯,麻木,连倾诉给自己听的想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