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负责去为官兵们安排食宿儿子,也匆匆赶回来了。他一进门便对老人说道:“爹,按照你的吩咐,儿子总算把你交代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老人仍不放心的问道:“在安排官兵食宿时,还算顺利吧?”
老人儿子回答:“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不过”
说到此处,他望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桓温,又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老人也用眼睛望着桓温,眼神中充满着疑惑与不解,搞不清儿子所说“不过”是指什么?
桓温看出了他们心中的疑虑,把手中茶杯轻轻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我桓温与你们一家不期而遇,萍水相逢,你们却不离不弃,热情帮助,你们这种举动,已使我这个败军之将无限感激,我以往的所作所为,如果再向你们隐瞒,还教我桓温有何脸面去面对江东父老?壮士,你不必有什么顾忌,有什么话,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好了!”
老人儿子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他并无任何异常反应,便接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说道:“多数人家,听说是爹爹你安排的事情,便二话没说,欣然接受;只有村东头的王岗,和村西头的杨二,说了几句怨言!”
桓温知道,老人儿子并未把实情说出来,因此追问道:“壮士,你只管大胆照实说,本将军绝不怪你!那王岗和杨二都是怎么说的?”
老人儿子说道:“他们说的话,可不中听了,将军你听后可莫生气!他们说,什么吊官兵,打了败仗,还有脸进村来骚扰我们,给他们饭吃,是便宜他们,似这等败军将兵,就应该把他们扔到牛溪河中去喂王八!”
无论是老人,还是桓温,在听了老人儿子说的这番话后,都陷入到深思之中,二人半天没有再开口说话。
沉默半天过后,还是桓温首先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桓温哀叹一声,说道:“自己头上有疤瘌,还怕别人说自己是秃子吗?此次出兵,惨败而归,千错万错,都在我桓温一人身上!这些,就留给后人去评说好了。不过,王岗和杨二虽有怨言,最终还是同意用饭食去犒劳官军,有了他们这份情意,我桓温也就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此时,老人的老伴已将做好的饭菜端到了饭桌上。其中,就有老人刚刚从河里钓上来的那条大鲤鱼。满桌的饭菜散发着异香,这对于多日未吃到饱饭的桓温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诱惑。老人又令儿子烫上一壶烧酒,三个人各坐一旁,先是喝酒,之后用饭,当然也免不了叙谈交流。
桓温对老者说道:“刚才,我向老人你提了许多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一条。现在酒足饭饱了,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了吧!”
老人说道:“要是说我,你可能除了我的名姓之外,对于别的事情,仍然是一头雾水。所以,我还是从我的祖先说起吧!”
接下来,老人便一五一十,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当着儿子的面,对桓温全都叙说了一遍。
听完桓温这番自我表述,羊法说道:“原先我还以为,这惧内之事,只有在乡村中才存在,没想到你这名冠遐迩的大将军,在自己的妻子面前,也像猫怕耗子一样,胆小如鼠呀!”
桓温自我嘲讽的说道:“我桓温有一个经验,凡是性格强势的女人,必定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在这样女人的卵翼之下过日子,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事。就拿我桓温来说,除去外面的军政大事之外,对于家中鸡毛蒜皮的事物,我几乎从不过问。这样看来,这惧内的事情,也算是我的一种幸福了!”
羊法说道:“两口子搭伙过日子,哪有饭勺不碰锅沿的?只要各人都记住一个‘忍’字,也就会相安无事了!”
二人说到这里,就见羊法夫人双手捧着食盘,食盘里面盛着她刚刚烹饪好的菜品,一步步朝客厅内走来。
羊展见状,赶忙三步并作两步,慌忙抢出门外,从母亲手中把食盘接了过来。
羊展埋怨母亲道:“娘啊,你做好了饭菜,怎么不喊我一声,反而自己将饭菜端来了?”
羊法夫人答道:“娘是在想,今天家中有客人,娘是为给你们爷儿两个腾出一些说话的时间,让你们好跟桓大将军好好叙谈叙谈!”
