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瑟赫然睁开双目,她想起来了,她不仅是凤清瑟,更是清瑟,她只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军校的少女,四年前,她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时代,用着现在这个容貌,浑浑噩噩的过了四年,四年……
撩开薄被,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向旁边的铜镜,旁边的丫鬟见她径直起床,有一个跑着出去通知萧云楚和祈殇,另外一个错愕的看着她,满脸不信任的轻声道,“王妃,你,你醒了?”
是的,她醒了,从来没有如此的清醒过,缓缓的走近铜镜,朦胧的青铜镜中映出她苍白却绝美的面容,眉若远黛,不描而翠,眸似星辰,璀璨如钻,鼻似琼瑶,娇俏挺立,这张毫无瑕疵的脸,却让她胆战心惊。
云雪,她想起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眸光流转中,看见阔步走近的祈殇,转身,笑靥如花,“祈大哥……”
祈殇皱眉,“清瑟,你身子虚弱,怎么就这样下床了?”随即看向一边的丫鬟,厉声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旁边的丫鬟唯唯诺诺的拿来披风,硬是将凤清瑟扶回牙床之上。
凤清瑟手脚冰凉,眸中确是一片清明,她抬头看着祈殇,柔唇轻启,“祈大哥,我姐姐,没有死,你救了她,对吗?”
祈殇摇头,走近牙床,坐在床边,将被角轻轻的往上拉,犹豫着道,“清瑟,对不起,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凤清瑟微笑,清澈的翦眸如一泓秋泉,轻握住祈殇的右手,“祈大哥,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
祈殇抬眸,身后却传来了萧云楚的咆哮,“你们在做什么?当本王是死人吗?”
凤清瑟收回手,敛起眸光,纤长浓密的睫毛掩去眼底滔滔的情绪。
萧云楚大步走近,俊脸阴沉一片,眼底酝酿着可吞噬一切的风暴,上前一把将凤清瑟揽在怀中,阴鸷的双眸凝视着祈殇,“祈殇,她醒了,你可以走了!”
祈殇叹息,“清瑟身子极弱,需好好调养,我练些药给她,自会离开王府。”
萧云楚皱眉,嘴角犹带着淤青,那是被祈殇打出来的,冷然道,“不必了,王府中有太医,他自会处理一切,西南有瘟疫发生,祈公子你应该速速赶往西南,我已经让秦松备好了千里良驹,祈公子请吧!”
祈殇对萧云楚的霸道无语,只能无奈的点头,连马都帮忙他准备好了,看来,他不离开京城,他是不会安心的,最后看了凤清瑟一眼,阔步走了出去。
凤清瑟依旧面无表情,萧云楚的身体很温暖,贴在她的身上有些灼热,想起昔日她被冰蚕嗜血的时候,她是贪恋他身体的温度的,可是现在,他那火炉一样的身体再也无法温暖她,在他怀中,她只感觉到从心到身的沁凉。
“身体怎么这么凉?”萧云楚将她的小手包裹在大掌中,拉起薄被,盖住她的娇躯,然后连着薄被一起环抱住她,对着她的耳朵呵气,“清瑟,我没有,没有娶云雪。”
凤清瑟疲惫的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自己,思绪已经走远。
“清瑟,我们不要这样了,好吗?”萧云楚将凤清瑟抱的更紧一些,棱角分明的俊脸贴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声音低缓,磁性暗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开口,“清瑟,我答应了祈殇,会好好待你,我们重新开始,不管你以前做错了什么,我都不计较,你希望我保护凤家,我会想办法证明凤老将军的清白,你喜欢孩子,我们就再生一个,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而且,还喜欢的还不止一点……”
“清瑟,不要再做让我伤心的事情了,好吗?不要再见力翔,不要再见祈殇,只看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哀求,怀中的女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半响,从怀中传出平静均匀的呼吸声,萧云楚低头,却见凤清瑟已经睡着,敢情他刚刚的告白等于是空气?顿时火大,准备将她摇醒,在看见她眼底淡青色的眼圈时,呼出一口气,强忍住怒火,轻轻的把她放下,掖好被角。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室内重归于平静,凤清瑟睁开双眸,眼中是一片冷然,打开一直紧紧握着的左手,手心有一颗褐色的药丸,那时祈殇离开的时候,悄悄放在她手心的。
祈殇是那么聪明的一个男子,她尚未说出拜托他的事情,他心中已经知晓,这颗药,或许可以救她逃离出这个苦海。
“你的命真是大,怎样都死不了!”一个冰冷嘲讽的声音响起,黑色的纱衣,黑色的面巾,阳光突然黯淡下来,凤清瑟轻轻的起身,清澈的眸子带着一丝涟漪,目光潋滟。
“云雪,凤清雪,或者,我该叫你姐姐?”凤清瑟薄唇轻启。
“叫什么都没有用,改变不了你身上那遗传自你母亲的低贱血统!”云雪挑衅的目光从黑纱后面冷冷射出,口出恶言。
“我不知道你在皇宫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在凤府的四年,姐姐,那时的你没有仇恨的记忆,才是真正的你,是吗?”
