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下午随口问了问甄俊他爹去哪块儿与佛祖相会于修行山中,尔后便瞧着没人注意,让雪衣给自己打着马虎眼,让他随便拿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不得让人瞧见她不在。
取走伞,出了偏门。
约莫傍晚该吃饭的时辰,总算是回了去,雪衣迎上来,道:“发现了什么么?”
“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将伞倒挂着,坐下先灌了一杯热茶。
“慢点,烫。”
“衣衣,甄老爷子他啊,你猜怎么着?”嘻嘻言笑的神情,着实讨打得很。“原来甄俊俩兄妹与他一点都不像,老爷子给人绿了呀!”
雪衣拿着本是给她擦擦的布巾,往自个脑门上触触,擦了擦汗,不知道现在就骂一骂她,会不会死在甄家宅院。“绿了哈?绿了好啊。”
“逗你玩的,老爷子似乎凡根不净啊,整日就带着夫人在寺院里面看和尚,本宫真的好心疼和尚。你过来,咱们接下来的话悄悄说了。”本以为她又要说些晚间才说的浪荡话,看到她忽然间就晾下的脸,把布巾往她头上一放,再往头发上慢慢擦着雨水,坐边上静静等着她发话。
“甄家老爷子应当与慕家有些关系的,没细查到事。老爷子为何要突然间丢下两个孩子去‘白水寺’这事儿本就有些蹊跷,当年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我也不好去找迦冥谈对吧,老爷子这边我也不能去问。不过其中有些奇怪的事儿,我至今都没想明白,迦冥与甄俊相交说用是他本来的名字,慕家的少爷清言即便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他爹没让他出来博名声,许多人不知道也算是正常。虽然他那时候也是真的小,但终归是慕家孩子,慕老爷子总是有些个走动的人,肯定得把儿子拉出来亮亮的,这一点我还算有些体会的。迦冥既然用本名,肯定甄老爷子心里有点谱才会出此策的,甄家应该便与莫家有点交情的。”
“既然如此,你也用自己的本名,不亦是会暴露的?”
“看眼下的情况,甄俊并不知道慕清言是慕家后人的事儿啊。再者,我的姓随慕,不是莫。”
门外哒哒有脚步声,听得分明,便是来者有事的,看她发间的雨水未除去,一眼便知是出门过的人,赶紧拿着布巾擦擦,推到床上去。
这时候敲门声响,“笃笃”两声,“嘿,今夜吃陈皮鸭,我知道你爱这道。”甄俊才会不客气地对客人。
“没干别的事我进来了。”
雪衣将被子往她面前一盖,解开了两道扣子,弄了乱些,一脚蹬开一只鞋子,半是站着一手搭在床沿。
于是,甄俊一进来,老脸这么多年红了一红,“原来在干别的事,怎么不说一声。”转身出去脸已是红晕成醉酒的样子了。
“失礼了。”甄俊在门外说到,加紧脚步哒哒便出去了院落。
“虽然在他家去查他爹的事儿不光明,也没必要弄成这个样子去羞他的,他自先妻亡故后,就没找过别人了,你这么刺激他,啧啧,手段行啊。”躲在被子里面,声音模模糊糊的。
“一时情急,没别的法子,撞破了别人的事儿,肯定不方便多留,也便省下那些大意的细节了。你查他甄家,还想不想要他这个长期管吃管住的朋友了?”那挂着的伞还在滴着水珠呢,雪衣回头看了看未关好的门,道:“他眼下有些风流样,先还成过亲么?”
“对呀,不过好日子不过一两年,我只见过一次,然后就是这个到处去给小女子送甄家温暖却始终不娶,好像就是为先夫人这般深情至此才做了个四公子之首。反正她们瞎了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他也算一个至情性的人啊。”
“这没得说。”赤莲将被子一掀,出了来。“咱们吃饭去了,记得待会跟紧我的步伐。”
“什么?”雪衣有些不解。
饭桌上的雪衣有点懵,也清明了些,原来自家宫主说的步伐,不是她的脚步,而是……
“哈哈哈,”赤莲眉开眼笑,是个不好之兆,“方才甄哥儿你的脸可算是回到了十年前的无论如何,先红上一红的少年感觉了呀。”
甄俊觉得有些羞恼,拂手让下人出去了,恨着声气道:“谁知道你们大白天的——哼!我竟然不知道原来你俩还是一对儿,谁又一对一对地来别人家蹭吃蹭喝的呀,再过些年,你是不是要把你的孙子一起带来了啊。”甄俊话说得很快,像是在掩饰那一点尴尬。
“我们何日表现得不是一对儿啊?就是太恩爱了些,一时间没忍住,出了一件大发的事儿,我们平日不这样的,对吧?”把话抛给雪衣,他终于知道了,这一个步伐是要齐,是要要一起齐心玩甄俊。
“对啊。素日里她都是知书达礼,不这般如狼似豹的,许是快入夏了,这火气儿啊,有些大。”哪知道平日里是个什么人呐,知书达礼?盗了你兄妹俩的字。雪衣默然,眼角抽抽,说谎话,会遭雷劈的。
甄俊脸色青了青,忍住脱靴子朝他俩脸上打去的冲动。“三八年华,明白明白。”
“我没那么老的,甄哥儿你倒是说得一嘴的好笑话。”
随后,雪衣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宫主拿着话儿使劲把甄家家主往孤零寡人的方向上逼得不像样,自己还得给她帮腔搭式的。
窗外春雷声闷炸响起,心一颤,这可是真作孽啊!