桓温听羊法夫人如此说,心中十分感动,他欠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面对她一拱手,说道:“嫂夫人,你想人之所想,可真是一位贤妻良母啊!”
当羊展刚刚把一食盘饭菜摆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忽听得从院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哭闹声,就听她一边哭诉,一边往院子里跑来,刹那之间,便来到了羊法和桓温等人面前。
羊法一看,这位哭泣并来到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堂兄弟羊山的女儿羊娟。只见羊娟一边抽泣,一边还不停的咒骂!
羊娟说:“大伯,听说这帮败军之兵的头目就在你家,我今天倒要质问质问这位将军大人,他的士兵欺负咱们老百姓,他到底管是不管?”
桓温见状,知道准是自己的士兵惹出了麻烦,他既感到震怒,又深感羞愧与自责,这时,即使面对鲜香四溢的满桌饭菜,他也断然没有了任何食欲。
此时,桓温与羊法全家人,都站起身来,将哭泣的羊娟姑娘迎进屋内,想方设法,尽量排解她的伤悲。
羊法夫人一把将羊娟拉到自己身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顶,一边劝解她说:“孩子,你这是怎么啦?是谁欺负你啦,你赶紧说给大妈听听,让大码给你做主!”
桓温也说道:“不必细问,准是我的士兵做出了不轨之事!小姑娘,你告诉本将军,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畜生,他都对你做了什么不轨之事,说出来,我一定会严加惩处!”
此时的羊娟姑娘,仍然抽泣不止,连说话的功能也没有了。羊山把桓温拉到一旁,懊恼的哀叹一声,这才小声对桓温说道:“桓将军,我羊山是个庄稼人,又住在这天荒僻远的村庄之内,不说少见多怪,也是孤陋寡闻;但是,对于您桓将军的一世英名,我们还是知道的。今天这件事,的确也是事发突然,说起来,也真让人难于启齿啊!”
桓温对羊山说道:“我看你的岁数与本将军差不了多少,就让你我以兄弟相称好了。贤弟,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何朝何代,也无论朝廷有多么的荒淫无道,但是,对于胆敢以身试法者,还是严惩不贷的!你只管说,是我手下的哪个畜生,敢胆大妄为,做出了侵犯百姓利益的事情,待我桓温了解详情过后,定会依照国法军纪,来严加处理的!”
站在羊山身旁的羊法也说道:“兄弟,桓温将军是一位铁面无私的人,他又是朝廷重臣,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可能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咱们的娟儿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你对桓将军但说无妨!”
羊山偷眼望了一眼已被气得怒上心头满脸涨红五官挪位的桓温,然后又哀叹了一声,这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的发生和经过是这样的:被分配到羊山家中用餐与休息的人中,其中就有桓温所信赖的那位参军覃槐。覃槐此人,在这支军队中,是权利仅次于桓温的人。在此次灞上突围中,他一马当先,勇敢拼杀,为全军杀开一条血路,最后才冲出重围,来到了这羊祜村中。此时的这位参军,已在思想的潜意识中,产生了居功自傲的思想。
他被羊展带到羊山家中之后,他一眼望见既美丽又水灵的羊娟姑娘,不免就生出来几分邪念。再加上羊娟姑娘热情好客,落落大方的为他端饭敬酒,这些并无意识的举动,更促使这位参军歹念顿生。
其实他哪里知道,人家羊山一家,是看在堂兄羊法的面子上,且桓温又是朝廷重臣,这才全星全意来伺候这些打了败仗的官兵的。咱中国自古就有不看僧面看佛面的理念,既然大哥羊法都如此抬举这批官军,他羊山还有什么可说呢?
羊山没有想到,当菜进五味,酒过三巡过后,这位覃槐参军,就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他端起酒杯,狂饮不止,言语张狂,行为失控。
覃槐借着酒意,对手下说道:“弟兄们,托上天的福,此次灞上突围,多亏了我覃某人足智多谋,英勇果敢,又不畏惧死亡,身先士卒,才得以冲破秦军重围,让尔等获得重生。我提议,为本参军立下的这次汗马功劳,干杯!”