“清瑟,不要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我恨你,无时不刻的在恨你,纵使我在凤府失去记忆的日子,也一样恨你,只是在皇宫中,我突然想起了恨你的理由,这让我更加的厌恶你!”
凤清雪一步步逼近凤清瑟,森冷的空气伴随着她流转在她周围,她伸出洁白纤细的右手,一点点撩开面上的黑巾,露出那张被仇恨扭曲的脸,鬼火般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
“知道吗?”凤清雪将整个面巾拉下,原本素雅清丽的一张脸,布满蜈蚣般狰狞的伤痕,她纤细的手指抚摸上脸颊上的伤痕,喃喃自语,“皇上,喜欢的是我这张脸,这张本该属于你的脸,可是皇后不喜欢,于是她拿淬了剧毒的匕首一点一点的在我脸上切割,我一点都不心疼,反而很快慰,凤清瑟,不管你在现代还是现在,你永远都是破坏别人幸福的刽子手!”
凤清瑟缓缓的抬头,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张脸,现在却变得陌生万分,她的眸光带着一丝迷茫,犹如晨曦的薄雾,阳光挣扎着却穿不透那层薄雾,声音轻柔,“姐姐,无乱如何,我都该叫你一声姐姐,我们,回不去了,爸爸没了,云浩没了,姐姐,你还要为了那些已经不存在的恨我吗?你的生命中,只有恨了吗?”
“是啊,我生命中只有恨了,凤清瑟,你赢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萧云楚爱的人是你,我,只不过是一颗用剩的棋子,以后,你再也不会看见一个像我这般恨你的人了!”凤清雪黑白分明的眸中弥起水雾,又迅速的隐于恨意当中。
“棋子?”凤清瑟皱眉,半响,轻轻的道,“皇上,让你接近萧云楚,是吗?”
“是又怎样?这本来就是一局布好的棋,你以为萧云楚不知道吗?他只是想借我的手来打击你而已,凤清瑟,我们,都是棋子……而你,下场一定会比我更惨!”凤清雪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皇上,他有什么目的?”凤清瑟轻轻的起身,站在凤清雪身边,她才发现,眼前的女子除了脸上那些狰狞的伤痕,浑身上下更是透露着一种蚀骨的苍凉,比起姐姐,她是幸福的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凤清雪冷然一笑,忽如残风席卷而来。
凤清瑟退后几步,撩开珠帘走到一边的斗柜,翻找着什么东西,叹息道,“因为,我是你妹妹……”
凤清雪楞了楞,身体微怔,想要开口嘲讽几句,终是不能开口,低声道,“皇上,需要萧云楚手中一副银底金边的山水画,据说,那副画是独孤战赠送于他,价值连城!”
凤清瑟找出一盒药膏,碧玉的盒身,通透清新的药膏,芬芳怡人,她递给凤清雪,“皇上要那副画作什么?”
凤清雪接过药膏,冷冷一笑,“这个,跟我无关!”
“可是,你完成不了任务,皇上不会放过你,是吗?”凤清瑟一瞬不瞬的盯着凤清雪的眸子。
“这个,跟你无关!”凤清雪转身走去卧房,扬手打算将药膏扔掉,身后响起凤清瑟的声音,“那个药膏,是祈公子在雪山采来的昙花炼制而成,生肌活肤,本来是治我脸上的伤痕的,可是,这张脸是你的,我也舍不得这块伤痕愈合!”
果然,凤清雪身体一怔,收回了手,咬牙将药膏收回了怀中,愤恨道,“凤清瑟,我恨你,而且会一直永远的恨下去!”
“欢迎!”凤清瑟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看着凤清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阳光洒在她身上,似乎没那么刺眼了。
尚楚轩书房,公文堆集如山,萧云楚却头疼欲裂,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去上朝了,皇上倒干脆,直接把公文送进了王府,难道皇上对他的戒心真的减少了吗?
打开第一个公函,他冷笑,军饷不够,独孤家的军队找朝廷要钱、要粮,真是好笑,他愤然的将公函仍在地上。
第二个公函,湘南水灾,湘南王请求朝廷赈灾,需要粮食五十万担,哼,他可以掏干半个国库了。
第三个公函,漠北铁矿被炸……
第四个公函,南轩国大兵压境……
地上扔满了朝廷加密的公函,萧云楚伏在书桌上昏昏欲睡,皇上给他看这些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压缩他手下军队的开支,他犹豫着,要不要也用夸张的手法写一个奏折,告诉皇上,他的部下在边疆冻死饿死的有多少人……
阳光似乎被遮挡了一些,萧云楚从堆满公文的书桌上抬起头来,看见了迎光而立的凤清瑟,嘴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身体好些了吗?”
凤清瑟点头,看着满地的公文微微皱眉,她俯下身子,缓慢的将公文拾起,萧云楚走近,一把拉起她,俊脸上的笑容暖如春风,“别管这些,等下秦松会进来收拾!”
将手中的公文整理好放在书桌上,淡然的道,“我姐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