所以,当雪衣发现挑了一个好天气回归的那天,甄俊笑得可比是那灿烂盛开的一朵金菊,眼里还有几滴激动不已的泪水。当然他也感受到了,自己那可爱地回笑向甄家家主的宫主的包袱里,有个硬邦邦的玩意儿,一猜,便是她此次顺走的东西。
“甄哥儿,你我来日再见。”抬手作了别,甄俊这次学乖了,没有叫上一声“下次来玩啊”的话,恨不得先给她的马儿来上一马鞭让她赶紧滚。
半道上,雪衣好奇一问:“你从甄家敲走了什么东西?”
“嗯,他的一根和田玉如意,回去挠挠去。我给他留了个东西的,也是不菲的,他也不算亏。”千里嘶鸣一声,出来尥蹶子欢快万分,细风和雨,她心情也是畅快得不行,脑袋往后一偏,道:“我不愿离别时候哭哭啼啼的样,临别时说上几句不让他高兴的话,估计他就是巴不得我走的了,你看到没有,甄俊感动得快哭了。”
“看到了,眼泪巴巴的,怪可怜的。”
“我一直觉得迦冥那人吧,平生给我讲的许多都是些歪理,不过这个事儿上,教导我离别莫要伤情,来的潇洒,走的洒脱,便是最好的,若是哭哭啼啼小儿女样,显得心酸得不行,这个理儿,甄俊这边用得很好。”
“迦冥宫主大智慧,说得不错,与其别离时分难过,倒不如笑着道远走,回去慢些哭哭啼啼,莫在人前,引得别人也难过。”
“人后难过什么呀,唯有别离,才有再相见。你不分别,永远记不得重逢,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不苟同,为何非要分开呢,非要作死来走一道这种过场。”显然雪衣是不愿意见到这种分别的。“谁知道一次相别,究竟是不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呢。”
“也对,除了珍待,便唯有抓住不放吧。”
大道疾驰,路上纷飞这细雨,最是这种好时节,宜出行,宜出游,宜花街柳巷,更宜寻欢作乐。
“嘛,想逛窑子了。”
大大方方一回答:“成啊,你去就在那里住下罢。”
看着这么大方,反而觉得有鬼,摆手道:“罢了罢了,连夜赶路吧。”
“小怂包,我好奇得很,你怎么对逛窑子这件事念念不忘呢?每次你到哪儿都要想着去逛当地的窑子。”
“艳遇啊,不然呢?”
“稀罕。”干巴巴地应答几句,她也是倦了,不多说话,心事重重的,自顾看着前面赶路去,也不好多去扰着她脑子里面弯七扭八地串连线索。
抵达玄冥宫已是翌日下午,卸下一身颓疲,她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些,看着从天而降的天涯,把缰绳直接一甩就丢到他手上,翻身落脚,下马,便要回主院。
天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隐隐着难的小神色,看得赤莲亦是怔了一怔,问道:“你犯事儿了?”
天涯立马恭敬一下子便已经跪下:“属下请罪。”
“哟嗬,”看着天涯这么正儿八经的脸,就来了兴致,“要跟小姑娘私奔呢?请个什么罪,准了准了!”
天涯护法,欲言之问候亲人话,化成唾液咽了下去,“不是的,属下失职,放了外人入宫,请求责罚!”
“外人?”他还放外人了?知潭还是他的相好的?“谁呀?”
“慕清欢。”
不知为何,一道小炸雷从脑子里炸了一下,“谁?”
那小畜牲怎么来了?
“他在哪儿啊?”
“他打小道来从这条路进的,没拦回去,宫主你也不在,不好定夺,先放在我的院子里面住着的。天涯请求宫主责罚!”慕清欢那张嘴,天涯这个榆木脑子能拦得住?那才叫有鬼了呢!
“没啥事,他来了就来了,我就算在也打不回去,只不过,他背后没跟来别的人吧?”
“没有!”
至少是长了一岁了,做事也有些谱了,欣慰笑笑,把天涯和言悦色,慈祥和蔼地从地上扶了起来,“天涯,我果真是要罚你的,以后他的功夫是不能拉下的,交给你了啊。”然后甩手,哒哒哒就拉着雪衣跑了。
天涯不愿意教那咋呼又惫懒的人,耽搁他自己的时间便罢了,还有时会把天涯这个榆木脑袋气得是真冒烟了去,所以,这一招走为上策,随手托孤,甩手扔人,用的甚好啊,留天涯在后面牵着千里后悔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