在覃槐的鼓动之下,再加上军兵们又多喝了几杯,众人不免一时情绪激昂,群情亢奋,大家不住的大喊大叫,大吵大嚷,有的人甚至借酒疯咒爹骂娘起来。
这时,恰巧羊山的女儿羊娟从自己的闺房走出,到厨房去帮助自己的娘亲去端刚出锅的菜品。羊娟本是个少言寡语,端庄秀气,很少与外人接触的姑娘,可是,今日看到娘一个人为这些军人们忙里忙外,她心疼母亲,这才抛头露面,过来帮母亲的忙的。却没有逞想,自己的热心却差一点给自己带来终身的羞辱!
当羊娟端着娘炒好的菜品,一步步靠近餐桌的时候,十几双淫邪龌龊的眼睛,便不约而同的全都投向了她。面对如此多的陌生人,本就胆小羞怯的羊娟姑娘,止不住心儿砰砰直跳,她不免心慌意乱,全身冒出了虚汗。当她强忍羞赧,把几盘菜品摆放好过后,这才强忍着满屋散发出的酒臭气,端起餐桌省的空盘子,又回到娘的身边。
羊娟对母亲说道:“娘啊,女儿从小生长在羊祜村,从未与外界陌生人接触过,也从不知道官军是个什么样子,今日一见,倒先使我产生了厌恶之感!”
娘一边炒菜,一边对女儿说道:“这些当兵的,听说都是在灞上作战,被前秦的苻健所打败,这才逃到咱们村中来的。他们只不过是偶儿路过,待他们吃饱喝足,歇息够了,也就会离去了!”
羊娟仍然怨气未消的说道:“亏得如此,若是他们久住不走,第一个跳出来赶他们走的人,那准就是我羊娟!”
这时,母亲又炒好了一道菜,她吩咐羊娟:“孩子,你就忍一忍吧,待咱们把他们喂饱了,让他们滚蛋就是!你先把这盘菜再给他们送到餐桌上去吧!”
羊娟尽管有满腹的委屈,有一千一万个不满意,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开了头,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遵照母亲的吩咐,再次将最后一盘菜端上了餐桌。
当初,当羊娟第一次露面的时候,那帮官兵们便对她的出现评头论足了一番。
有士兵对覃槐说道:“覃参军,我们遵照皇帝旨意,出外打仗,算来也有两个多月时间了,恐怕你家中的嫂夫人,早就熬得心中焦急了吧?”
又有士兵说道:“打仗卖命,都是我们这些当兵的,那些朝中的大臣们,有哪个能体谅到咱们的疾苦?不管打胜打败,吃苦遭罪为他们卖命的,还不都是咱们这些丘八?这样的世道,也太不公道了!”
覃槐此时已有九分醉意,他手端酒杯,摇摇摆摆,几次想把酒水往自己的嘴巴里灌,却几次都未成功,酒杯中的酒水撒了满胸满地。
覃槐睁着血红的双眼,语无伦次的对他的士兵们说道:“你们知道,本参军最难熬的是什么吗?”
有士兵问道:“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覃参军肚子里怎么想,我们怎么会清楚?”
覃槐说道:“你们尚未成亲的,想的是大姑娘;而我是个早已成过亲的人,我每日所想的,自然就是你们的嫂子了!”
覃槐一句话,立刻引发全屋士兵们的一场轰然大笑!
这时,羊娟姑娘正巧又端菜进入屋内。覃槐朦胧之中,似乎觉得,自己的妻子正端着菜盘,款款向自己走来,几月未见,犹如久旱的禾苗遇到甘霖一般,他一时情感失控,竟突然丢掉酒杯,伸出双臂,一把将羊娟姑娘搂进自己怀里!
覃槐嘴里还说道:“爷们在外面打仗,你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呢?这几个月以来,可把老公我给想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